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树青藤
狐五一直等到山部落队伍最后的年轻兽人也走了，他才挪动步子朝着藤蔓部落的方向走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和孩子也会有呢？
山部落的那些兽人们也不是一直没说话，相反他们一直在说话。
说饺子，说肉饼，说糖果，说面条，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听到最后，总算听明白木部落真的给老人和孩子也发了东西。
和兽人战士一样的东西。
怎么会呢？怎么会有部落给老人和孩子发肉呢？他们不都是只能分到内脏和带着一些肉的骨头吗？
狐五第一次陷入强烈的疑惑之中。
他心不在焉的回到部落，还没走到自己的山洞口，就看到有兽人扛着个老人走向山上。狐五叫住对方，问道：“怎么了？”
那兽人回头，叹口气，“又饿死一个，祭司叫我赶紧弄山上找地方埋了。怕大洞的那些个饿急眼忍不住给吃了，真要吃一口，那以后都不能化形。孩子们要是吃了，连觉醒都不能。”
“没给他们分肉吗？”狐五分完肉就去木部落那了，不知道后面肉怎么分的。
“猎物的肉你们狩猎队的差点都没够分，轮到我们守卫队的，还是肉夹杂内脏。轮得到老人孩子连骨头都没得分，现在也不像春季还能吃野菜，饿死正常。”兽人语气平淡，早已习惯这样的局面，说完就转身向山上走去。
狐五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山部落那些脸上挂着笑的老人和孩子们。
此时藤蔓部落的祭司山洞外，火堆里的树枝时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老祭司手握住一根通体光滑的粗木棍，盯着腾起的火焰，“火祭不能再拖了。”
对面的高大兽人沉默半晌，“一定全要烧死吗？那些孩子有的秋季都能觉醒了。”
老祭司依旧盯着火堆看，似乎里面有什么让他移不开眼的珍宝，“你以为食人族都是怎么来的？一个部落里，只要有一个族人开始吃人，其他的族人都会在不久之后走上这条路。食人族，都是由大洞里的那些老人孩子开始，一步一步发展成整个部落。
只有在发现苗头之前，将他们一把火都烧了，送给兽神照顾，才能避免部落沦为食人族。”
高大兽人沉闷道：“我可以让狩猎队的少分一些肉，给大洞的老人和孩子们。”
“你以为我想举行火祭吗！”老祭司透过火堆，瞪视着对面的人，“这次水灾，身为族长，狩猎队还剩下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每天拼死拼活狩猎来的那些猎物，本来就不够自己吃饱，守卫队的已经饿多少天肚子，你不知道？
你现在还要本就吃不饱的狩猎队再分肉给大洞里的那些，狩猎队兽人肉要是吃的再少，连化形的力气都没有。你有想过后果吗？”
高大兽人低着头，老祭司紧握木棍，狠狠的捣了几下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声，“我告诉你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最后你们人形连兔子都追不上，最后开始吃大洞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
与其以后给你们吃了，不如现在火祭还能见到兽神。”
兽人的肩膀僵直一会后突然垂下，他闷声道：“我知道了祭司。”
老祭司撇过头去，死死的咬着牙。他也不想，可为了整个部落，他不得不这样做。
第89章
求救
夏季正午的阳光正盛, 藤蔓部落前方出现两个浑身脏污伤痕累累的兽人。
守卫队以为是哪个遭难迁徙的部落里中途掉队的兽人，无意间走到了藤蔓部落地界。见这两兽人越走越近，他们还以为是想来投靠藤蔓部落。
不过这两个兽人不是断腿就是断手的, 祭司不可能收。
守卫队的石枪一横，呵道：“这里是藤蔓部落, 别再靠近。”
“是我们！是我们啊！”狐木将遮盖住脸的头发一股脑地往后捋, 激动道：“熊三熊四, 是我和狼五回来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 熊三和熊四相视一眼, 都有些难以置信。不是不信眼前的人是藤蔓部落的族人，而是不相信被那场洪水卷走这么多天，还能活着回来。
“你们脸去哪了？狐五整天出去找你们，这么久连个声音都没有。”熊四收起石枪，上前查看二人身上的伤。之前远远看着好像是伤的不轻。
熊四看着二人, 表情有些僵硬,“你们这是怎么了？”
狐木惨淡一笑,“之前没回来是一直在养伤，我和狼五两人伤都太重回不来。等两人都稍微能走了才回来, 要是一人走，就我们现在这样, 半路就给野兽吃了。”
熊四没吭声，熊三正好过来听到狐木的话，她看了两人一眼后没多问而是闷声道：“快去见祭司吧。”
“好。”狐木单手搀住狼五的手臂，让狼五有个借力的点方便行走。
熊三熊四站在原地，脸色都不太好。熊四皱眉问道：“一个断了腿瞎了一只眼, 另一个断了手, 你说祭司还会允许他们留在部落吗？”
