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他曾亲自操办过自己的身后事,完全按照古华国文化,然后真的来到了古华国。所以他想知道,曾经颇费了些心思的布置,究竟算不算正宗。
听了岑威的话,唐臻又回头看了眼。
已经做过的事,委实没必要再做一次。
况且他上辈子自己布置坟墓是因为有自知之明,不会有人为他收尸,只能自己来。
如今即使昌泰帝回不来,也有陈玉和程诚,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礼部会如何准备太子的葬礼?”唐臻抬起头,只看见线条凌厉的下颔线,惊觉岑威似乎在偷偷长高。
这几个月,明明是他变成太子殿下之后,长个最快的阶段,他与岑威的身高差却没有变化。
岑威不喜欢这个话题,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拒绝唐臻难得好奇的目光,认真答道,“如果陛下没能及时回来,你恐怕难入皇陵......暂时停棺在某个寺庙或道观,久而久之便被忘记。”
毕竟是上有父亲,下无子嗣的太子,偏偏又生在皇族势微的时候,死亡等于失去仅剩的价值。
唐臻点了点头,虽然这个答案不符合他的预期,但是也不至于令他感到失望。
即使死去,依旧会偶尔存在于别人的口中,然后慢慢被遗忘。
这与他上辈子有什么区别?
唐臻不再开口,开始挨个摊子搜寻没见过的稀奇玩件,眉宇间门依稀可见好奇与淡漠同时出现,丝毫不显违和。
岑威侧过头,目光专注的停在唐臻的侧脸,清晰的认识到,唐臻早就对某些事有所准备,不仅没有改变的想法,反而坦然占据上风。
他望着唐臻手中的木雕小狗,忽然开口,“想养狗吗?”
唐臻不假思索的摇头,“养不住。”
不是养不活。
为什么养不住?
因为它的主人不会在乎它,随时都会扔下它?
岑威咽下直白的询问,语气莫名柔软,“如果你喜欢,老虎、狐狸、小鹿......什么都可以。”唐臻轻而易举的弄清楚,平平无奇的木雕小狗为什么会动,随手将其放回原地,若有所思的看向岑威,“什么都可以?”
岑威郑重的点头,细数他所知道的小动物。想到太子非同寻常的性格,他将大部分人不是很喜欢的小动物也加入其中,生怕会错过能令唐臻松口的物种,“......有种通体碧绿的蟒蛇,无毒,鳞片如琉璃般剔透、海东青比较难得,你可能会更喜欢亲自熬鹰、还有南方小国进攻的四脚尖嘴蟒,虽然模样不尽人意,但是胜在凶猛,养在水中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哪句话、哪个词戳中引唐臻发笑的点。
等岑威回过神,不得不闭上嘴,唐臻已经笑得靠在岑威身上发抖,脸上忽然多出几分人气。
“你笑什么?”岑威再次伸手,自然而然的揽住唐臻的肩,防止唐臻因为笑得过于畅快,跌倒弄脏衣袖。
经过昨日......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做过,这点触碰已经无法引起唐臻的戒心,自然也不能令他止住笑意。
岑威没得到答案,垂下眼帘安静的凝视唐臻片刻,忽然哂笑,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唐臻的口鼻,语气笃定,“你在笑我。”
唐臻闻言,笑得更加放肆,彻底腿软。
因为梁家军猛虎的名号过于响亮,在唐臻眼中,与梁安年纪相当的岑威也有相似的定位。
岑家村的小头狼。
一只狼蹲在他身侧,一本正经的劝他养狗、养猫、养鹰......养鳄鱼。
唐臻从未遇到过如此好笑的事。
捂嘴半晌也没看到唐臻有任何反抗,岑威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唐臻因此昏厥过去,无奈之下,只能放手,用力的抚在唐臻的背上顺气。
“真的很好笑?”
唐臻百忙之中抽空点头,喘着气反问,“你、怎么不劝我养狼?”
岑威感受到周围人的打量,单手揽住唐臻的腰站起来,毫不费力的带着唐臻躲到能将大半个集市尽收眼底,集市中的人却很难看到他们的地方。
然后漫不经心的反问,“什么样的狼?”
