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流书生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陆森才睡醒没多久，他习惯性地张开爪子伸了个懒腰, 脑袋上的毛因为晚上到处乱蹭, 以至于脑门上都顶着两片叶子，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
一旁的穆赫闻言，轻轻嗅了嗅，声音略显嘶哑道：“是昨天吃的野鹿的味道。”
昨天穆赫狩猎了一只野鹿回来, 晚上它们没吃完这头野鹿, 一大早血腥味就有些呛鼻了, 对于陆森而言有些呛鼻, 但是对于穆赫而言就很正常了。
它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 上面还敷着草叶残渣, 这真的只是草叶残渣，没有半点用处。
“爪子怎么样了？”陆森见穆赫在舔爪子，便凑了过去，看看情况, 穆赫也并不躲避，随意陆森怎么翻着自己的爪子，草叶残渣弄掉之后，还是能看到里面的伤口, 血已经结痂, 黏在了皮毛伤。
穆赫的爪尖异常锋利, 只是陆森在查看它的爪子时，它下意识将爪尖收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穆赫还对陆森失忆这一说抱有怀疑，这几天的相处，它大概已经相信了这个说辞了，毕竟应该没有任何一头东北虎会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穆赫起身找四周小小地巡视了一圈后，便准备带着陆森继续沿着路线行走，本来它是打算带着陆森沿着西南方向，一路北上，但是仔细考虑了一晚，还是决定先带着陆森以东南延边方向行走。
陆森虽然不认识路，但也能感觉到这路线方向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他跟在了穆赫身后，偶尔看了眼四周，顺便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怎么感觉方向不太对？”
虽然一开始陆森也有些迷糊，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分辨方式，查看早上太阳从哪边升起，观察树干的影子在什么方向，左西右东上北下南，这样就分清楚了。
原先它们的行走方向是西南，现在明显不对了，但要说穆赫走错路了，这个猜测就有些不太可能。
穆赫看了眼远处，它每走一段都会仔细听着四周动静，然后再继续行走，听到陆森的话之后才放缓了步伐，头也不回道：“我们不从西边的路线走，从东边。”
“怎么突然换路线了？”陆森愣了一下。
“加贝死了，领地混乱，带着你不好抢领地。”穆赫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再抢。”
陆森：……
听这话的意思，大概率就是没几天好日子了，以后就要开始打架了。
“从东边走，我记得是路易斯的领地。”为了保命，陆森将穆赫所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行走在较为狭窄的灌木丛缝隙中，目光掠过树干，落在了远处一群正在水边喝水的野鹿群身上，阳光正好落在水面，野鹿低头饮水，两只已经饱腹的掠食者从身后的丛林穿过。
这对于野鹿而言，其实已经算是躲过一劫了。
“是路易斯的领地。”穆赫带着陆森，它的尾巴微微扬起，尖部稍稍卷着，爪子从枯枝上踩过的时候，发出着轻微的响声。
九月下旬了，一般十月份就会下雪。
穆赫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前爪，轻轻抖了一下身上的叶子，陆森跟在它的身后，就能看到尾巴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地晃悠，动物对于在眼前晃动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就像是猫科动物无法拒绝逗猫棒。
“难道我们是要去抢路易斯的领地？”陆森心中一万个拒绝，他不是不想成为森林之王，实在是现在实力还不够，上去和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不是，我的领地和路易斯的领地有些搭界，被它赶出领地的老虎有些会逃向中部。”穆赫说道。
穆赫这么一说，陆森突然想起之前原身虎也是争抢自家亲爹的领地没有成功，而后夹着尾巴逃往了中部地区，而妮娜也是带着崽子往中部领域逃亡，现在穆赫又说被路易斯打败的那些老虎，也逃往了中部。
怎么这些老虎失败之后，都逃往了中部？
