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据说这绵绵细雨(或者瓢泼大雨), 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我有些庆幸前段时间我和琴多不在拉米法城, 不然这天气可能将成为我们每天的第一个话题。
“去年我就领教过拉米法城七月的糟糕天气, 那令人印象深刻。好在马上就是八月了。
“……
“不知道您现在是否已经回到默林镇, 又或许, 是仍旧在您旅途的目的地流连忘返。我希望您能拥有一趟愉快的旅程;我也希望,您能够在放松与休憩过后,满怀轻松地回到您的故乡。
“或许那会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而在这即将到来的寒冬与北风之中,希望您能享受平静的旅行, 远离这些麻烦事。我会尽己所能。
“……
“再糟糕的天气,也终究会有云开雨霁之日。”
7月28日, 周一。
这一天的夜晚,西列斯在凯利街99号三楼的书房, 写下了这封信。他打算照旧在明天的上午送到马车行那边, 让邮差寄去默林镇。
尽管他现在知道了,“母亲”就是安缇纳姆,但是谁都知道,“西列斯·诺埃尔”拥有一位母亲, 并且他还时常会给母亲寄信。
这是这个身份的设定, 他不能疏忽这一点。如果改变这个习惯, 不再寄信,那说不定还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
他仍旧记得,之前他让三号人偶帮忙来凯利街99号拿文件的时候,三号人偶说自己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视线。虽然之后他们并没有其他的发现,但是这一点引起了西列斯的怀疑。
或许的确有人暗中盯着他们的行动。所以,他不得不告诫自己,保持警惕。
最关键的是,维持生活的原貌。
抛开这种谨慎的想法不谈,在每件事情结束之后给“母亲”写一封信,这种做法也已经成了西列斯的习惯。
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信纸上。窗外,雨点敲打着玻璃窗,雨声仿佛永不停歇。朦胧的光芒隐约照亮了夜幕中的拉米法城。
他想到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
他们是7月23日从迷雾中的绿洲离开的,当天他们住宿在附近的小型驿站中。第二天他们就继续出发。
值得一提的是,在出发之前,西列斯将手头所有的金属叶片都赠送给了阿方索,让这位怕热的老朋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并且夸赞西列斯的体贴。
他希望西列斯能让这个(“跨世纪的”,按照阿方索的说法)发明,尽快成为市场上可以购买到的商品。
总之,阿方索、安格斯与其他的探险者都要往西南面行走,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也暂时和他们一起行动。而西列斯和琴多则打算返回拉米法城。
但之所以他们在今天,也就是四天之后的7月28日才终于抵达,是因为他们中途去解决了一下赫德·德莱森那边的麻烦。
24日那天,琴多本来已经利用李加迪亚的力量,带着西列斯一起抵达了马尔茨,打算在这儿稍微休整一两天。但恰恰就是这一天晚上,赫德那边遇到了袭来的杀手。
彼时赫德已经与他的同伴们抵达了无烬之地西北面的一处驿站。
在人群之中,那些伪装成探险者的杀手们四处寻找赫德,恰巧被赫德的同伴注意到。而通过一号人偶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西列斯,恰好也可以让琴多过去帮忙。
正因为人多眼杂,他们才能够拖延到凌晨四点琴多出现的时刻。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得多,琴多与其他的探险者一起制伏了那群杀手,并且找到了赫德的祖母。
赫德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祖母,暂时就没有与她见面。这位老人如今被安排在驿站旅馆的一个房间里休息,多日的奔波让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十分虚弱。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杀手是被活捉的,因此琴多就十分干脆地将这些人转交给了普拉亚家族——这种大型驿站都拥有普拉亚家族的马车行。
或许他们能从这群人口中询问到一些信息,不过西列斯也怀疑他们疯狂的大脑中是否还存在着理智与清醒。
透过一号人偶的视野,西列斯也望见了这群“杀手”。他们看起来有一种疯狂与刻板并存的、十分矛盾的气质,很难说他们还有没有明确的自我认知。
这些人是“干活的人”。“决定的人”自然会希望他们好用如同工具、如同死物。
总之,这件事情就交给普拉亚家族去收尾了。对于那个驿站来说,好消息是没有出现什么伤亡或者财产损失,毕竟那群人目标相当明确。
