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千苓
而顾青冥见小孩呆呆地看着烤鸡,却久久不动作,以为他不知从哪下手,便屈尊降贵亲手给他撕开一条腿放到他手里。
顾青冥的手干过很多事,写过字,拿过剑,却是第一次给小孩撕开鸡腿。
祁温书拿着鸡腿却不吃,半晌,他迟疑着伸手,把鸡腿递到顾青冥面前。他努力踮着脚,却堪堪只送到顾青冥胸前,顾青冥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此举是为什么。
祁温书有些泄气,他现在太小了,正想说:“你吃吗?”,顾青冥却灵光一闪,明白了小孩言未出口的意思,低头咬下一口。
小孩立刻高兴了。
顾青冥也跟着高兴,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他就能跟小孩一起毫无目的地傻乐,但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小孩抬起手臂时,衣衫随着他的动作高抬起,刚被隐去花纹的腰上光洁白皙,什么图案都没有。
按理说已经万无一失,但顾青冥心头突然生起一个想法:他不想把君夙送去国师那教导,若是他亲自教,想必不会比那些‘天降之子’差一分一毫。
这想法在这时候出现是绝对不对的,但顾青冥下意识忽略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祁温书吃的很快,很快就把烤鸡吃得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骨架,才突然反应过来,顾青冥目睹了他吃鸡的全过程,有些情绪才慢吞吞浮现心头。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刚被顾青冥揉过的乱发,说:“我吃光了。”
顾青冥颔首,侍女替祁温书擦拭双手后退了出去,祁温书嗅了嗅满屋的烤鸡味,说:“我去开窗透透气吧。”
未等顾青冥回应,他攀上桌子,费力地打开厚重的雕花窗户,被外面的景象惊呆了。
他将头探出小半,又惊又喜道:“好美!”
原是窗外有一株不知什么的树,白雪皑皑的冬日一直沉淀着枝桠,如今却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绽开嫩绿的枝桠,压了满树的粉嫩桃花,花瓣顺着细雨盘旋打圈,在祁温书面前画了个心形。
不知不觉地,春天已经到了。
而在这个春意盎然的雨夜,顾青冥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最深处,等待着抽条发枝,直至开花的久远时间。
昨晚吃得有些撑,祁温书今早胃口就蔫了,搅着碗里的
蛋汤,一口一口地吞。
侍女以为他不爱喝,想给他换叠其他口味的汤,却被练武回来的顾青冥制止了——昨晚他给小孩的烤鸡分量足,本以为他吃不完,不料倒是饿狠了,他一时间没看住让人吃了个精光,今早由着他罢。
不过小孩真是需要精心呵护,顾青冥深觉自己太过粗枝大叶,打算找专门的人问问照顾小孩之法。
于是侍卫今早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寻找精通育童之人,把人带到王府,若是得用重赏。
侍卫心想,难道王府马上就要变成稚儿园了么?
君夙一个古灵精怪的已经够他受了,若是再来一堆……侍卫只觉头皮发麻。
国师府外挺热闹,几位皇子早早来了门口,却被告知国师正在占卜,外人不得入内,只得呆在门外闲聊。
“听说大家都找到了天降之子,真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身着深赭色朝服的男人说。
“大哥,国师不都说了天降之子只有一位么,出现这么多人,想必也不是好事,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呐。”二弟低头摸着一块圆润的玉。
有人眼尖,认出了宝贝:“二哥,那不就是西域进贡的宝石美玉,父皇把它赏给你了,真是好运气。”
“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二弟矜持而傲慢地微笑,他瞥了眼站在远处马车旁局促不安的银发少年,悠悠出声,“据说波斯国出了个新技术,不但能改变发色,眼瞳颜色也能改,四弟好好查过了么,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被叫做‘四弟’的男人咬咬牙,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多谢二哥关心,我自然是查过的。”
“诸位可以进来了。”国师身旁小厮出来开门高呼。
几位皇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是赤裸裸的敌意,随后谁也不肯让谁,气势汹汹地进了门。
至于还有位皇子没来……管他呢。
来不来,天降之子都没他的份!
第90章 哑皇子的天降国师(10)
祁温书和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他最先撑不住,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揉了揉眼睛对站姿笔直的侍卫道:“我不要他。”
侍卫一板一眼地答:“这是三皇子的要求。”
寻找精通育童之人,还有人比太傅之子更合适吗?更何况林崎继承太傅衣钵,学富五车,平易近人,最合适不过。
祁温书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定会上前疯狂摇晃侍卫肩膀,大喊你看清楚这个人啊,平易近人?滑天下之大稽!
林崎伸手捏小孩脸,微微一笑十分狡诈:“又见面了,君君。”
未等他答话,他低头在祁温书耳边遗憾道:“怎的这么快被三皇子抓了回来?”
那林子大得很,一个小孩跑进去随便扎进哪里躲着,也不会仅仅隔了不到半天便被发现。
祁温书闭口不答,他突然发现林崎也不是什么好人,似乎对顾青冥有隐隐的敌意。
忽觉不对,林崎猝然回头,却被身后人揪着领子扔出了门,顾青冥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危险情绪闪烁。
“这回可不是我自愿的。”林崎慢条斯理地整着凌乱衣领,“可是你的侍卫亲自叩响府上大门请我出来,三皇子待客之道未免太过暴力。”
接收到顾青冥眼刀的侍卫头冒冷汗,好死赖活总算把絮絮叨叨的林崎请出了门。
顾青冥的袖子传来轻微拉扯的感觉,君夙抬起玉白的小脸小心翼翼地揪他的袖子,模样可怜巴巴的。
顾青冥吁出口气,抬手在小孩脸上蹭了下,以示安慰。
祁温书与他相处多日,多少懂些他未言的话语,苦兮兮地道:“我不喜欢他。”
之前头一昏听了林崎的话逃跑结果被抓了回来,从此跑这条路已经被封住,祁温书不想再挑战顾青冥的底线。
“他骗我,说林中有鹿,我想看鹿,进了林子就走不出来了,也没有看见鹿。”
顾青冥正从侍女手中接过润过的帕子,擦拭小孩的脸颊,闻言,手顿了顿,继续动作。
直到他满意了,侍女领着祁温书回房换衣服祁温书里三层外三层,热得不行:“要出去?”