“因为在我成年之前，中部地区是没有固定的领地占有者。”穆赫一眼就看懂了陆森的疑惑，它站在原地看陆森的时候，身后的灌木甚至无法遮掩住它的身形，这头东北虎比动物园的那群老虎体型上要大了太多。
而这头东北虎，不过才成年不久，以后还会长大，长得更为凶猛。
它略微压低了身子和陆森说话，低下头时，脊背的肌肉线条更为明显了，彰显了它无与伦比的爆发力。
“中部，是连接东南西北部的中心地带，所以大部分被赶出领地的东北虎会前往中部。”穆赫说道：“我现在拥有的那片领地，之前是你的，在你之前，是别的东北虎的，据我所知，你曾经占据了那片领地十天左右。”
穆赫一本正经地告诉着陆森这些事情，陆森想着穆赫所说的“十天”，他低声喃喃道：“这中部领域已经混乱到十天之内就换个领地拥有者了吗？”
“不是十天换一个。”穆赫的耳朵微动，即便陆森说的再小声，它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后道：“而是不断地在换，能占据十天，已经是很强了。”
陆森的两只耳朵都向后压，这情况显然比他想的更加糟糕了。
“但现在不会这样了，因为这片领地已经是我的了。”穆赫说道。
“那就好。”陆森松了口气，摆烂道：“没关系，我弟弟的就是我的。”
“……”穆赫看着陆森，陆森讨好道：“我的也是你的。”
面对陆森的这个样子，穆赫只得扭过头，如果说没有失忆前的陆森还算是一头正常的东北虎，那现在这头东北虎，就各种行为都透着诡异，明显是一头不正常的东北虎。
面对这种不正常行为，穆赫选择了沉默。
“所以我们这次遇到路易斯的可能性有多大？”陆森还是比较在意，既然莫桑占据了南边领域，那占据了东边的路易斯和莫桑的实力应该差不多，他在盘算了双方的实力时，穆赫开口道：“路易斯的性格比较暴躁，但实力只能算是一般。”
这评价着实是让陆森有些吃惊，他颇为意外地看着穆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路易斯的实力，大概和失忆之前的你差不多……嗯，可能还更加逊色。”穆赫顿了顿，它道：“而且，它很懒惰。”
陆森再次歪了歪脑袋，大猫表示疑惑，“那它是怎么占据了东部的领地？”
“因为它的母亲很强大，而东部原来是属于它的母亲尤雅占据的领地。”穆赫说道，“按道理，路易斯到了成年之后，就应该自己占据领地了，但是由于它实在是过于懒惰，所以一直在尤雅身边不肯离开，吃着尤雅狩猎的猎物，躺在尤雅的领地，每天混吃混喝，不肯独自生活，最后尤雅没办法了，一气之下将领地丢给了路易斯，自己在中部和东部之间重新寻找了领地。”
听完这一切的陆森无法掩饰自己的诧异，好在脸上的纹路和毛很多，遮挡住了他的神情变化。
他知道人类有啃老族，但是没想到动物界也有啃老虎。
“路易斯并不是一头难对付的虎，但是大家都知道，打败了它，它的母亲一定会重新回来占据领地。”穆赫轻轻甩动了一下尾巴，带着陆森绕过了这片灌木，它们并没有选择离野鹿太近的地方喝水，而是选择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
这样有助于它们能及时发现其他入侵者或者掠食者。
陆森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无效争夺领地，除非能一次性战胜路易斯以及它的母亲尤雅，否则这片领地在自己爪中还没捂热，就得又交出去，搞不好还得挨顿打。
他跟在穆赫的身后，趴在了湖边饮水，两只有力的前爪左右岔开，身子下压，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舐水，时而抬起头看向四周，偶尔甚至能和不远处的野鹿来个对视。
就在它们准备喝完水就继续赶路的时候，丛林深处再次传来了狼嚎声，陆森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下意识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穆赫，正要说话的时候，就看到穆赫对着森林那处发出了一声虎吼。
这是代表它在说，“我在这里。”
陆森立刻跟了上去，身后的狼嚎声断断续续响起，片刻后就消失了。
这一片森林里生活的不仅仅是东北虎这样的顶级掠食动物，还有其他的掠食者，包括但不仅限于狼群，熊，豹子之类……即便是作为东北虎的猎物之一的野猪，杀伤力也非同小可。
陆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成为东北虎的时候，如果真的跑掉了，估摸着现在已经成了一堆狼或者其他动物的食物了。
