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梦鱼
接着李康两人猛然间就听见从书房里发出了砰的一声，他们一下站住了。
“你说这是什么声音？”李康问王全，两人不由得都有些紧张起来，跟着又隐约听到方瑾瑜的说话声，却是听不完整。
“杀了……齐炳腾……我夫夫……断头台……”
就这断断续续听不全的话，也让李康和王全两个人脸色有变，他们正要大步冲向书房，就看那两扇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方瑾瑜被门外的风吹得衣摆轻轻飘动，他站立了片刻，似是要缓过心头的浓浓愤慨。
王全和李康赶忙上前，一同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方瑾瑜微微摇头，迈步出了书房，他在前面走，李康回头瞥了眼书房里面，只见温晔站在那里，低着头目光落在桌子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康看温晔一点没了刚才见到方瑾瑜时的那种精神气，此刻他真像一只蔫头耷脑，输了斗志的大白公鸡。
嫂子你厉害啊，李康想夸赞一句，可出了温府他才注意到方瑾瑜的眼眶发红，就算这是没吃亏，那也不能说这一趟来得舒心。
所以温晔会不会去给洪天卓作证，李康想问也没敢问，他在看到方瑾瑜上车时手中露出来的一样物件，心往起提了一下，想原来方瑾瑜是这样的有备而来。
“你来驾车。”
“那你做什么？”
“用你管我？”李康扒拉开挡住车帘的王全，他跟着方瑾瑜坐进了车里。
“嫂子，你那个……东西拿好，当心别伤了自己。”
方瑾瑜转头轻轻看向李康，“嗯”了一声，低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听见。从温晔那里离开，他浑身攒起的那股力气瞬间被抽干了似的，此刻他真想有个厚实的胸膛能让他靠进去。
憋了一白天的大雨终于在傍晚时候倾泻下来，方瑾瑜望着窗外的雨幕，不禁依旧有些忧心，他喃喃自语着，“明日天会晴么？”
“阿嚏！”
牢房这边，洪天卓身上裹着被子，他坐在石头床上，后背得紧靠着墙才能躲开从小窗灌进来大雨点子。
“阿嚏！阿嚏！”
洪天卓吸了吸鼻子，看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没多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水坑，他心说这回行了，等明天这牢房里更得阴冷，让他再享受一回三九天呢。
忽然洪天卓就想自己那大男子气概是不是用错地方了啊？要不他就提一提他那天还看见了温晔？
不行！提什么提？洪天卓极快就做出了否定，那个姓温的能不知道他被冤枉进来？这是绝对就等着媳妇去找他呢！
洪天卓心想在这里受苦他认了，绝不给姓温的趁人之危的机会！
“阿嚏！”
又一个喷嚏出来，洪天卓往紧裹了裹被子，也不怕自己冻病了，他正心里骂着温晔是个小人的时候，看牢门外过来了一个人。
“刘头，是不是程大人要放我出去？”洪天卓知道不会如此，只是拿这话当说笑。
狱卒刘生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碗，从牢门往里递，“怕你闹病，大人怪罪。”
洪天卓起来接过大碗，道了声谢，热乎乎的姜茶喝下肚，瞬间就感觉身上暖和起来。
“等我出去了，绝忘不了你的关照。”
刘生摆摆手，表示让洪天卓不必记挂这些。他是程远章特别叫到前面对他下令，洪天卓的每顿吃喝必须由他亲自监管，不得出半点差池。
这是程远章提防着有人还要暗害洪天卓，知道这件事情后洪天卓的心里踏实了大半，他也想过自己吃的饭菜里面可别被下毒啊，那个齐大变态什么阴恶的手段使不出来？真是万幸有程远章这样的好官。
大雨一直下到半夜，就在这哗啦哗啦的雨声中洪天卓没睡一个好觉。
