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沧浪
薛嘉抿了抿唇。
少顷,他仅剩的一些怜悯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转身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根笛子。
他打量着这根玉笛,嘀咕:“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喏。”他走到还在颓然地翻着杂物的人面前,将笛子递给他,“是这根么?”
面前的人猛然抬起了眼。
他颤着手,接过了那根笛子。
“……是。”
他轻声道。
他张了张口,声音几不可闻:“……谢谢。”
薛嘉刚准备说“不用谢”,就看到一滴眼泪顺着对方通红的眼角滑下来,洇湿了地面。
明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但是薛嘉仍旧觉得,那是他见过,最绝望的眼神。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赫连笙赫然抬起了眼。
“你说什么?”他轻声道。
“皇帝改主意了。”楚袅袅看着他,有些无措,“说是要将梁王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圣旨已经下了,就等……问斩。”
赫连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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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狸奴(二合一)
◎如果就这么死去,或许,黄泉路上,他还能追上赫连笙一程。◎
对于赫连瑾要杀掉赫连衡一事, 赫连笙其实早就有预感。
尽管当初,对方在冷宫里,对他曾经说过若他是赫连衡, 他不会杀他这样的话。
赫连笙相信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 但是他知道那不可能。
因为人是会变的。
说那句话的时候, 赫连瑾还保有着做皇子的谨慎,他不知道当他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时候,能获得的权力有多大。
这份权力是没有限制的, 它足以容纳所有的野心和膨胀的控制欲。
当然,也包容不必要的敏感和多疑。
他背靠北殷,是赫连瑾必须要除掉的威胁。
但是他被除掉之后,赫连瑾就会把目光放在别的潜在威胁身上。
他的兄弟们资质平庸。
怎么样呢?
他们终究还是拥有皇位的继承权,就像是环伺在赫连瑾身侧的狼狗。
不将他们除掉, 赫连笙都能想象到赫连瑾寝食难安的样子。
不过……
他以为赫连瑾会再等等。
“最近发生了什么么?”他深吸了一口气, 开了口。
楚袅袅一愣。
随即,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迟疑着开了口:“自宜安王被软禁在封地之后,朝中有大臣上书, 直谏皇帝,不要如此残害手足。”
“上书的是?”
“内阁大学士陈钟海。”楚袅袅道。
赫连笙怔然。
他年幼时, 因着荣宠,时常出入御书房,也见过陈老数面。
彼时, 他顽劣任性, 陈老没少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当初他跟顾渊的婚约, 也是陈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直言这是儿戏。
当时还被赫连笙在背后嘀咕了许久。
只是后来……
他被赫连瑾以谋反名义关在冷宫, 却也是陈老站出来,私下里替他陈情。
“陈老当初为我说过话。”他往猫窝里缩了缩,轻声道,“估计赫连瑾以为,他私下里是站在我这一派。他为人刚直,接济过不少寒门学子,在朝中声望颇高。赫连瑾这是恼羞成怒了。”
伪善者,最怕被人戳破面具。陈钟海想必措辞并不客气。
赫连瑾隐忍多年,却到底年轻,遭到这样的挑衅,必然不会忍。
宜安王动不得,赫连衡的谋反可是确有其事。
他若是赫连瑾,随便派个死士劫狱,就可以以“梁王”仍有狼子野心为借口,将赫连衡斩首。这样,既除掉了赫连衡,又给了陈钟海下马威,顺便还能让他“残害手足”一事变得师出有名。
一箭三雕。
果然,楚袅袅随后所说的事实,跟赫连笙猜测的差不多。
只不过,死士换成了与北殷独孤泽的书信往来。
即便是赫连笙死了,赫连瑾也要把他拉下水。
他跟赫连衡交好,这样一来,先前已经查清的通敌一事,就又变得可疑。
赫连笙的爪子无意识地抓紧了猫窝里垫着的绒毛,第一次没有在心底嘲讽赫连瑾,而是有些烦燥。
他都死了,被扣个通敌的罪名也不要紧。
但是……
赫连衡怎么办?
独孤澈还有十几日才到京城,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而且,赫连衡是梁楚的皇子,如今,北殷尚且自顾不暇,他没有把握,独孤澈救下他的同时,还会费大功夫去救赫连衡。
他顿了顿,正想让楚袅袅把竹十一找来,就听到了外面的一阵喧闹声。
两人俱是一怔。
“我先走了。”楚袅袅反应极快,开了口。
赫连笙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在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气,索性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他在走廊踱了一会儿步,外面的吵闹声却依旧没有消散。
他顿了顿,想起了昨日吐血的顾渊。
他没见过那样的顾渊。
就像是浸在绝望深渊,无法挣扎和逃离的囚徒。若是换做从前,他觉得自己会心疼得要命。
但是现下,拜顾渊所赐,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心疼对方了。
与其心疼对方,他觉得,还不如心疼心疼被骗得团团转的自己。
就在这时,有两个侍女提着东西经过了他。
“少爷怎么把自己搞成了那副样子啊……”
“对啊,我看夫人都吓了一跳,听说在外面都传开了,说少爷疯了一样在找东西,都找到烟花之地去了,让人看了好一顿笑话……”
“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赫连笙怔了一怔。
顾渊在找东西?
找什么?
他一个吃穿不愁的少爷,还有什么要不到的东西么?
最终,他还是没抵住好奇心,悄悄地溜到了前院。
*
前院灯火通明。
顾渊应当是刚刚才进屋,眼下,周围还剩了几个窃窃私语的仆从。
赫连笙刚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
猫的嗅觉格外灵敏。
这股臭味几乎熏得他快晕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往一旁走了两步,发现气味的来源,是刚刚被仆从拿走的两件衣服。
赫连笙:“……”
顾渊这是一不小心掉茅厕里,刚刚才被捞出来么?
他知道顾渊一向爱洁。
屋子必须是一尘不染的,衣服上长年染着浅淡好闻的熏香。
无论是出现在何时何地,他看上去,都是一个矜贵淡漠的贵公子。
这股味道会出现在顾渊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