“说什么胡话呢, 除非兽人自己走，不然哪个部落会把兽人赶出去的。”熊三握紧石枪，重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这种不能狩猎的，各个部落都是送到大洞去和老人孩子一起生活，不会赶出部落的。”
熊四眉头依旧皱的紧巴巴，不过比之前好不少。虽然大洞里没什么吃的，但至少比出去被野兽吃了好。
熊三见熊四依旧一脸难受的表情，没忍住又开口道：“别说大洞有部落分肉，就说狐五是部落里的兽人战士，还是狩猎队的。他有足够的肉让他的阿父阿母不被饿死，你瞎担心个什么劲。”
“没担心，就是觉得那么厉害的兽人战士以后只能和老人孩子一除了采集，每天都只能在大洞里，想想有点难过。”熊三辩解道。
“有什么难过的，哪个部落不这样。”熊四不在意道：“现在食人族也没有了，还不用担心快老死的时候被送去当肉人，已经很好了。”
熊三一想也是，“你说的对，已经很好了。”
狐五跟着狩猎队的狩猎回来就被熊三喊住，“狐五！狐五！这边！”
肩上扛着一头羊的狐五转了大半圈才看见熊三，“叫我干什么？”
“你阿父和阿母回来了！早就去见祭司了，这会估计已经回了山洞。”即便是祭司说了不再寻找洪水冲走的兽人，但狐五狩猎完后还是会出去找。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他阿父和阿母终于回来，熊三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狐五。
狐五听到后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的时候扛着羊就跑，惹的狩猎队队长在后面喊道：“你这小狐狸把羊留下啊！呆会要分肉的！”
「砰」的一声，羊被扔到地上，狐五继续朝前跑，急切道：“我急着见阿父阿母就不送回去了，队长你自己来拿啊！”
狩猎队众人不由得一笑，纷纷打趣，“这小崽子都已经是狩猎队的兽人战士了还整天和没断奶的幼崽一样整天粘着阿父阿母。”
“谁说不是，不过这洪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狐木和狼五他们怎么现在才回来？熊三熊四你们看着他们了吧，他们怎么样啊？”
熊三熊四叹口气，将狐木二人的伤势对狩猎队的人说了一遍。说完后，一片寂静。最后还是狩猎队的队长狼叶说了一声，“别站在这了，快进去分肉吧。”
“阿父阿母！”狐五欢快的声音传进山洞，里面面色麻木的兽人终于多了一丝情绪，狐木摸了一下眼角，回应道：“崽崽！”
狐五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脚下速度更快，一股脑的蹿进山洞，周身洋溢的喜悦气息快要将人溺毙。
他朝着自己的阿母扑过去，却在触及阿母怀抱的瞬间，整个人身体僵硬。待他看见自己阿母左臂处空荡荡时，就像从盛夏瞬间跌入寒冬。
狐五又将视线转向自己阿父，他的阿父很强大，狩猎的时候速度是整个狩猎队最快的。
可是现在，他阿父的左腿下半部分没有了，那双锋利的叫人只看一眼都会害怕的眼睛，也瞎了一只。
狐五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寒冬里被人推进刺骨的冰湖里，通身寒冷喘息不了。
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狐五脑袋混乱，什么都想了又什么都没想。突然一副画面清晰的浮现在脑海，是那天他在木部落附近看到的山部落景象。
狐五逐渐平复情绪，没事的，山部落的老人和孩子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他阿父和阿母虽然断了手脚，但是他们依旧是兽人战士，力气可比老人孩子们大多了，他们以后也能活的很好的。
“阿父阿母，以后狩猎我一定努力多打些猎物，给你们吃。”狐五故作镇定的问道：“祭司和你们说了以后怎么办吗？我觉得阿母可以去守卫队的，阿父你腿不好，但是化成兽形的话走路比人形轻松一点，虽然不能狩猎，但阿父兽形去守卫队也…”
“崽崽，今天回来后我们去见了祭司。祭司的意思是要我们明天要去大洞那边住。阿父和阿母去不了守卫队，最多是跟着采集队。”狐木轻声打断狐五的话，她说完后小心的看着自己的崽崽，怕他难过的受不住。
狐五愣了一会，听明白意思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啊…祭司说去大洞啊。也、也行的。老人和孩子们在部落都那么受重视，阿父阿母即便去大洞肯定也能过的很好，我以后天天带肉去看你们。”
老人和孩子们在部落受重视？狐木和狼五对视一眼，他们崽崽不会是难过傻了吧，老人和孩子怎么可能受部落重视啊。
狐五现在脑袋混乱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脑袋里关于山部落老人和孩子欢声笑语的画面，还有藤蔓部落之前受伤的老人孩子们饿死病死的画面来回纠缠。他一时竟无法分清哪个是藤蔓部落发生的，哪个是山部落发生的。
