作者：云非邪
就看见身旁白色身影一闪，小玄离已经纵身跃入湖面，噗通一声。
顾白卿反应过来已经拉不住人了。
“玄离！”顾白卿大喊一声，小玄离浮出水面，回头看了顾白卿一眼，目光坚定，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河灯消失的方向游去，想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顾白卿见他水性这么好，没有受身体和神智年纪差的影响，当即松了一口气。
可是再看小玄离的举动，顾白卿却不由的心中一揪，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
小玄离已经游到了河灯聚集的附近，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一会儿带着一盏河灯上来，顾白卿以为他找到了，正舒一口气，却见他看了一眼就松开，继续潜水寻找。
果然湖底还有很多沉下去的，哪有这么幸运能找到。
看着小玄离一次两次五次八次的尝试，在冬日的水中冻得瑟瑟发抖，这时候顾白卿才想起来，法衣虽然能保护，却不能保暖防水，现在小玄离不懂得动用灵力取暖，简直就是在冰水中受刑啊。
顾白卿急了，赶紧喊道：“玄离，你回来，别找了。”
“不行，哥哥，你再等等，我一定可以找到。”小玄离深吸一口气又扎了进去，坚持不懈，不肯死心。
顾白卿见他如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等他出来着急喊道：“我们再买一盏，上来吧。”
可是小玄离难得不听话，固执己见。“不行的，必须是那盏。”说完就拼命的潜下去继续寻找。
必须是那盏，那盏写着两人的名字，顺利漂到这里，代表着他和哥哥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河灯，若是沉下去就不灵了。
小孩子的执拗是大人无法想象的。
湖水在上方河灯的照射下只能隐约看到沉下去的河灯，却看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只能不断的尝试。
突然小玄离看到被水草缠住的一盏河灯，那河灯之下有一个漆黑的口子，仿佛在不断的吞噬湖水，而那河灯若不是被水草缠住，肯定早就被吸进去了，灯上面的字形有些眼熟，墨字比划很多，白字很简洁，所以上下在一起就很明显的区别。
小玄离觉得那一盏希望最大，赶紧游过去。
但是距离有点远了，小玄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气息已经不够用了，但是只差一点，所以忍不住想要去够，毕竟看水草一副快要不堪重负的样子，河灯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水流卷走，小玄离不想错失机会。
可是最终还在咫尺距离时，小玄离吐出了几口气泡撑不住了，身体本能的恐惧死亡，开始上浮，但是眼神却锁在那河灯之上，眼看着河灯快要被卷走了，要……没了。
小玄离只能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自己够不着的手，陷入悲凉之感。
但是就在此时，另一只手从他手臂旁边越过，朝着河灯而去。
小玄离惊愕转头，就看到顾白卿从他身边飞快掠过，一手勾起河灯，就迅速返回，带着他飞速窜出水面。
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小玄离咳的不停，终于把呛水给咳了出来，睁眼看过去，“哥哥……”
“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孩。”顾白卿环抱着小玄离浮在水面上，两个人都湿透了，但是小玄离的面容更加苍白狼狈，被顾白卿这么一训斥，小玄离低垂着头，活像一只不听话不小心落了水的狗被主人捞上来后训斥时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白卿说完，转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河灯，他看到的那一面是墨玄离三个字，顾白卿微微一眨眼，原本湿透被灭的河灯瞬间变干燥，河灯也重新亮了起来。
小玄离被亮光一照，顿时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
顾白卿没有递给小玄离，而是直接顺手推向了河灯该去的位置，这一次它成功汇合了大部队，没有再掉队。
“看，成了。”顾白卿喃喃道。
小玄离一直呆呆的看着，直到这一刻，才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先是惊喜，又是惊吓，然后无望的寻找，近在眼前却无法拿到，一切都像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逗着他玩似的。
好不容易哥哥才答应了写上名字一起放灯，若是失败，这样的结局何其残忍，仿佛天意在告诉他，就算有这么好的哥哥，这辈子他都不配拥有一个陪他一生的人。总有一天，哥哥也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的。
