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陶陶
同时,夏勤业握着隐雪卫的手道:“既然是姑母的谋划,那么肯定有伪造的罪证。”
隐雪卫一笑道:“夏公子,放心便是了。”
夏勤业闻言这才志得意满地骑上了高头大马,带着身后的锦衣卫和上千官兵挨家挨户地抄家,搜查证据。
整个长安城一时之间兵荒马乱,谢檀书所领的队伍只清查家中有多少奴仆,是否有藏匿贼人和谋害陛下的毒药,对那些留在家中的夫人们还算有礼。
而夏勤业就不一样了,他是带着打压政敌的目的去的,恨不得将对方抄家灭族,拿着伪造的证据便要将人下狱,至于那些珍贵的古董玉器金银财宝更是直接被夏勤业夺走。一时之间,所有人被夏勤业的作为弄得人心惶惶。
众人结合谢檀书和夏勤业不同的行为,很快便得出了这次事件是夏家自导自演,至于夏家如何让陛下答应,便是夏家答应陛下帮他削减世家家中的奴仆!
月夜中,崔家的两位少年听着外面各种吵闹的声音正在执子下棋。
“今夜之事,你可看出来什么了?”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开口问道。
“陛下对世家不满已久。”只见年纪小的少年落下一子后看向自己的兄长开口说道。
“如今已经不是皇室对世家毕恭毕敬的时候了,然而他们却沉浸于往昔的辉煌,认为结合世家之力仍然可以挟制皇权。”少年继续说道。
崔家兄长点头道:“昱朝前三代君王都不是庸碌之辈。”
对世家的打压早就在开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当时是温水煮青蛙,打一棒给个甜枣,而今上的父亲也就是先帝性子看似温和宽容,实则狡诈多思,手段毒辣,世家不知不觉中流失去了优势,甚至还沉浸于往昔之中。
所以,当性子刚直的今上对世家动起手来,他们才格外地觉得痛。
“可当年的顶级世家出的全是庸碌之辈。”崔家少年撇嘴道,“当年卢家多嚣张,现在死了儿子也只能忍着。”
崔家兄长闻言放下手中黑子叹息道:“时至今日,我等大势已去。”
朝中已经有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员与世家做对,而今日之后世家内部必然会再次分裂,一部分将以夏氏为首,一部分将以王氏卢氏为首,相互对抗。
崔家小公子想起从宫中传出的消息,他捏着手中的棋子道:“我一时竟然分辨不出,这场戏是谁导出来的。”
只见崔家兄长看向崔家小公子道:“明日之后,你便带弟妹们回本家吧。”
这长安城中的风云越发诡谲,想要保住整个家族,就只能让尚未做官的子弟返回故地。
“可惜二哥高中,不然就和我一起走了。”少年百无聊赖地道,“我等走了也好,听那位皇后说以后世家的奴仆要削减到四百人,其中还包括护院,要是我们还在,伺候的人可不够用。”
若是皇宫中内外勾结,五百人便可逼宫,如今世家奴仆多则两千人,少则八百人,难怪陛下会借此机会削减世家奴仆。
崔家兄长叹息一声,只觉得前途不明。
与崔家的平和不同,许多世家哭得撕心裂肺,私下咒骂夏家及其姻亲,怨恨陛下做事太过,想要联合自己的姻亲给当今施压,然而却突然发现,朝堂之上早就不是世家独大了!