“狼是一群喜欢成群结队的掠食者。”穆赫以为陆森什么都忘了，以防止陆森在遇到狼的时候不知道对方的危险程度，便解释道：“它们非常擅长团体作战，而且很难缠，一旦被盯上，就会一直跟在身后，全盛时期的时候不用太理会它们，但一旦受了伤，就要避开它们，它们一旦将你视为了被狩猎的猎物，后果就很麻烦了。”
陆森点了点头，即便穆赫不说，他也知道狼群多么难缠。
原本陆森以为遇到狼群的狼嚎声只是一个意外，但当它们沿着湖边一直往前走的时候，却发现了沿途有两头狼的尸体，尸体看上去已经被野兽啃食过了，肚子被剖开，内脏几乎所剩无几，浑身肉都被翻开啃咬，狼皮几乎不能看了。
陆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之前不小心一爪子踩在了小虎崽子的尸体上，那种黏腻的触感，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爪垫又感觉难受了起来。
这两头狼已经死亡有些时间了，狼毛十分杂乱，浑身上下还有被撕扯的痕迹，这不是死于狼群内部的斗争，倒不是因为陆森对狼多么了解，而是他在狼的尾巴处看到了一个深深的爪印。
陆森抬起爪子对比了一下，爪子大小是差不多的，爪印也几乎一样。
“这里有老虎经过了。”穆赫低下头嗅了嗅地上的味道，轻轻歪了歪脑袋：“但这不是莫桑的气味。”
“穆拉？或者……松亚？”陆森问道。
“不是穆拉，至于松亚……它不会来这里，它的领地在西南方向与西部搭界。”穆赫嗅了嗅四周，它在这片山脉也待了不少时间，但是对于这股气味还是非常陌生。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一头老虎，而且非常凶悍。
第31章 虎生三观
“吼����”莫桑沿着岩石边走过, 它一边走，一边低吼着，时而扭头看向身后跟在其后的狼群。
狼群距离莫桑有点距离, 有时候会试探着上前，察觉到莫桑还有能力反击的时候，便会四散开来，藏在了灌木丛里, 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们放弃了莫桑。
它们只是在等, 等到莫桑精疲力尽的时候，用最小的代价去杀死这头老虎。
莫桑脊背上的伤口很长，但幸好不算很深，只是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淌, 将皮毛都浸透了, 每一步爪印上都带着一些血迹, 能看得出脊背上的伤口是被獠牙刺穿造成的, 但能把一头壮年东北虎伤成这个样子, 大概率只有同类能够做到了。
而伤到它的, 的确是同类。
“原来加贝就是被这家伙杀死的吗？”莫桑走的实在是累了，它靠在一棵树边趴了下来，剧烈喘息，抬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面色十分严肃，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之前这个伤口就是因为它太大意了才造成的。
它低下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爪子，上面还沾着自己的血, 莫桑抬起爪子蹭了蹭脸, 腹部因为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地厉害。
“难怪加贝会死。”莫桑苦笑了一声, 它实在是太大意了，竭力扭头向看一眼背后的伤口，可惜根本看不到，甚至无法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只能任由它慢慢愈合或者越来越严重。
旁边的那群狼早就盯上了它，在这个时候被狼群盯上了这绝对算不上是好事。
“吼����”莫桑再次低吼着让这群狼走开，但它爬不起来的动作落在了狼群的眼里，头狼几乎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它的牵强，只是带着狼群稍稍后退一步，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在四周缓缓踱步，狼的眼中透着凶狠和贪婪，莫桑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更加虚弱一点，这群狼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自己撕碎了。
莫桑的尾巴随意垂在身后，贴着地面，它半阖着眼睛，偶尔勉强打起精神，它的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一只已经已经瞎了，这都是当年争夺领地时留下来的伤疤。
很少有东北虎能够善终，大部分都会在战斗之中死亡，即便是成为了领地霸主，也会在暮年时期被新一代的东北虎打败，赶出领地，或者直接杀死。