也可以理解为，在他知道自己阿父阿母要去大洞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在说服自己，山部落的欢声笑语，是发生在藤蔓部落的。
因为狐五根本没办法承受自己的阿父阿母会在任何一个平常的黑夜中，病死或者饿死在大洞里。
明明阿父阿母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他还是这么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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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了，今天晚上就要举行火祭。”藤木撑着木棍在山洞里走来走去，似乎是想到什么蹲在山洞的角落挖出一个石罐，从里面掏出一把干叶子。
“点火前先点燃迷叶扔进山洞，迷叶燃烧的烟能让兽人短时间内昏迷过去。”
族长猫藤怀中被塞了一大把的迷叶，眉头下意识拧起，“这么急？还没通知族人，再等几天吧。”
藤木看了一眼猫藤，哼了一声，“你拖这两天又能有什么用？他们就不用死吗？没通知就现在通知，不过不能声张，找几个力气大的放火后能第一时间用巨石堵住洞口就行。”
“通知的时候顺便把狐木和狼五也叫过去，别和他们说是火祭，就说是让他们今晚就去大洞那边住，明天一早跟着出去采集。”藤木面无表情的说完，坐回兽皮上。
“狐木和狼五为什么也要被火祭？他们虽然受了伤，可是兽人等级还在…”
“你在说什么胡话！”猫藤后面的话被藤木打断，他冷哼道：“他们兽人等级还在，胃口也在。这两人在狩猎队除了狼叶没兽人能比得过。你觉得他们真饿狠了，能好好听你话？”
“祭司怎么知道他们不能？”猫藤控制不住音量吼道。
“你喊什么？”藤木敏锐的看向洞口，见没什么异常才压低声音训斥，“他们即便是能听话，我也赌不起！藤蔓部落绝对不能再经历一次打击。这次，我要提前将所有的隐患，全部抹掉。”
上次的洪水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他没有听木部落祭司的劝告，让藤蔓部落遭受重创。现在，他要靠着自己，让藤蔓部落安安稳稳的继续向前走。
他绝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藤木目光坚定的看着猫藤，一字一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部落好。”
猫藤被那眼中骇人的情绪怔住，他自觉哪里不对。但一直以来，「要事事听从祭司」是无法从身体里剔除的规矩。
他无力的闭上眼，随后转身按照藤木说的去办。
“鹿十，起来，族长找你有事。”
鹿十揉着酸痛的眼睛，拼命让自己快点睁开眼。这会脑海还不太清醒也没意识想为什么这么晚族长找他做什么，只是听到话后就按照说的做，当他跑出山洞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兽人。
鹿十这才发现，除了他以外，狩猎队的一个都没有。那几人都是守卫队里等级不低的。
晚风微凉，鹿十吹着风跟着走了一会后意识也开始回拢。这时正好听到在队伍里的族长说话，“我找你们来是听祭司的命令举行火祭。”
接下来的时间，鹿十觉得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成一句话却根本没办法明白意思。
“祭司的意识是要让狐木和狼五跟着大洞里的老人孩子一起烧死吗？”
鹿十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向他。
猫藤没有明确回答，派了一个人去叫狐木和狼五之后，便道：“走吧。”
鹿十一路心不在焉的跟在队伍后面，走到大洞的时候，狐五的阿父阿母已经进了大洞。他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眼看着族长用火点燃迷叶扔进大洞，前面的兽人开始发力推动巨石，鹿十却瞬间软了手脚。
巨石挪动的沉闷声，像是在耳边炸起的惊雷。鹿十一个闪身，直接化形朝着狐五的山洞奔去。
鹿十的动静不小，推巨石的兽人们发现后，连忙看向猫藤。
没等兽人们开口，猫藤道：“其他的事你们不用管，快点推，别让狐木和狼五发现了，我去找鹿十。”
鹿十一路奔到狐五的山洞，狐五本来因为阿父阿母半夜离开心里难过有些睡不着，不过他今天心情起伏太大，眯着眼睛躺着，这会也开始犯困。
刚准备睡就被外面快速奔跑的动静弄醒，人才坐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就见鹿十冲了进来。
狐五不知怎的，心口处快速跳动，甚至不敢开口问鹿十他怎么大半夜跑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