他是在一束光照到脸上，让他感觉越来越烤的时候听到牢门上的锁链声响。
“快起来吧，大人升堂了。”
府衙里的动静被几方人盯着，六子带人刚在附近找地方坐下，忽然瞧见三名衙差匆匆跑出来，他起身连忙跟上。
用了些时候，见这三名衙差去到的是蒋大茂的糕饼铺，又听其中一名衙差说道要带这夫妇俩二次上堂问话，六子见此情形赶紧往方府去报信。
方瑾瑜在院中站着，早就是一副等待消息的模样，当听六子讲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旁边的李康问：“嫂子，这是不是……卓哥能回来了？”他算是比较了解内情，话中犹豫的那一下是没有直接说出是不是温大人去给作证了。
方瑾瑜抬起头，光芒晃得他半眯起了眼睛，他说：“天晴了。”
李康看见他的眼角溢出了一点潮湿，也不知是不是被亮光刺到的缘故。
第160章 你不想我啊
蒋大茂夫妇在大堂上改口了，程远章一个惊堂木拍下，再问他们那日是否看清行凶之人是洪天卓，这两夫妇摇着头，同声说没看清。
在这之前，程远章拿出了一封信函，言道这是北川知州温大人亲笔所写，上面讲明了事发之时他与洪天卓在城东恰巧碰面。
这份书面证言比蒋大茂夫妇说的“亲眼所见”有力太多，他们二人哪里还敢再言之凿凿洪天卓杀人，毕竟那时天都没亮，他们有没有看到那位“洪天卓”的正脸，他们心里比谁也清楚。
现阶段虽还没有捉拿住真正的杀人凶手，但程远章下令将洪天卓当堂释放，并言明洪天卓与此案无关。
大堂外面还有围观的一众百姓，见官老爷都说洪天卓是清白的，他们无人敢有质疑，这下又都改口骂蒋大茂夫妇两人心不正，为钱坑害好人，往后谁还上他们家的铺子买糕饼？
洪天卓不管这些声音，谢过程大人后他转身往出走，两眼急着找自家媳妇的身影。
“姑爷！姑爷！”
洪天卓瞧见云玖被挡在人群后面，他赶忙奔过去，还有李康和王全几人也朝他围了上来。
“卓哥！”
“卓哥！”
洪天卓点点头，“你们都来了。”他说着，眼睛在周遭转了两圈也没见到方瑾瑜。
云玖看出洪天卓找谁，忙说道：“姑爷，少爷在家等着你呢。”
自己出狱这大喜的事情媳妇竟然没露面，洪天卓可不敢有抱怨，因为他为什么会出来？温晔凭什么给写那封信？这肯定都是媳妇的功劳，但是吧……媳妇也肯定和他生气了。
从刚才在大堂上程远章一提到温晔，洪天卓就知道了是方瑾瑜为他这事奔走，那方瑾瑜能不气他之前不坦白么？
“卓哥，你坐上来，兄弟们抬你绕城一圈。”李康拉上洪天卓的胳膊，把他往一顶显轿旁边推。
“这……不用了吧？”洪天卓看着用四根粗硬竹竿梆着的一把椅子，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又不是打虎英雄，能低调点不？
李康说道：“怎么不用？卓哥你洗清这么大的冤枉，不得好好让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知道？省得他们往后还背地里说你杀过人。”
“就是，卓哥你放心坐上来吧，我们抬得稳着呢。”六子也往前推洪天卓，其他人都跟着说：“上来吧，卓哥。”
如此盛情难却，洪天卓把想说自己走回去就行的话又咽下。
不多时，四人肩头上架起显轿，两人在前面开路，后面还有十多个人排成两队，洪天卓一掂一掂地坐在高椅上，所到之处两旁百姓们的视线皆往他身上聚集。
就听李康还吆喝着：“我们卓哥从牢里出来了，知府大人亲自放的话，说我们卓哥是清白的。”
洪天卓抬手从额头遮下，感觉简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露脸过。到后面这几人真要抬着他绕城一圈，洪天卓赶忙说自己得先回家见你们嫂子，还应下明日在酒楼大摆几桌，这才让一伙人消停。
云玖已经先提前跑回来报信，捡儿听了在院子里乐得欢蹦乱跳，连陈婶也高兴得直说“回来就好”，奇怪的是唯独方瑾瑜的脸上冷冷淡淡，他吩咐完云玖几句话，然后就自己进了书房。
琴声响起来的时候，洪天卓正迈进大门，捡儿扑上来叫“爹”，云玖拉着洪天卓让他跨过地上的火盆，还有陈婶用柚子叶给洪天卓身上拍打去晦气。