坏消息是……或许也不能算作是一个坏消息,不过,这件事情终究让不少探险者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
一些敏锐的探险者已经意识到,从今年上半年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北面的海的事情,到如今有人在追杀这些从北面来的探险者(虽然人们并不清楚赫德的身份),这背后必定有一些人为的因素。
也就是,或许存在着这样一个秘密团体,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整体而言,这种心态让探险者们越发着急地想要探索某些区域。对于这些总是生活在惊险与刺激中的探险者来说,他们只希望自己已经选定的财富区域,不要被其他人窥探就好。
整个无烬之地都风起云涌;而对于西列斯和琴多来说,他们终究要回到拉米法城。
琴多在那个驿站待了一天的时间。他在26日的时候回到西列斯这边。来回的奔波让琴多也累得够呛,于是西列斯便干脆决定,他们从马尔茨搭乘火车返回拉米法城算了,也并不是那么不方便。
因此,这趟曾经让西列斯与琴多真正意义上认识彼此的,曾经将他们带去无烬之地的列车,又将他们带回了拉米法城。
回到拉米法城的感觉相当令人欣慰,尽管,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正等待着他们。
他们今天上午抵达拉米法西城的火车站。他们先回了一趟凯利街99号,然后发现门口的信箱已经堆积了无数的信件——主要是给西列斯的。
包括但不限于:新学期的课表、新生的名单、上学年的财务报表、新学年专业预算的审核、一些学术活动的邀请函、校内会议的安排、行政工作需要签名的文件……
两名学徒对于毕业论文的一些想法、瑰夏杂货铺那边的收益报表、卡洛斯·兰米尔对于剧本的回复、出版商的来信(和催新书)、许许多多订购的报纸和期刊杂志……
单就拉米法大学里的那些工作来说,他现在收到的这些信件,甚至已经是布莱特教授帮忙经手之后,必须转交到他这边的工作。
这位老教授听闻了西列斯雨假要离开拉米法城的事情,所以特地帮忙把一些新学年开学前的事务分担掉了。他也知道西列斯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来接手文学史专业主任的工作。
此外,几天之前,当西列斯独自待在马尔茨的时候,他已经让人偶帮忙,从家里带了一部分教案、资料和文件过来,在旅馆中进行处理。
但即便如此,留给西列斯的工作也相当复杂多样。
尤其是,他需要在那些文件上签名。以西列斯的谨慎与细致来说,他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他总得看看那些文件。
总之,西列斯连行李都没时间整理——感谢琴多的帮忙——就直接投身进了忙碌的工作。
他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大致处理了这些事务,尤其是那些较为紧急的工作,然后才有功夫喘上一口气,思考了一下拯救世界的问题。
……很好。他居然还得拯救世界。
关于拯救世界,西列斯与琴多也探讨过很多次。
如何让“阴影”离开这个世界?那就得让祂意识到,这儿不再有祂感兴趣的东西了。
但是,既然这儿已经不让祂感兴趣了,那么“阴影”会不会在暴怒或者意兴阑珊之下,随手毁掉费希尔文明,这也是一个相当令人苦恼的问题。
西列斯意识到他需要和骰子,尤其是和玻璃球谈谈,关于他们未来行动的问题。
夜色渐深。西列斯回过神,意识到是时候去休息了。
刚刚下了火车,就花费一整个白天的功夫投身进工作之中,他也不禁感到些许的疲惫。尤其是,他处理工作的时候也顺便思考了一下新学期需要做的事情……
那可真是一个相当复杂、庞大的问题。
……或许他见到玻璃球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问问它有没有办法让人偶在现实中开口说话。这样一来,许多耗费时间的场合——比如开会——就可以让人偶前往了。
他衷心希望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他不再想更多,将寄给母亲的信放进信封,又整理了一下其他需要明天寄出去的回复信件,大概思考了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工作、工作、还是工作——然后就起身离开了书房,回卧室休息了。
走之前,他迟疑了一下,就从书房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费希尔世界通史》,放到了楼下的客厅里。
次日清晨,吃完早餐之后,琴多本来是打算跟西列斯一起出门寄信,顺便在外面散散步。但是外面绵延不绝的雨水和阴沉的天气,却让他望而却步。
“我自己去就行了。”西列斯说,“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普拉亚家族那边的事务已经堆了快一个月了。”琴多摊了摊手,“我预感等会儿马车行那边就会拉来一马车的文件等着我来翻阅。”
西列斯失笑,他说:“一马车的文件?”