唐臻虽然已经停下笑声,但是依旧沉浸在众人皆醉他独醒的乐子中,闻言好整以暇的打量岑威,似笑非笑的做出具体的形容。
“眼睛深邃有神,稍微有些动静就会立刻抖耳朵,警醒的观望四周,体型巨大,油光水滑,应该是头狼或头狼最心爱的崽子。”
岑威默默在心中缩小范围,追问道,“毛色呢?”
虽然符合唐臻要求的小狼很难找,但是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只是多耗费些功夫而已。
唐臻陷入犹豫。
白狼还是灰狼?
前者美则美矣,幼年却要为这份美付出代价。刚好符合岑家村时期的岑威,因为天赋,不得不背负所有人的期望,成为万众瞩目的少将军。
可是后者皮毛不佳,灰头土脸的时期,也很符合岑家村的岑威。尤其是从狼狈小灰变成头狼的反差,同样贴合岑威的经历。
今日之前,唐臻从未感觉他有文采可言。
然而此时此刻的纠结却令他觉得,他不仅被文学熏陶的颇为入味,或许还有几分幽默在身上。
岑威捏了捏唐臻的指腹,“很难选?”
唐臻老实点头,虚心请求本人的意见,“你更喜欢灰狼还是白狼?”
岑威扬起嘴角,捏在唐臻指腹上的力道无声加重,轻声道,“为什么要选?我都送给你,回到京都就能看见,好不好?”
“我没说要养。”唐臻抽回手,虽然依旧拒绝岑威,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少。
岑威见状也不强求,漫不经心的道,“那就送给陈玉,你什么时候无聊就去玩他的狼。”
因为心中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唐臻听见这番话,下意识的想出陈玉玩岑威的画面......顿时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他悄无声息的坚持片刻,再次笑倒在岑威怀中。只是觉得岑威是头狼的话,更不好说出口。
唐臻有预感,如果他说了,岑威肯定要翻脸不认人。
两只小狼的事就这么定下,唐臻独自守着笑料,眼底的笑意几乎不曾停下。岑威虽然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是不想与唐臻计较。
无论他正因为什么被嘲笑,都没有唐臻笑入眼底的愉悦重要。
短短两个时辰,唐臻边笑边逛,竟然挑出装满两个大箱的木雕小玩意,其中包括两个巨大的狗窝和数个打磨成各种形状的磨牙棒。
因为在牡丹村的经历,岑威不打算再带唐臻去村民家中感受人间门烟火,见天色渐暗,立刻带唐臻回到暂住的地方。
留在这里的护卫已经将他们白日陆续买的东西整理妥当,又按照岑威的吩咐,准备了头新鲜的小鹿和烧烤的酱料。
岑威亲自动手,没想到竟然被唐臻嫌弃,反而成为只需要坐在一旁等待张嘴吃肉的人。
护卫悄无声息的走至两人身后,触及两道警告的目光,僵硬的停在原地,低声道,“三省总督已经与骠骑大将军达成共识。骠骑大将军答应三省总督,可以从京都借路,但是不允许东南军队踏入以京都为中心,周边五百里的范围。陈大人和梁大人怕事情有变,请两位立刻返回京都。”
唐臻无动于衷的为烤肉翻面,丝毫不在意护卫的话。
如果不是岑威等人坚持,他根本就不会离开京都。
第130章 二合一
没等岑威开口,又有护卫小跑赶来。身形高大,眉目粗犷,依稀能看出几分异族的轮廓。不用开口询问,唐臻就能笃定,这次找来的人是岑威的心腹。
“少将军......”伪装成商人的护卫面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岑威挥了下手,示意先前寻来的护卫离开,见唐臻放下鹿肉也想起身,他却挑起眉梢,抓住唐臻的手腕,“什么事?”
