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染林岫
床边,裴椹见他迟迟不起来,不由温声道:“殿下再不起,我只好抱殿下起来了。”
李禅秀一听,终于坐起,轻咳:“你先吃,我等会儿就来。”
终于下床时,双脚刚踩到地面,他就僵了一下,随后忍着不适,若无其事地走到外间的桌旁坐下。
但总感觉走路时,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倒是裴椹……他不由用余光觑一眼旁边。
对方明明拄着拐,却好似走得比他还步步生风,精神焕发一般。
李禅秀轻咳,坐到桌旁,忙提起别的事,试图驱散心中的不自然。
“对了,杨少将军他们现在如何?另外周将军带人去山上查看,可有发现什么?”他一边用包着布条的手费劲去抓桌上的筷子,一边正色问。
由于手指被包起来后,不太灵便,他试了几次都没抓起。看在裴椹眼里,就像小猫爪在拨楞筷子。
他不觉忍笑,伸手将筷子拿起。
李禅秀正努力拨楞,忽然面前的筷子就“不翼而飞”,视线不由跟着转动,落到裴椹手上。
裴椹拿起筷子,又端起碗,夹起菜和饭后,轻轻送到他唇边。
李禅秀一愣,忙摇头,不自然地轻咳:“我、我自己来就行。”
“殿下是为我受的伤,我理应照顾殿下。”裴椹说,目光落在他缠着布条的手指上,眼底闪过心疼。
他此前竟一直不知,殿下对他也有情。若是早知,又如何会彷徨、难过这么久?
而且他难过时,只怕殿下心中的酸楚,一点也不比他少。
裴椹目光顿了一下,声音不由更轻,像哄人:“况且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方生病、受伤不便时,另一方也会如此照顾。殿下方才已经承认心悦我,难道现在又要与我见外吗?”
说到最后,语气竟好似还有一分委屈,仿佛李禅秀不同意让他喂饭,就是不爱他一般。
李禅秀从没想过,裴椹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无论是老实的裴二,还是平时冷漠少言、战场上冷厉如煞神的裴椹,亦或是他梦中以为的君子端方的裴椹,都不该是会用这样语气说话的人才对。
他只好硬着头皮,低头吃下裴椹喂的饭。
裴椹眸中失落瞬间转为笑意,很快又夹起一些饭和菜,这次却是送入自己口中。
李禅秀顿时愣住,裴椹接着再夹,才是又喂给他。
不知为何,李禅秀耳廓忽然又一阵热。
裴椹发觉,不由问:“殿下可是嫌弃与我共用?”
李禅秀闷着头轻摇,他们之前亲吻时,舌尖都纠缠过,他只是……
“咳。”他轻咳一声,找借口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微染风寒?我担心传染给你。”
裴椹不由轻笑,道:“无妨,我身体强健,不会被传染。”
李禅秀:“……”真被传染后,你就不这么说了。
“对了,方才问你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他忙移开视线,同时也岔开话题。
裴椹皱了皱眉,继续给他喂饭,并道:“周将军带人到山上后,只发现有一些足迹,没发现人。至于是不是铁火雷导致山崩,目前也没发现证据。”
“但山上有人的足迹的话,起码可以肯定,山崩不是意外。”李禅秀又吃一口饭后,声音含糊接道。
“嗯。”裴椹同意点头,“至于元羿……”
杨元羿得知山崩确实可能是人为后,退一步越想越气,重整兵马后,直接叫上周恺一起,杀去松林谷要对付那帮胡兵了。
在他看来,弄出山崩想活埋他们的人,八成跟胡人脱不了干系。
“可如果是用铁火雷炸山……胡人哪来的这种东西?”李禅秀蹙眉。
铁火雷是中原才有的东西,而且刚出现没多久,如今还没有被大范围用在战场上。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把铁火雷卖给了胡人。
关于这点,裴椹倒是也已经想过,想置他于死地的,胡人绝对排第一。至于大周境内,无非金陵、司州、荆州,首先荆州不大可能,薄胤忙着在金陵争权,暂时应该没空对付他;金陵因为薄胤前去,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空,剩下就只有司州。
但他和司州的朱友君远无仇、近无怨,论威胁程度,他暂时也比不上金陵,若真是司州……除非对方知道他已经加入义军,感受到威胁了。
“现在想这些也无用,看他接下来会不会忽然和金陵和解,联合金陵、荆州对付我们,就知道了。”裴椹淡定地继续给李禅秀喂饭。
李禅秀无奈叹气。
用完饭,裴椹又找借口,要在这留夜。
对外就说是李禅秀为救他淋雨生病,手还受了伤,他理应留下照顾。
李禅秀尴尬想,哪有腿断了的人,照顾手指受伤人的道理?