它几乎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大概率会被这群狼给杀死吃掉。
没想到自己昨天才说自己的那个逆子废物，今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虎生无常，莫桑除了有些不甘心，倒是没有其他的，公虎天性对幼崽就不会投入过多的关注，遇到陆森，纯属意外。
然而就在莫桑听着那群狼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头狼正在试探着朝它走来的时候，又忽然发现这群狼顿住了脚步，头狼似乎是有些意外，它本来伸出来的爪子，又往后退了一步，在思索几秒后，立刻带着自己的狼群撤离了。
莫桑可不会认为这群狼是因为自己而撤退，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灌木丛发出了微微声响，一双眼睛充满了暴戾，盯着它看。
这不是看同类或者对手的眼神，这是在看猎物的眼神。
“吼����”莫桑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已经窜出了灌木丛，猛地扑向了它。
*
“无论是狼群，还是我们，狩猎失败的时候很多，特别是等下雪了，猎物减少之后，可能绕遍了这个湖你都看不到一个猎物的踪迹，也有可能追着追着就追丢了。”穆赫也是在冬天挨饿过的老虎，对此很有经验了，它将自己的虎生经验告诉了身边这头假老虎道：“等下大了大雪，很多动物都不会再来这里，而我们的每次狩猎，都会消耗巨大的体力，这对于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陆森趴在了穆赫身边，点了点头，认真学习着。
“所以一般我们狩猎的猎物会吃好几天，这几天里，我们都会待在原地，直到猎物吃完再走。”之前穆赫就狩猎过野猪，它在原地停留了五六天，吃饱之后才继续走的，其实对于穆赫而言，它狩猎野猪的次数比较多，毕竟这野猪的体型很大，猎杀一次就能吃好几天，但是陆森现在没法狩猎野猪，甚至都不太会狩猎，所以穆赫只能选择一些小的猎物教他。
陆森非常认真地听着穆赫的话，就差拿笔记划重点了，他的尾巴轻轻贴在地上，偶尔稍稍扬起，有时候会微微歪一下脑袋，思考片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些什么，我就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遇到什么就告诉你什么。”穆赫从未这么有耐心过，如果这番场景被穆拉看到了，不知道得惊诧成什么样子。
毕竟它和穆赫从小一起长大，直到后来成年了，穆赫和它争夺领地，将它赶了出去。
在穆拉的印象里，最常见的就是来自哥哥的爪子。
装失忆的假老虎点了点头，一脸真诚，他看着穆赫低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有你了。”
穆赫的爪子微微一僵，它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獠牙。
“等我学会了狩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我会养你的，我会每天给你狩猎，你想吃野鹿，我就狩猎野鹿，你想吃野兔，我就狩猎野兔，总而言之，你想吃什么我就去抓什么，受伤了不要紧，只要能满足你的愿望，多重的伤我都是无所谓的。”陆森差点恶心到了自己，但是面上一脸真诚和向往道：“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假老虎的承诺不值钱。
可惜现在的穆赫并不明白人心险恶这个道理，毕竟它只是一头生活在森林里的东北虎，哪里见过那么险恶的事情。
在“画大饼”这件事情上，陆森几乎是玩的炉火纯青了，诱哄到了穆赫给自己保驾护航之后，便开启了乖巧的模式，以前他家猫是怎么在他面前示弱的，他就有样学样地在穆赫面前表现出来。
虽然没见过老虎之间怎么相处，但是养过猫的陆森表示，大猫小猫都是猫科动物，东北虎外号“东北金渐层”，那他就把对方当金渐层养，实在不行，就让对方把自己当金渐层养，反正总有一条路行得通。
只要他足够不要脸，就能蹭吃蹭喝。
“你除了要学会狩猎，还要学会逃跑。”穆赫接着陆森的话，认真道：“当遇到打不过的老虎时，逃跑是最有效的方式，不用死扛，因为一旦受了伤，想要杀掉你的，就不仅仅是这一头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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