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桥六舟
盛子生看着宁奚递过来的耳机，实话说有些犹豫，但宁奚又往前递了递，盛子生才选择接过。
耳机里面响过的是他熟悉而厌恶至极的声音，但和梁焙之前趾高气扬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他像乱了章法，急促而恐惧。
“对不起盛子生，我当时真的是脑了残才污蔑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宁奚播完这个，然后又给盛子生听了一个他偷偷录的，他在洗手间里说的一段话。
盛子生全程眉头紧缩，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有点泛黑。
“就是这样了。”宁奚现在再听一遍也觉得心梗，浑身上下都是难受，就是不知道盛子生是怎么想的。
夜浓烈下来，没有放任何背景音乐的便利店在这样的气氛下显得更加沉默生硬。
盛子生摘下耳机，抬头看着宁奚，问：“这你干的？”
宁奚不知道该不该点头，这确实是他最做的没错，但点头会不会有点像在邀功，大抵有些不好。
可盛子生嗤笑了一下，他把放在桌子上的耳机往前推了推，说：“现在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奚有点语塞。
事情过去的太久了，很多东西都早已尘埃落定，来得太晚的道歉没有任何作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一个简单的道歉，或者说来得这么晚的清白，都不可能让时光倒流回从前，为他解冤屈。
盛子生的眼睛里没有少年人的很多东西，没有了任性，没有了张扬，甚至连着学会了是时候的收敛他的戾气，也逐渐没有了光。
梁焙进了局子，也没法改变他没书读的命运。
他的梦在十六岁的夏天就碎了啊。
现在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宁奚缓缓地说，“可我就想给你一个交代。”
他就是想给盛子生一个解释，告诉他他做的并没有错，他不需要去承担任何责任，只是遇到了太狗屎的人。
他看向盛子生，终于说出了在好久好久之前，就应该对盛子生说的话：“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我应该帮你证明的。明明是我叫你来帮忙，最后却把你带到沟里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宁奚的声音不大，是刚刚好两人能听见的大小。他说这话的时候条件反射不敢去看盛子生，他怕看见他的表情，或者看见他的不原谅。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看着谁也没个话，空气都是安静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子生叹了口气。
“其实你当时没帮我说话的原因我后来也知道了，是因为吴��吧。”盛子生说，“女孩子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被强/暴，所以你才选择帮她了。”
宁奚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和盛子生对视。
“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知道的其实挺早的。”盛子生说，“只是知道的时候我还是很气，毕竟我特么没书读了。但后来想想，我其实并不是在恨你，只是拿你当做了一个移情的介质，让我在这件事情中尽量找一个平衡点。就是在幻想，是不是你选择帮我了，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听着盛子生的话，宁奚只觉得心里泛酸。这该是多么无助的事情啊。
“我也明白，即使你当时帮了我，结果也不会改变多少，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不读书的二溜子啊。”盛子生苦涩地笑笑，“但我也不该把恨移嫁到你。”
梁焙的道歉并没有在忏悔，他可能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态度的转变也许只是对失去前程的急躁惶恐。
而盛子生能听出宁奚的真诚，他不是傻子，他只是觉得不平。
盛子生低头开始扫宁奚拿的薯片，问：“你这些还要吗。”
宁奚连忙回答：“哦要的要的，等会啊我再拿点。”
接着这家伙抱回来了八瓶酒。
盛子生看着这酒：“你这……”
“哦，就是有点渴。”宁奚说。
“……”
盛子生耸耸肩，他扫着物品，熟练地问：“需要袋子吗？”
“哦麻烦给我装一下吧。”
盛子生把东西给宁奚装好，点了一下收银机：“一共197.3元，我扫你。”
宁奚递出收款码，拿回来的时候，盛子生瞟到了他的手机壁纸。
那壁纸是一张合影，两个笑得很开心的男生，其中一个正是宁奚，另外一个好像有点眼熟。
盛子生竟然主动问了句：“你男朋友？”
宁奚反应过来，他打开手机壁纸给盛子生看到：“对，这是我男朋友。是不是很帅呀。”