可是哥哥又出现了，他拿到了河灯，改变了一切，让自己的愿望成真了。
这样好的哥哥，要怎么做才能永远留住他呢？
“哭什么？不是成功了吗？是玄离找到了。”顾白卿低声安抚道：“走吧，我们上岸。”
“哥哥……”小玄离抬起头，看着顾白卿，声音有些低沉道：“哥哥，我喜欢你吗？”
正要带着人上岸的顾白卿呆住了，看向小玄离，“什么？”
“我……真正十八岁的我，有喜欢的人吗？是不是喜欢的就是你。”小玄离认真问道。
顾白卿心里顿时毛了起来，“不是……不可能。”
小玄离却摇头道：“我觉得如果是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喜欢你。是比所有喜欢加一起还要喜欢。”
顾白卿心里咯噔了一声，怔愣的看着小玄离被泪水浸湿的眼眶，那眼眸黑的仿佛透不出光一般，语气还那么坚定，仿佛已经笃定了自己未来的心思，弄的顾白卿一瞬间都要以为小玄离说的是真的了。
但是小孩子的喜欢又怎么能跟大人一概而论呢？
顾白卿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双手环着他脖子的小玄离就靠近了过来，猝不及防的，顾白卿瞳孔一缩，就感觉到唇上冰凉柔软的一触。
看着灵力值跳动，顾白卿一时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哥哥，我喜欢你，我不知道我恢复后会怎么样，但是我还是想要做你的道侣，哥哥，你没有喜欢的人吧，那就喜欢我，我们成亲，好不好？”
顾白卿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小玄离，就见小玄离说完之后灿烂一笑，仿佛想要把自己所有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卖弄似的。
“哥哥，求你了，答应我吧，真的……求你了。”
一声一声带着强烈的愿望逐渐沙哑，勾住了顾白卿的心魂，在灿烂到逐渐脆弱的神情中，顾白卿仿佛失了神一般，点了一下头。
小玄离瞬间惊喜的拥紧了顾白卿，怎么抱都不够。
“谢谢你，哥哥，我记下了，我记下了，你也不许忘记，将来我们一定成亲。”
小玄离不知道自己一旦恢复就不会记得这一切，只想着哥哥答应了，说不定明天开始就能筹备喜事了，跟见过的那些新人一样拜堂成亲，想着想着，眼前逐渐变黑，他突然好困，但是他舍不得哥哥，还想再看几眼。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额头上。
哥哥的声音传来。
“睡吧，晚安。”
小玄离终于不再顽强的抵抗，陷入沉睡。
顾白卿知道，这是摄灵阵的后遗症即将解除的象征。
冰凉的水冻醒了顾白卿，刚刚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只能说一切都是为了哄小孩罢了，大人骗小孩能叫骗吗？不过是懒得看小孩吵闹难过伤心罢了。
反正小孩的记忆有限，不会记得了。
顾白卿转头看了那河灯一眼，缓缓收回视线，抱紧昏迷的墨玄离，做贼一般左右看看，见湖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才飞快跃出水面，轻功一施展，就来到了岸边。
等放下人的时候，两人身上的水分已经被顾白卿的灵力蒸干了，顾白卿真没想到自己平时抠抠搜搜都舍不得用的灵力，竟然消耗在刚刚的种种哄小孩的小事上面，当即就对自己无语了。
远处仙人庙的方向一片哗然，景湛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这个夜会很漫长，但是已经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了，该回去了。
墨玄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他有些恍惚的撑着额头，感觉脑袋无比沉重，定睛一看，这里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地方，防备心立马激起，本能的用师徒契去感应师尊的存在。
一下确定就在隔壁不远处，立马起身要去找人。
结果动作倒是吵醒了睡在床脚的三豆。
“玄离，你醒了？”
墨玄离回头看向三豆，微微皱眉，三豆不该跟着师尊吗？
三豆来到墨玄离身边蹭了蹭，仰头道：“恢复了？现在是十八岁的玄离了？”
墨玄离眉头紧皱，知道三豆这么一问当然是发生了什么，赶紧询问道：“怎么了？我出什么事儿了吗？师尊现在在干嘛？”
第84章
景湛伸着懒腰过来这边的时候，就看到墨玄离沉着脸从房间里面出来，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孩子了。
“玄离！”景湛兴冲冲的喊道：“恢复了吗？比清荣预计的还快一点。”
墨玄离停住脚步，立马问道：“景湛，我这几日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冒犯了哥哥。”
景湛一愣，顿时两眼放光，“怎么，你想要对你哥哥做什么坏事吗？”