吵闹一夜之后,外面的消息终于传回了宫中,被夏勤业使出铁血手段打压的家族多人下狱,家中财物几乎洗劫一空,行为堪比盗贼。
柏梁宫中的家主们听闻此消息差点晕厥过去,夏太后和夏右相听闻此消息暗自心惊,虽然打压了政敌对他们有所好处,可是这样也让矛盾越发激化,政敌也有姻亲有世交,这下怕是越发不能善了了。
夏太后坐在位置上一夜未眠,眼睛上面红丝遍布,她抓着夏世安的手扭着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陛下好算计,他想打压世家,却是借着我们夏家的名头,宫宴上的种种怕是已经被认成了夏家的自导自演。”
夏世安闻言心惊,难怪谢檀书不继续追究夏家,原来是想把夏家推上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此刻,谢檀书已经带着各家蓄养奴仆的人数清单进宫,卧病在床的小皇帝见此大怒。
“他们手底下养这么多青壮是想来日好逼宫吗!”姬昭暴怒道。
说完,姬昭捏住这份清单道:“传朕命令,今后世家蓄养私奴,妇女老幼在内不可超过四百人!若有超过便罚千金,若有人举报查实,分罚金一半给举报者。”
“是。”
一夜之间,原本被奴仆包围的世家子弟们身边的奴仆骤减,竟是皇帝亲自帮忙裁人。
至于那些搜出证据下狱的人则有谢檀书亲自审问,柏梁台的官员们除却牵扯投毒案的人都已经被放了出来。
当夏世安回家之后,他看见自己儿子将各种金银珠宝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搬时,他的眼皮不由一跳。
他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何不去审问犯人?那些与夏家不对付的人你有没有弄死?”
夏勤业闻言连忙回答道:“都是抄家抄来的,谢指挥使说审问犯人太累让我休息,我只弄死了几个,没全部弄死。”
夏世安闻言差点晕厥过去,他大骂道:“蠢货蠢货!”
若是谢檀书让那些人活着回来,这便是不死不休之仇!
而在另一边,姬昭折腾完所有事之后,他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床榻上,背上靠着软枕,眼
睛却是望向宫门的方向,天边已经染上暮色,可是萧衍却没有回来。
姬昭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自己则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萧衍留下的披风紧紧抱在怀里。
一旁的福公公见此劝道:“摄政王殿下只是有事要忙,不是不来见陛下。”
只见姬昭冷哼道:“谁说朕想见他?”
福公公:……那是谁眼巴巴地望着宫门口的?
第三十九章
福公公看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小皇帝开口提议道:“不如老奴派人去请摄政王?”
姬昭抱着萧衍留下的披风没有回答, 福公公见此便准备吩咐两个人去摄政王府去请摄政王。
然而就在宫人们要踏出殿门的时候,姬昭却翻身将身体撑起呵斥道:“不许去,都给朕回来。”
姬昭的脸上带着几分薄薄的怒意, 他这个时候叫人去请萧衍过来,那他还要不要脸!
两名宫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你看了我我看了看你,不知道究竟还要不要去请摄政王?
福公公见此挥手让两名宫人下去, 然后走到姬昭身边心疼地道:“陛下可别气了, 脸都气红了, 大不了摄政王来的时候,你小小地责罚他一下,作为臣子不能时时陪伴在君王身边实在是不该!”
姬昭听着福公公的话抿紧了嘴唇, 手指默默揪紧了萧衍留下的披风,上面留存着萧衍的气息,就是这件披风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盖住了他,让他在一瞬间被拉回了人间, 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到这里, 姬昭有些难受,他的安全感竟然是萧衍给他的, 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只能从萧衍那里获得安全感。可是, 一旦萧衍知道他不是真的小皇帝, 他会怎么做?
姬昭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觉得贪恋这份安全感的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他要戒断这份毒药!
于是, 姬昭猛地将手里的毒药扔到地上, 整个人也不由往床榻里退了一下。
福公公看着姬昭的动作和地上摄政王的披风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家陛下是要做什么?
就在福公公迷茫的时候,姬昭伸出细长苍白的手指指着地上的披风道:“给朕扔了烧了, 随便怎样都好。”
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也不可以依靠任何人。只要不依靠任何人,他就永远不会被抛弃。
“陛下……”福公公看着床榻上有些神经质的少年帝王叹息一声,然后伸手捡起地上的披风交给了站在门外的宫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人们在檐下挂起盏盏宫灯,福公公服侍着喝完药的姬昭睡下。
然而姬昭的头刚刚沾到枕头便突然开口道:“去将房间里熏的熏香换成檀香。”
“啊?”福公公闻言突然愣了一下。
姬昭惯用的熏香便是价值千金的水沉香,这也是梅鹤先生推荐用的,配合着药效可以更好地平息姬昭的头疼和心烦气躁。
水沉香是姬昭从小用到大的香,从来都未曾说要换,今日怎么想着要用檀香?