盛子生这次算是看清楚了，他就说这个男的怎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上次玩滑板不小心撞到宁奚后一直护着他的Alpha嘛。
果然是一对啊。
宁奚拿着手机，看着壁纸上这种照片笑了笑，说：“他人可好了，就是我最近惹他生气了，虽然看着没事了一样，但我也不清楚他气是不是真消了。”
盛子生看得出来，宁奚很喜欢他男朋友，那种爱意都流露在眼间。
“哦对，我们要留个联系方式吗？”宁奚说。
“我觉得还是算了。”盛子生沉默了一会儿后说，“联系方式留下来就是一个累赘，没什么必要。能碰到的人就会碰到，不能碰到的永远都碰不到。这样挺好的。”
便利店设备的声音在悄悄地响，气氛缓和下来后，好像能听见更多不同而美好的声音。
宁奚笑着点点头。
是啊，这样挺好的。
就像这样，该遇上的人会遇见。时机都是刚刚好的，所有都是顺利的。
宁奚拎上了他买的东西，离开了便利店，不再打扰盛子生的工作。
出门前盛子生叫住了宁奚，这好像是宁奚第一次看见盛子生出了厌烦他之外有其他的表情。
他看见他好像笑了。
他对他说：“谢谢啊，宁奚。”
*
集训营因为这么个事后要考虑改变教学策略，晚上开始开大会，也就给了其他同学们一个机会出去玩耍。
许莱封是和宋易泽一个寝室的，这有了一个晚上的出游，他直接就来叫宋易泽去嗨皮。
然后宋易泽给的回复是这样的：“不去。我要去找我对象。”
许莱封一整个就是连地拔起，语无伦次，震惊全家：“你你你泽神你什么时候有对象啊啊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象来了吗！哪个啊？集训时候谈的吗我草谁啊卧槽！”
宋易泽没怎么理他，只是说：“你见过的。”
许莱封更加就是一个大震惊：“我见过？集训的？难不成是……”
宋易泽也不等他猜测，直接出寝室去老师那里拿手机了。
宁奚走了也有点时间，宋易泽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这是跑那去了。
街道像一条平静的河，平铺在两岸浓密的树影间，寂静安详，被风吹着沙沙的树叶似乎还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
宋易泽终于拨通了宁奚的电话，对面传来的是似软似糯的嗓音：“喂～易泽呀～”
宋易泽不用细听就能感受到宁奚微醺的酒气：“你喝酒了？”
“啊，稍微喝了一点。”宁奚笑嘻嘻地说，语气甜得很，“怎么了呀宝贝，你怎么能给我打电话啊。”
“我们晚上可以出来。”宋易泽简单说了一下后马上问，“你在哪啊，定位发个过来。”
“哦好，不过你放心，我没醉的，只是心情好稍微喝点。”宁奚说。
宋易泽接到了宁奚的定位，能在他的话中得到他还清醒，但不能确保接下来是不是都能清醒。
他现在先赶过去，做好能让他少喝一点，实在不行就帮他喝完算了。
沿路过去，宋易泽看见了一家便利店。
一路小跑着的他看见了这家便利店，于是折返了一下跑了进去，打算先买点东西备着。
他去货架上拿完东西，然后立刻去收银台前结账。
看到收银员的刹那，宋易泽稍微停顿了一下。
看见宋易泽的收银员的也是。
盛子生是认出了宋易泽的脸，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宁奚的男朋友来着。
宋易泽是觉得他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直到他看见盛子生工作服上的名牌，才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盛子生扫着宋易泽买的东西，仔细一看，牛奶，蜂蜜，矿泉水，还有维C含片。
全部都是解酒的东西。
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买了那么多酒的、刚刚走了不久的宁奚。
什么嘛，明明两个人都很爱对方啊。
真让人羡慕。
想着算了反正也不会有啥交集，盛子生低着头扫着物品随口说了句：“其实宁奚这个人挺好的。”
“你要对他好点，别辜负他。”
宋易泽是没想到这个人会对他说这些，盛子生还是一样的攻击性长相，说起这话来的语气也有点奇怪，但就是让人莫名觉得诚意而温暖。
盛子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太突然太无厘头，到时候别人把自己当傻子了。
所以他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宋易泽接过盛子生给的袋子，冲他点点头。
他看着盛子生，淡淡开口：“谢谢你，我会的。祝你顺利。”
很简单的几句话，但真的只要这么简单就可以了。
会碰到的人自然会碰到，碰不到的人永远碰不上。这说法真的蛮神奇的。
宋易泽再次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拿着东西往宁奚的方向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稍微缓解了一点还是实在有些矫情，盛子生看着宋易泽出去的背影，产生了一个很奇妙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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