“是呢,三皇子要带小公子去国师那儿,小公子很快就能见到国师,是极大的荣誉呢!”顾青冥并未阻止侍女说出接下来的行程,侍女便很愉快地告诉祁温书。
“国师……”
祁温书一怔。
这剧情……好像又跑偏了点?
原文中,顾青冥将主角受送入国师府学习,成年后才开始主线剧情,现在主角受没了,他反而拿走了主角受的剧本。
祁温书担心国师会看出来点什么,他的身份跟主角受可是天差地别啊。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马车已经在外等候,穿了嫩绿色衣裳的君夙看上去像一只调皮的青团,他扯扯自己的长袍,显然有些不适应。
腰间配着一块玉佩,侍女告诉他,是他在小摊买的那块。
顾青冥已坐在马车上,膝前摊开一本书,祁温书随便瞥了眼,看到了“育儿经”三字。
祁温书:咦,他这是多了个爸爸?
“今日国师府开,三位皇子携天降之子于门外等候,三皇子,要加快速度吗?”驭马侍卫问。
顾青冥示意,马车便慢吞吞移动起来。
马车上铺了厚厚软软的长毛毯,顾青冥还提了一小盏精致的长凤手炉,塞到祁温书怀里,热乎乎的。
君夙原本脸颊被冻得白生生,现在暖和起来,小脸也有了些许颜色。
更棒的是,桌上还摆了祁温书最爱吃的那种又酥又香的糕点,以前一盘只落一块,今天居然有满满一盘!
祁温书眼睛都直了。
结果到国师府时,祁温书吃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还有正事。
被抱下来时,祁温书还没反应过来,顾青冥抱他撩帘带落地,他还愣着呢。
“三皇子,典礼已经快结束了。”门口小厮见了他恭敬行礼,想了想提醒一句。
顾青冥颔首。
祁温书还在他怀里,似乎是忘了放他下来,他小声说:“三皇子,放我下来吧。”
他都多久没被人这么抱过了,哪怕他现在是个小孩模样,害羞。
顾青冥动作微顿,随后弯腰,祁温书双脚落地,右手却被牵上。
三皇子的手很大,能将他的手包裹得严实极了,干燥灼热,指腹还有薄茧,常年兵戈铁马的经历使他的手并不柔软,却又带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从小孩纤细幼嫩的指尖一路传到更深层次的地方。
高大的身影携着小孩一步一步踏入国师府的大门,这是君夙人生中首个转折点——以后的他曾经有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所有景物都已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只有那双手的触感,以及他幼小心灵中无知无觉已经生出的情感。
当时的他并不懂,这种情感,足以支撑起他所有的勇敢将自己交付。
典礼果然已经快要结束,会客厅两侧挂起不透光的帘幕,国师在帘后测试各位皇子所带小孩的天赋资质,已经有三个孩子惶恐地站在一旁,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几位皇子已经迫不及待问小孩关于帘幕后的情况,但小孩给出的回答都是一致的:“国师问我今年多大了。”
这问题有什么意思?皇子困惑不已,便看到三皇子带着个小孩走进来了。
顾青冥还真找了个小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顾青冥不会因为“得天降之子者得天下”这句话而去找人,他这人的志向从来不在朝堂,十年里有八年这人都在打仗,这次停留一月有余已经是极限了。
更令人惊诧的是,这看上去玉玉白白的小孩看上去……也不像是多害怕顾青冥的模样。
帘幕中最后一个小孩已经走出来了,祁温书看了看顾青冥,便走进去。
祁温书走出来时,只过了半柱香功夫,小童出来行礼,扬声道:“诸位皇子所带之人的资质已经全部鉴定完毕,国师说,请将人带回去好生教导,待其成年后,再作打算。”
“最后的结论呢?”皇子愕然道。
小童摇头:“诸位请回吧。”
这算怎么回答?皇子愤怒,失落,想冲进去寻国师,国师府侍卫也不是盖的,巧劲治住他们动作,“皇子们请回吧。”
顾青冥拉起祁温书的手,回府,他并未提起一句关于国师的事情,但祁温书的生活,已经不太一样了。
之前或许只是个临时客,但这天开始,祁温书真正觉得自己已经是府里的人了。
顾青冥每天带着祁温书亲自教导他习武,识字,祁温书其他学的不好,琴棋书画倒是学得有模有样,愣是把想带着他学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顾青冥变成了个艺术家。
祁温书:[六六,我为了走剧情,真是付出了所有。]
六六:[宿主棒棒哒!鼓励鼓励!]
祁温书:[……]
顾青冥有时并不是个合格的家长,他不懂怎么带孩子,一开始还会因为各种小事犯错,后来熟能生巧之后,简直可以写出一本《新育儿经》。
君夙性格挺好,活泼开朗
,但有时候却又细腻得紧,顾青冥又是个话不多的,所以经常生出摩擦变扭,好在后来总有一方先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