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几个年轻读书人恭敬回话。
知县乐呵呵的,又同几个乡绅拉起些县上读书教育的事情来。
杜衡瞧着今儿作陪的年轻人都是县府一些官吏的子孙,童生秀才的都有。
在场的乡绅的话就有意思了,一个是周举人,一个是先时与杜衡过不去的孟怀善的堂叔,孟举人。
另有两个脸生的不识得,除此之外就是县衙里的教谕训导,典史一类的小官吏了。
素日里总端着一张马脸的周举人今日可谓和蔼,说话周道客气,同样是在这间正堂之中,相比之前的盛气凌人,两幅面孔实在是看得杜衡扬眉。
“杜衡好学肯读,时有出入知闫家中,愚多有遇见,见他好读也是欣慰,常问功课一二,皆是应答得当。”
“便是周举人慧眼,杜衡今日有所建树也是周举人提点教导之功。”
“愚如何敢居功,终是知县大人领导有方,县里方才俊辈出。”
杜衡方才抿了口茶,就听见话头又落在了他身上。
周举人这老东西,素日里多方瞧不起他们家,而下竟还好意思舔着脸拿他在知县面前讨好。
倒是博了个关心教化、指导后生,让县里增添有学读书人的贤能来。
他脸上挂着笑,虽是不爽,但肯定也不能再这时候多嘴,说到底也是夸奖了他,让他在知县面前留好印象,周举子也跟着沾沾光而已。
这些个乡绅,面皮不比县城的城墙薄。
不过他这朝借人夸耀,虽是也得了知县的认可,却是有些让孟举子脸有异色了。
孟怀善在书院的事情闹的在读书人中人尽皆知,又断毁失信了他们家一桩小生意,而下知县对杜衡青眼有加,孟举子自然有些挂不住脸。
杜衡默着之际察言观色,发觉那孟举子自自己入堂以后就屡屡吃茶,几乎都没如何张口说话,只是高潮之处捧说奉应了两句。
“西北战事初起,兵部同朝廷请囤军粮,各府县需得尽数上缴粮产。上头重视此事,知府大人近期会下各县巡收粮食,此乃一事,届时知府大人前来必将还会巡查教谕各项事宜,还得各位相迎陪同才是。”
杜衡听到话题从县里的教育又说到了上头有巡查的事情,不免提起耳朵细听。
在书院里早有耳闻西北战事吃紧,恐起战事,没想到终究还是打起了仗。
虽说西北距离他们府县遥远,战火也烧不到此处,不过提及战事百姓难免心中恐慌。
一处开战,若是国库空虚,到时候少不得四处征收粮食,更不济还要增长赋税,苦的究竟是老百姓。
话题无非是县城里科考,税收等一系杂事,说到要紧的少,主要还是给知县拍马屁。
杜衡听的寂寥。
在这头陪了约莫是半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外头鞭炮声轰鸣,吉时到,新人来了。
知县和一众上宾可算是挪了窝,杜衡也总算得以脱身去观礼。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只是末流,但成婚礼数上也比农户人家讲究的多,肉眼可见着抬搬着的嫁礼送进来。
听闻内里是一应的吃穿用具,什么都有。
杜衡看了个热闹,观了成亲礼后吃了席面儿,天色已经擦黑。
他和秦小满便预备着回去了,往素就都没在这里留宿,今儿宾客云集,有的是比他们远的亲眷需要住处,他们自是不会留下挤。
方才到门口,杜衡扶着秦小满和小承意先上了马车,忽而有人唤住了他。
“杜秀才且慢。”
杜衡回头,竟然是孟举人叫住了他。
他先同秦小满说了一声,这才过去。
“不知孟老爷寻后生所为何事?”
孟举人干干一笑,随后道:“乡试放榜之时看了杜秀才的文章,落笔干练,文风清正,果真是不枉知县大人青睐。”
杜衡微微一笑,倒不是他有意倨傲,实在是近来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他要夸早该在正堂上就夸,何故现在巴巴儿喊着他私说一场:“孟老爷谬赞了,有话不妨直说。”
孟举人这才道:“先时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与杜秀才起了龃龉,又扰了杜秀才的营生,实乃不善,我已重责于那不成器的东西,还望杜秀才海涵。”
杜衡眉心微动,倒是没想到这孟举人会前来告歉,他本便是长辈,又是举子,而下能低下脸面过来赔罪,倒是有些心。
这件事说来从始至终都是孟怀善在闹事,先时给他的惩罚也已不小,其实他早就没再耿耿于怀了。说到底孟举子也只是被侄子借了势耍权而已,他又何故同一个乡绅置气。
“孟老爷言重了,那不过是书院同窗之间小闹一场而已,并非什么大事,孟老爷不必记挂在心上。”
“杜秀才当真是容人雅量之至,他时还请赏脸到敝寓吃茶。”
杜衡拱手:“若是有这番机会,自是求之不得。”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后,杜衡才回了马车上。
“那是谁?”