这热闹的一家子，就是不见最让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人，洪天卓不由得暗自叹气，想这回可是把媳妇惹到了。平时他出海几日回来，媳妇都是满眼欢喜地跑出来迎接他，瞧瞧现在这落差大的。
不过洪天卓知道方瑾瑜对他的惦念有多深，他顺着琴声往后院去，每走近一步心里就软下一分，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回家了。
只要有方瑾瑜在等着他，哪怕就算是一间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那也是他的家。
“媳妇儿，我回来了。”
洪天卓快走起来，正要推上书房的门，却被后面跟着的捡儿拦住了他。
“方琴师说不让进去打扰。”
“怎么可能有这话？”洪天卓不信，还要推门，捡儿动作灵敏地张开胳膊挡在门前，满脸认真地说道：“确有此事。”
里面的琴声未停，如果洪天卓懂得音律，他就会听出来刚刚他唤“媳妇儿”的那一声时，有个音调变不稳。
“行，爹知道了，你去玩儿吧。”洪天卓偷眼看着捡儿跑开，这次他终于推上门了，却发现里面居然还横上了门栓。
“哎，媳妇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为夫回来你怎么……”
梆的一声，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然后就听原本舒缓的琴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急，要洪天卓听这一段都能给打仗当配乐。
“啪”，洪天卓拍上自己嘴，这不会说话的，更把媳妇气到了吧。
云玖提着水桶跑过来，问洪天卓：“姑爷，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少爷都嘱咐好我们了，饭菜都热着，两大锅水也烧得了。”
洪天卓这心上倏地又暖又软，哪还找这么好的媳妇去啊？
“先洗澡吧。”
忘了自己现在身上又脏又臭，怎么能这副模样见媳妇？洪天卓边走边把脏衣服脱下来，他扭头照了眼镜子，哎呦！这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是哪里来的野人？
得亏没让媳妇瞧见！
洪天卓赶紧进了浴桶，从头到脚洗身上，头发丝都要抹上胰子搓了又搓。
等他出来对着镜子刮胡子的时候，听云玖在一旁话说个不停。
“姑爷，你不在的这几日可苦了少爷了，有时候我半夜过来看一眼，少爷还点着灯没睡呢。”
“整日他就坐书房里，如果不叫他吃饭，他能就那样一直待着。”
“你看出来少爷清瘦了吧？”
洪天卓含糊“嗯”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关在了门外，一眼都没瞧见你家少爷呢。
换了干净衣裳，把头发也梳理整齐，这次洪天卓看镜中的自己顺眼多了，他随意安排了一个活把云玖支开，然后又去敲书房的门。
“媳妇儿，还弹着呢？歇一歇吧，手都累了。”
里面给洪天卓的回应是琴声继续，但好在不像刚才那么激烈了。
“媳妇儿，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你不想我啊？”
刚才听云玖说的那些话，洪天卓没法不心疼，他在里面受罪，方瑾瑜在外面又能比他好多少？
“媳妇儿，开门。”
“瑾瑜，开门啊，你把自己关起来不见我？那我可踹门了啊。”
洪天卓不是说笑，他正后退一步抬起脚，就听里面的人可算是搭理他了。
“洪天卓，你敢踹一个试试？”
某人心里哈哈笑，媳妇这种管教着他的口气听着太让他浑身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