唐臻行动受限,懒得挣扎,只是低声提醒,“肉,小心烤焦。”
“嗯,我看着。”岑威抓着唐臻的手没有松开,用另一只手举起已经冒出香味的鹿肉,模仿唐臻之前的动作,规律的翻面,使其受热均匀。
护卫安静的等在原地,直到又一次悄悄抬头,正对上岑威隐含不耐的目光,他才恍然大悟,那句‘什么事’是对他的催促。
猝不及防的发现令护卫头脑发昏,虽然心中依旧觉得,有关于龙虎军的秘密,不该在少将军还不知道的时候同时说给外人听,但是要求他这么做的正是少将军本人。
身为龙虎军,相比心中瞬间门生出的那些复杂、纠结的念头,少将军的命令才是黑夜中唯一的指路明灯。
所以他眼底的犹豫未曾散去,开口却毫不犹豫,“陈国公府的燕鹄郎君亲自前往河南求见巡抚大人,有意与龙虎军达成合作。巡抚大人拿不定主意,打发他来见少将军。燕郎君已经赶到京郊,如今正在营帐中等您。”
既然是专门来找岑威,在谁的营帐,不言而喻。
唐臻感受到岑威的目光,平静的抬起眼皮,询问的看向对方。
岑威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无法在唐臻专注的目光中保持沉默,眉宇间门浮现几不可见的无奈,“对此有何看法?”
关我什么事?
唐臻满脸无辜,又理直气壮。
他听得很清楚,燕鹄是专门带着陈国公的任务来找岑威,半个字都没提东宫太子。
岑威哼笑,像是生气又像纵容。
终究是夜色太深,火光又过于昏暗,以至于唐臻没能立刻如往常那般,立刻精准的判断岑威的情绪。他只知道始终被岑威握在手中的指节忽然感受到压力,不算疼,可是存在感极强,仿佛他与岑威的距离也因此被拉近。
浓香的油脂顺着已经外焦里嫩的烤鹿缓缓落下,扬起最后的火花,蓦然惊醒不知不觉间门陷入沉默和岑威和唐臻。不久前站在不远处的龙虎军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
岑威松开唐臻的手,抽出匕首放在火焰中炙烤,片下均匀轻薄的鹿肉,送到唐臻的嘴边,提醒道,“小心烫。”
唐臻嗤笑,不明白岑威为什么会觉得他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好在鹿肉很香,令他懒得与岑威计较。
岑威见唐臻难得胃口好,便没有再放下匕首,特意将每片肉都切的又轻又薄,保证唐臻只要张嘴,就能吃到充满香味,均匀蘸料的烤肉。
偶尔唐臻吃得慢,岑威也不会委屈自己,立刻削下大片的肉条,放入嘴里。只一次,至少能抵得上唐臻张嘴十次。
直到肚子开始有明显的饱腹感,唐臻吃肉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岑威才再次开口,“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施乘风在京都暴毙,所有人都认定,凶手是陈国公世子。
刚好赶上陈国公与三省总督剑拔弩张,哪怕刮起阵干燥的风都有可能掀起火花的时刻。
无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三省总督,还是威名显赫却没有退路的陈国公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继续向前,未必能看见他们想要的画面,但是后退半步,等待他们的肯定是万劫不复。
三省总督既没有后顾之忧,又有沈思水的协助。自从瓦剌南下的消息传开,他就在与陈国公作对的方面,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决心。
陈国公却要同时面对瓦剌和三省总督的试探,随着沈思水的立场逐渐鲜明,李晓朝的态度却越来越暧昧,陈国公终究要低下高昂已久的头。
这些事的源头难以追溯,陡然变得鲜明的节点却如同白纸中央的墨点般清晰。
燕翎杀了施乘风。
陈国公世子杀了三省总督的嫡长孙。
唐臻推开岑威还想继续投喂的手,似喃喃自语又像反问,“我想要什么结果?”
借着火光,岑威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看见唐臻眼底的茫然,像是被信任的人带出家中的稚童,蓦然回首,陌生的景象里再也没有熟悉的面孔。又像站在悬崖边,一只脚已经踏在空中的人,冷静的寻找能够抓住的东西却满眼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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