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小桑
“陛下,太后娘娘请你去一趟慈宁宫,说是有要事和您商量,太后娘娘的贴身嬷嬷就在外面等着呢。”徐沉战战兢兢地说道。
钟延玉像是找到了借口,给景孤寒整理一下衣物,“如今也到了午膳之时,既然太后娘娘有事找陛下,陛下便快些过去吧。”
他的神情温和,倒真像是以往温润如玉的公子。
而感受到少年语气中的轻快,景孤寒心口有些发堵。
他忍不住抚摸上少年的脸颊,“延玉,朕不在了,你就这般开心?”
他的声音很浅,也很轻,像是普通的询问,而钟延玉却能感受到男人的不满和丝丝怒意。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垂下脑袋,“陛下说笑了,臣这是为你着想。”惹怒景孤寒,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好处。
景孤寒眯起来眼眸,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钟延玉目送人离开,不发一言。
其实景孤寒都知道了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们回不到当初了,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
徐沉缓缓入内,看到一袭白衣的青年,心尖微颤,或许连他都想不到人还活着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很想上前仔细看看,可碍于身份,只得低头不语。
“皇上派奴才来伺候娘娘的饮食起居。”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钟延玉抬眸看他,“我不喜人相随,你出去外面候着吧。”
徐沉不能从命,“陛下让奴才贴身伺候娘娘,不能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钟延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陛下真是有心。”都防着他到了这份上,是怕他再跑吗?
宫中无事,他又绣起来荷包。
本来刺绣这些事情,应当是由女眷做的,男子刺绣说出去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他小时候娘亲就去世了,家中女眷只有简单几个奴婢还有奶妈。
而那时候,他喜静,可自家大哥是个闹腾的主,爬树摔马打架样样精通,上午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子哥出去,下午就一个泥猴子回来。
衣服再多也禁不起人的折腾,每次看到坏的衣物,大哥肯定又是去跟人打架了,是以每每被爹爹训斥打手心,又哭闹得厉害。他那时便想了个主意,偷偷将衣服给人补好,阿爹看不出来,就不会打大哥手心了。
他招了个绣娘入府,可大哥怎么都不想让人嘲笑,不给绣娘缝补,怕她到爹爹面前告状又打手心。
索性缝补简单,他就跟绣娘学了一段时间,也渐渐得心应手,甚至会绣些东西,也就做了点送给大哥和爹爹。
思及此处,他垂下眼帘,前世父兄被流放千里,又是苦寒之地,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怎么活下来?
他不想让对方再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爹爹都六十几了,也该好好安享晚年才是。
慈宁宫中,景孤寒陪着太后用完了午膳,他扶老人家到榻上。
“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所为何事?”他抬眸看向人,抿了抿薄唇。
太后扶额,掀开眼帘,“哀家是想跟你谈谈皇嗣之事,况且后宫不可无主,你心中可有了皇后人选?”
左右不能够因为一个钟延玉毁了后宫安宁,太后心想到,此时她还不知道钟延玉回来的消息。
她神色淡淡,“哀家知晓你心中有怨言,但后宫这么多嫔妃,你得选出来一个。”
景孤寒闻言,微微颔首,“母后说得是,等过些日子,宫中自会有皇后。”
熙嫔掐着点过来,便看见了那袭明黄色的身影,立即行礼。
“太后娘娘万福,皇上万岁。”
太后眸底滑过一抹精光,招呼她过来,“熙嫔最近陪着哀家礼佛,也辛苦了,过来坐吧。”
熙婷闻言一笑,寻了个靠近景孤寒的位置,“还不是太后娘娘的恩慈,况且为祖先祈福,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她的醉温之意不在酒,目光暗暗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唇角出现一弯新月,若是能得到景孤寒的垂怜,那才是好的呢。
方才她走进来之时,听到了景孤寒的话,心想着自己位份虽然比江心月低,但出身可是名门世家。
若景孤寒要立江心月为后,文武百官肯定会谏言反对,等会儿回去她就修书一封给家里,让母族帮忙。
既然太后的举止间透露对熙婷的喜欢,景孤寒不是看不出来。
“熙嫔在宫中也有段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孝顺母后辛苦了。”
男人抿了抿薄唇,眼眸微暗,“便封为妃吧。”
熙嫔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多谢陛下,臣妾以后会更加尽心地服侍陛下和太后娘娘的。”
景孤寒没错过女人的野心,又想到查到礼部的一堆糟心事,不过前几日他方罚了礼部尚书,今日嘉奖熙婷,其实是为了稳住熙家。?
第六十章 哪怕说谎也好,钟延玉,给朕点善意的欺骗做慰藉好不好
钟延玉本以为今夜景孤寒是回不来了,哪知道准备熄灯休息之时,夹带风雪寒气的男人大步进来。
“陛下。”
他行了一礼,景孤寒挥了挥手,让徐沉等人出去,冷峻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却带着丝丝柔和之色。
“说了好几次,私底下不用行这些虚礼的。”他扶起来人,上前抱住,亲吻了那片红唇,眼眸微暗。
“延玉欢喜吗?朕今夜过来陪你。”
钟延玉违心地回答,“欢喜。”
景孤寒揉了揉他的手,眼中流露出笑色,“今日天色暗得快,又逢雪夜,朕怕延玉晚上孤单,便早早回来了。”
他伸出手,将一枚崭新的红玉戒指戴在钟延玉的手指上,“先前的那枚被朕意外摔碎了,便令人重新打造了新的,延玉看看,喜不喜欢?”