“就是先时那个姓孟的乡绅。”
秦小满瞪大了眼睛,还没张口就听到杜衡说:“是来给他侄子告罪的。”
听闻这话,秦小满便又平歇了下去:“这是瞧着你得了脸,又赶着上来了。县里的这些个乡绅,说着体面,还真有些能耐,能屈能伸的。”
杜衡笑道:“农户也好,乡绅也罢,那还不都是人,要过日子端的起面儿就要拉的下脸。你没瞧着周老爷今儿也都还闭眼在知县大人面前对着我一顿猛夸呢,我听着都害臊,亏得他上了年纪面皮确是要厚实些。以后咱们要在县城里讨日子过,少不得是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只要皮面上过得下去,用不着得罪人闹的跟死对头一般。”
秦小满抱着承意,应声:“我晓得。你读书出息,咱们迟早是要搬到县城里来讨日子的,以后这些人少不得会面儿。”
杜衡捏了捏睡着了的小崽儿的脸,同小满道:“知道你惦记着在县里也置办下个小进院儿,我琢磨着好生搞搞营生,也能早些攒够这钱。”
“你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便成,家里的铺子我管的好着呢。你要是真中上个举人,那家里就松快的很了。”
杜衡笑道:“好,听你的。”
第76章
今年夏时旱的厉害, 晚秋却就冷的跟进了冬月一般,十月里就更是冷了。
明年八月就要下场乡试,书院里有不少学生这回都要下场,眼看日子不多了, 书院的读书氛围格外的浓重。
先时三日就要去上一回的六艺课程, 现在十来天才去一趟, 要紧心思都放在了文章上。
早些年乡试科考有五艺面试, 六艺抓的紧,不过此番面试常有才华的贫家学子过不了, 取纳的都是富贵之家的学子, 为了公允, 也更面向天下有学之士,乡试五艺面试就取消了。
白榕书院开办的早, 依然还保留着六艺传统, 虽是不紧着学生学习, 但也可以让贫寒学子体验一番,来时总有排的上用场的地方。
天寒的凶,早时杜衡在院服里头多穿了一件夹棉马甲, 样式虽然粗陋了些, 但是穿着却真当实打实的暖和了许多。
课上的时候录下夫子的要点手也不那么僵了, 写字顺畅的很。
他觉得这绵布不错, 下午放学去了铺子那头, 说跟秦小满一起再去多买几匹,也好给水芹菜还有大壮添件冬衣。
街市上雾沉沉的,老百姓都揣着手, 缩着脖子走路, 吐口气出来一片白雾缭绕。
而下距离年关还早, 县里尚未什么年节气氛,未曾张灯结彩的,便是显得更加寂寥和寒冷了。
两人抱着布从铺子里出来,瞧见街边上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杜衡掏了两文钱给承意小娃买了一串。
“不拿山楂的,要甜梨。”
秦小满提醒了一声,小崽儿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只爱吃甜的。
杜衡很疼爱自己那个唯一的小宝贝,便是而今糖贵,他也舍得花钱给小孩子买些吃食。
只不过小家伙长了不少乳牙了,小孩子的牙齿比较脆弱,杜衡怕糖食吃多坏了牙齿,总是按着量给他吃。
“这糖葫芦给他吃了,可别晚上再给哥儿吃甜食。”
秦小满把糖葫芦包好放进了棉衣里头,这天儿也不怕给捂化了:“晚上闹着要喝了甜水才肯睡,哪里那么容易撇得开嘛。”
“多哄他两句就好了,昨儿我沾了点糖水给他尝了尝也就肯睡了。小家伙好哄。”
也是先时断奶的时候,为了能把孩子的奶隔下,小家伙闹的时候就给他吃点甜的,后头奶是断开了,却又依上了甜的。
“晓得了。”
秦小满应了一声,两人爬上马车,把一应东西放在了车里,谁也舍不下谁一个人赶着马车受冷风吹,索性默契的一块儿坐在外头受寒,倒是同甘共苦的很。
“驭~”
“慢着点咧。”
秦小满勒着马,前头来了一辆驮着大麻袋的牛车,摇摇晃晃的险些和两人的马车撞上。
“都这阵儿了,县城里的牛马车还在赶着运送粮食。”
秦小满赶着马,道:“咱家的粮食今年也还没卖,我今儿听说粮价又涨了,你说咱要不要趁现在拉去粮行?”
今年秋收以后,雇农便紧赶慢赶的把粮食送到了家里,而下家里有人,屋舍地儿又宽,堆放粮食全然没有问题。
再来是杜衡看了天时和今年的收成,估摸着粮价可能要涨,说先缓缓看,等错过了卖粮的热潮再看看粮价。
收回来的粮食便没紧着拉到县城头来。
倒是让杜衡说准了,今年粮食收成比不上往年,初始秋收时粮收价格和去年差不多,结果粮食收的不好,几乎一轮集县一个粮价。
现在西北又起了战事,粮食更是精贵了不少。
“不着急,反正咱家里而下又不急着置办什么用钱,手头还算宽裕,用不着现在卖粮。”
秦小满偏了偏脑袋,没多说什么,应了杜衡。
赶着马车到家里,天色已经擦黑,承意怕冷,缩在灶屋里贴着水芹菜做饭,听到屋外马儿的动静,突突跑到了门口:“爹爹!”
秦小满跳下车,一把将在灶边烤的暖呼呼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团在身上贴了又贴:“我们宝儿今儿好暖和。”
承意把烤暖和的小手捧着秦小满的脸:“意哥儿给小爹呼呼,小爹就不冷了。”
秦小满吧唧在白白的肉脸蛋儿上亲了一口:“真乖。”
“知道小宝儿这么乖,今天爹爹给小宝儿买了甜甜的糖葫芦。”
承意看着小爹变戏法儿一样从怀里取出了一串红红的糖葫芦,高兴的直拍手,露出了一排乳牙:“谢谢爹爹。”
杜衡停好马车也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东家。”
大壮原是不想打扰一家人的亲昵,但事情要紧,他便也只好出言打断。
看着杜衡瞧过来,大壮捧着个锦盒递上去:“今儿家里来了人,留下这个盒子便去了,说是姓肖的人家。”
杜衡闻言眉心微动,揭开盒子,内里并非是什么金银器物,而是一张薄薄的契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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