福公公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檀香是摄政王常用的香,果然陛下还是想着摄政王殿下。
这般想着,福公公决定等姬昭睡下后亲自去摄政王府走一趟,请萧衍入宫陪伴姬昭。
“好,奴这便让人给陛下换上檀香。”福公公笑着应道。
很快,宫人们给香炉里燃上檀香,中正平和的香气瞬间萦绕在整个宫室之内。
然而姬昭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一样,这不一样,萧衍身上虽然用的是檀香,可是那檀香带着成熟男子的气息,还带着一点点佛香,根本不是他现在闻到的檀香。
此刻,姬昭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将萧衍身上的气息记得那么清楚,让他连找个替代品都找不到。
最后,姬昭想要起身叫人将檀香换掉,可是宫人们都已经退到外室,想到檀香和萧衍的气息好歹也有相似之处,姬昭也懒得再换了。
摄政王府中,萧衍除了整理自己的心绪,手下的事物却是没有落下,其中一件便是白糖。
他在姬昭的生辰宴用白糖造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景送给姬昭,同时也让长安中的权贵见到了白糖,知晓了白糖。
虽然这件事被太后的一出戏给打了岔,但是该做的东西依然要做。
制作白糖的糖坊就在长安城外,售卖白糖的陈氏糖铺也在今日后会开张,在夏家知道自己和陈氏的关系后,萧衍就准备将陈氏放到明面上了。
他手上的筹码越多,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便越不敢搞小动作。
想到姬昭口中的糖利,萧衍忍不住勾起嘴角,他那三十万大军依靠糖利便可以供养起来,手底下人也不用忧心哪日陈氏的生意不好养不活这么多人的军队。
“昭昭。”萧衍闭目不由轻喃对方的名字。
就在此时,徐管家来报:“殿下,福公公求见。”
萧衍闻言眉头一皱,天色已晚,福公公却出现在他府中,是昭昭出事了?
“本王立刻去见他。”
说完,萧衍立刻起身前往了正堂。
正堂之中,福公公已经等候多时,在看见萧衍之后,他露出了欣喜之色,连忙道:“摄政王殿下,快随老奴回宫吧。”
“可是陛下出什么事了?”萧衍皱着眉头问道。
是夏太后不折手段对昭昭下手了?还是昭昭又生病发烧了?
就在萧衍心急如焚时,福公公道:“陛下只是想见你。”
说着,福公公便将姬昭眼巴巴地看着宫门的方向,结果等了许久等不到萧衍回来生气了的事说了出来。
至于姬昭扔掉萧衍留下的披风,还让自己扔掉烧了的事,福公公直接隐去。
萧衍闻言垂眸,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手腕间的佛珠,他高兴姬昭如此依赖自己,也担心姬昭这般依赖自己会让自己遏制不住自己的欲念。
萧衍很清楚自己,一个依赖自己的姬昭,他会克制不住地去掌控,让他一点点地落入自己的手中,然后再也离不开自己。
如果姬昭是昏君,萧衍会这样做,控制皇帝掌控朝政,可是姬昭所表现出来的帝王天赋,让他心甘情愿地辅佐对方,而在发现自己对他的欲念后,萧衍很难控制自己不做出试图掌控姬昭的事。
福公公见萧衍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您在等什么?”
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面前,什么事都没有自己从小带到大的陛下重要。要知道,姬昭病发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想要伤害过他,说句逾越的,他是将姬昭当做亲孙子来疼爱。
萧衍最终停止拨动手腕上的佛珠,他看着面前的福公公道:“我去见他。”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躲着不见姬昭并不是上策,若是让有心之人离间,这才是损失。
对于姬昭的感情,他必须要克制住,绝不能让姬昭察觉分毫。
“好!”福公公闻言喜道。
于是,宫道之上,黑色的骏马飞驰,一道道宫门为萧衍打开,让他直通帝王的居所——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