墨玄离见景湛神色微妙，顿时紧张起来。
刚刚三豆跟他说了一下这几日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中了摄灵阵，记忆神智完全恢复到了六岁的时候，六岁是他人生经历大变的时间，根据三豆描述他当时的状态，应该是离开家逃亡的开始，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
那时候家中变故，父母双亡，突然自己被爆出了人魔混种的身份，昔日所有对他友好的人都厌恶他，举报他，看着像好人的陌生修士会举剑杀他，发现他不能被轻易弄死，就想尽办法折磨他。
那时候仙魔混战刚刚结束，修士或者生活在修凡混居领域的凡人们都痛恨给他们带来战争痛苦的魔族，而人魔混血在他们眼中绝对不可能是爱情的结晶，更可能是人类被魔族糟蹋后的产物，是比魔族更加恶心的存在，因为他们代表着人类的耻辱。所以一旦发现必然处死。
他那一会儿还没有遇到高人帮他封印魔族血脉，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修士认出是混种，追杀他的人不计其数，面对骤变的世界，只能疲于奔命，茫然无措的应对着一切，只有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不断的逃，六岁的他甚至都无法思考活着死亡的意义，只是觉得死很可怕，不想死，就得拼命逃。
永远在黑暗和血腥中逃。
现在每每回想起都背脊发凉，甚至午夜梦回都会惊醒到不敢入眠的程度。
他不敢想自己恢复成那样防备一切的阶段会不会惹出事端，冒犯伤害师尊，更加不敢想自己会不会透露什么让师尊知道。
虽然按照三豆的说法，师尊一切表现如常，肯定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墨玄离还是担忧的厉害。
至于三豆说的，师尊从敌人手中救了他，还任由他抱着哭，说幼稚的话，之后还陪他吃面，为了照顾他，晚上与他同睡，这些墨玄离还都能理解，毕竟师尊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别扭，六岁的神智在师尊眼中肯定就是小孩子，师尊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心中又对他有情谊，肯定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但是说昨日的望春日陪着他出去玩，他觉得三豆没有跟出去，应该只是听说，之前师尊是没办法，之后师尊怎么可能主动带失忆的他出去玩，师尊没有必要这么讨好他啊，应该是单独把他带出去治疗什么的。
单纯哄他，带他玩，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而且他都不会记得，对他好也没有意义，就算师尊心里有他，也没有理由这么迁就他。
墨玄离有点不敢面对师尊，却又心中不安，想要尽快见到师尊，正好遇到了景湛就赶紧询问起来。
奇怪的是之前景湛并不会以这样的调侃之色来说他和师尊的关系，现在却好像……难道自己变成小玄离的时候，师尊表现的过于那啥了，让人看出了师尊的想法？
墨玄离只能想到这一个解释了，当即正色道：“我小时候防备比较重……怕伤了哥哥。”
“都变成六岁孩童了，怎么着也做不出什么伤害的事情吧。”景湛语气暧昧不已，听得墨玄离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皱眉。景湛顿时道：“唉，没意思，还是小孩子逗着好玩。你一出事，你哥哥就单独监护你，我们都没有沾手就去忙仙人庙的事情了，所以也不太清楚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景湛该正经的时候还是正经的，把墨玄离失忆之后他们做的种种安排都说了一下，然后道：“昨晚我们已经假扮仙人显灵告诉了那些百姓一切都是考验，你是没看到那些人哭天喊地，其实说到底就是自己的私欲没法正大光明的发挥下去罢了，后来还有人质疑仙人像，简直好笑。说灵的是他们，说不灵的也是他们，全看满不满足他们呗。”
“哥哥的办法很好，这样就行了。”墨玄离开口道。
“我说了半天，你不夸夸我们做的好，倒是先想你哥哥。”景湛眯着眼睛，笑道。
墨玄离不自在的皱眉道：“别乱说，我哥哥会不高兴的。”
景湛还想说什么，但是墨玄离已经要去找顾白卿了。
“你找墨大哥？他带着清荣出去了。”
“什么？”墨玄离一愣。
“之前你变成小孩不是逃走了吗？半路好像遭遇了袭击，昨晚又遭遇了一次，墨大哥跟我们说了之后，清荣就让墨大哥带他去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景湛道。
墨玄离脸色大变道：“什么？昨晚还有一次？”
景湛点头道：“嗯。是有一次，吕素兰和乌红希还被卷进去了。”
墨玄离脸色有点难看，自己真没用，还要靠师尊，明明师尊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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