他微微勾唇一笑,目光触及到青年无喜无悲的神色之时,却笑容微顿,攥紧了人的手。
“延玉是不喜欢吗?那朕命人重新再打造一枚。”
钟延玉看了看手上的红玉戒指,通身血红的凤凰栩栩如生,围成一个圈,精致漂亮,看得出来巧匠废了不少功夫。
他摇了摇头,“这般便好,不用了。”
再好看又如何?不过是枷锁披上了华丽的外壳,预示着他永远逃不出这深宫。
景孤寒察觉到他语气当中的敷衍,眼眸沉了沉,上前问道:“延玉,你很喜欢,对吗?”
钟延玉轻嘲一番,“臣喜不喜欢不打紧,陛下喜欢便好。”
这是特地让工匠赶制出来的,虽然时间短暂,但景孤寒很上心,他满眼期待得到着钟延玉的夸赞,如今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他送的东西,是不喜欢东西,还是不喜欢人?
可他知道此话一出,恐怕是自讨苦吃——
“朕很想和延玉恢复回以前的关系,延玉,你告诉朕,你怎么样才会重新回到朕的怀中?”
哪怕你说谎也好,钟延玉,给朕一点善意的欺骗做慰藉好不好?
景孤寒软下了话,自己都没发现语气夹带的祈求和卑微,他俯下.身蹭了蹭少年的脸颊,刻意忽略掉对方僵硬排斥的身形。
钟延玉脸色紧绷,微微退开,“陛下说笑了。”
他权当景孤寒在胡闹,可景孤寒不依不饶,那双沉沉黑眸更是将他的闪躲纳入眼底。
“你就这么不待见朕吗?”男人微怒。
钟延玉深吸了口气,半响没有说话。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而沉默是最无法抵抗的气氛,景孤寒将原来垂怜的手收走了,甩袖离开,空气里只留有寂寞的寒意。
徐沉看着陛下走远,进去了乾清宫内,却见钟延玉将戒指摔了个粉碎。
“娘娘!”
徐沉立即跪了下来,心想着好端端的,皇上怎么进去了一会儿,两个人又闹了别扭?
“无事,你命人将后院的浴池烧开,我要前去洗簌。”钟延玉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着那枚红玉戒指他就来气,先前他写的休书可是早早给了景孤寒,如今他又送回来红玉戒指,这是何意?
是警告,还是侮辱?
在军中摸爬滚打了两年,他也有些血性,今日他应当哄着景孤寒的,但还是忍不住气!
那句无声的沉默更是他唯一的反抗。
景孤寒回到养心殿内,却听到暗卫说延玉将他送的戒指砸碎,怒火中烧。
他重重地将杯盏一放,“反了天了!朕还不够哄着他吗?!没计较他欺君之事,任由他在外玩了两年,他还要如何?!”
“是不是要朕把这帝位给他才甘心!”
暗卫看着人愤怒的语气,赶忙说道:“或许是皇后娘娘一时归来,适应不了身份也情有可原……”
暗卫嘴笨,不知道该如何找借口,看着火气更大的景孤寒不知所措。
两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主子嘴角的鲜血格外醒目,如今再气出来个好歹,他们脑袋更不好保住。
景孤寒冷冷的目光落到奏折上,“既然他不想当这个皇后娘娘,自是有人愿意!”
江心月暗中打听到乾清宫住进来一个人之时,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让其他人住进乾清宫?!”
她近几日处理后宫之事,发现皇上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送进去,而且每逢陛下在养心殿之时,乾清宫中的炭火却不断……
徐沉又候在那里伺候,要知道对方可是景孤寒的贴身太监,什么人会值得陛下如此关照?
她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春桃,你去库房拿来些燕窝,随本宫去一趟乾清宫。”她立即吩咐,只是到那里之时却扑了个空。
“江妃娘娘,皇上陪着人去宫外游玩了,您放下补品,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徐沉看她过来见人,缓缓说道。
江心月拧眉,头上步摇晃荡风雪中,“那你可知两人何时归来?”
这皇上竟还陪人出去宫外?!到底是谁?她丝毫不知道对方的消息!
“那徐公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什么时候回来?”她稳住心神问道。
徐沉眼眸微抬,笑了一笑,“江妃娘娘,杂家就是个奴才,哪知道皇上的行踪。”
“徐公公怎能不知……”她还想要再问。
自从徐冲退下来之后,如今宫中内宦之事都是由徐沉做主,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徐沉一定知道点什么。
“徐公公,不知道皇上带回来的是什么妹妹?本宫如今掌管后宫,也好早些做准备,为陛下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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