“真有这种可能。”琴多嘟哝着说。
实际上,当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们都心知肚明,还有另外一个选择:等普拉亚家族过来送文件的时候,顺便将那些信件交给他们,让车夫带回马车行。
但西列斯仍旧选择自己出门。琴多似乎也知道他打算去做什么。
“……所以,我在家等着您?”琴多莫名有点紧张。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时间,便说:“别着急,我会很快回来的。”
琴多像是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我等您。”
马车行就在阿瑟顿广场附近,距离凯利街99号也相当近。
而阿瑟顿广场附近的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西列斯与琴多曾经订购戒指的首饰店。
在他们雨假前往无烬之地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这儿定制了婚戒。不过,遗憾的是,在他们出发之前,婚戒并没有制作完成。
昨天他们回来之后,两个人都行色匆匆、忙于正事,无暇来取这必定已经制作完成的婚戒。不过,今天却恰好是个合适的时机。
西列斯知道琴多一定相当迫不及待。现在,琴多正独自待在凯利街99号,恐怕坐立难安地等待着属于他无名指的婚戒。
尽管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琴多已经习惯了那枚出现在他中指的订婚戒指(在无烬之地的时候,他也学着西列斯将戒指用项链串起来),但是,婚戒终究是不一样的。
西列斯先去了趟马车行寄信,然后去到了那家首饰店。
“……哦,先生,我正想着您什么时候来呢。”首饰店的老板娘微笑着说,“属于您和您的伴侣的戒指,已经在这儿期待多时了。”
“过去一段时间我们离开了拉米法城。”西列斯往店里走,收起伞,然后有些歉意地说,“不久之前才刚刚回来。”
“为了躲避这烦人的雨季,是吗?”老板娘说,“以及城内叮叮当当的改造声。”
“可以这么说。不过,好在已经七月底了。”西列斯回答。
“是啊……就在这儿。”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戒指盒打包好,“需要玫瑰吗?”
西列斯怔了一下。
“先生,这种时刻总是需要一点浪漫的。”老板娘意味深长地说。
西列斯想到,他和琴多大概率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被文件和工作淹没……不过他也还是说:“当然,谢谢您的提醒。”
老板娘愉快地点了点头,从一旁的花瓶里抽出了一支显然经过打理的玫瑰,然后将其放在了打包的袋子里。几乎仍旧带着清晨露水的玫瑰花就斜倚在封口处。
“一公爵币。承蒙惠顾。”老板娘说。
西列斯付了钱,然后拎起袋子,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对了,我之前在您这儿订购的胸针,是否有可能再重新定制一批呢?”
“哦……八瓣玫瑰胸针吗?”老板娘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家工厂倒闭了……不,也不能说倒闭。那家人似乎打算关闭这家工厂,转行做别的事情了,您知道,现在城内到处都是商机。
“老实讲,您这个胸针的单子就是他们最后承接的单子。所以,您这批胸针就是已经绝版的东西。”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得知这个消息。
“如果您想要重新定制的话,最终制作出来的效果估计也和第一批成品不太一样了。”老板娘说,“您还需要吗?”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他说:“谢谢您的告知,我会考虑一下的。”
“这没什么,先生。”老板娘说。
西列斯便与这位店主告别,然后回到了凯利街99号。他正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琴多已经主动打开了门。这让西列斯感到一丝哭笑不得。
琴多的目光盯着西列斯手里的那个小袋子、以及那支玫瑰花,他有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像是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低声问:“戒指?”
“戒指。”西列斯说,“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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