可他心底又忍不住欢喜,裴椹也喜欢他,他终于得偿所愿,与对方心意相通,自然也想……时时都与对方在一起,不舍得分开。
晚上,两人久违地一起躺在床上,李禅秀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他被裴椹紧紧拥在怀中,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不知不觉,竟又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李禅秀在裴椹怀中醒来,恍惚中,竟以为他们还在永丰镇的那间土屋。
可周围的摆设很快让他意识到,他还在碎月城。
和在永丰镇时相拥醒来的那些清晨不一样,他不必再担心身份暴露,各种藏着掖着,他和裴椹确实心意相通地在一起了。
李禅秀唇角不觉微弯,视线一点点描摹裴椹清俊的眉眼。
忽然,面前人睁开了眼,乌黑瞳仁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李禅秀愣了一下,下一刻,眼皮上落下一片温热。
偷看被抓,李禅秀有些不好意思,忙闭紧眼。可裴椹却越来越过分,温热寸寸下移。
李禅秀起初还能装鸵鸟,直到喉结被碰到时,他忽然轻颤,双手忙抱住裴椹的头。
裴椹很是过分地咬住,齿尖摩挲,李禅秀颤抖得愈发厉害,眼尾不觉都红了,包着布条的手指无力抓住他耳朵,声音快要哽咽:“不、别……”
他不知为何会如此敏感,像是被叼住后颈的猫,一下失了反抗之力。
好在裴椹没有更过分,很快就放过他。
李禅秀恨恨,磨了磨牙,忽然又咬他一口,声音闷闷:“你弄出痕迹,我等会儿怎么见人?”
现在又不是冬天,可以多穿厚衣或戴狐裘遮掩脖颈。虽然昨日还下雨雪了,可只是倒春寒,说不定过两日就暖和了。但那时,他的印迹肯定不会消。
裴椹亲亲他的下巴,哄道:“不会留痕迹,我很小心。”
李禅秀:“……”怎么个小心法?又是“兵书”上教的?
两人腻歪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起床。
洗漱后,朝食又是裴椹直接让人送到房间来。
也是赶巧,来送饭的,正是之前私下议论李禅秀会不会和西羌王女联姻的仆役。
裴椹接过食盘时,眼尖认出他,不由目光一顿,居高临下,审视了一番。
那仆役之前没见过他,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裴椹看了他一会儿,便不动声色道:“没事,你下去吧。”
仆役松一口气,赶忙告罪退出。
李禅秀整理着衣襟从内室走出,见他许久才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抬头问:“怎么了?”
裴椹放下朝食,拄着拐走过来,在他鬓边、耳朵亲亲,哑声道:“没事。”
李禅秀怕白天会被人看见,不由躲闪一下,水润眸子看向他提醒,却惹得对方忽然将他按进怀中,吻得更过分。
终于在桌边坐下后,李禅秀已是瞳中雾湿,气息不稳。
裴椹仗着他手不方便,心情愉快地给他喂饭。
吃到一半,忽然又开始进言:“殿下,我观府中仆役好像不大懂规矩,有时聚在一起说主人闲话,是不是应该约束一下,免得他们日后说错什么话,给殿下招来麻烦?”
李禅秀一愣,问:“有这种事?”
想了想后,又道:“我没太注意,这些人多是之前为方便照顾王女他们,才招进府里,可能确实不太知道规矩……嗯,我等会儿跟虞统领说一声,让他多加管束。”
李禅秀平时不用仆役,有事都是吩咐虞兴凡他们,或让亲兵去办就行。这些仆役确实大多是之前西羌王子、王女他们住进府中时,为方便照顾他们,才招的。
裴椹闻言,显然心情愉悦,很快又进“谗言”:“说到王女,殿下如今在府中处理大小军务,平日多有将士出入府中,王女他们一直住在这,似乎有些不合适。其他不说,单将士们经常出入这点,就有些打扰王女,依我看,不如给他们重新安排一处宅邸。”
李禅秀愣了愣,道:“我之前没打算在这久住,就没想到让他们搬……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确实太打扰王女他们。”
尤其府中出入的一些将领士兵都是粗汉,若是撞见王女,甚至有些冒犯。
这么一想,李禅秀很快道:“你提醒得对,之前没想到这点,我等会儿就让虞统领去跟王女说一声,重新为他们安排住处。”
裴椹心情愈发愉悦,在他白皙的耳朵上用力一亲,愉快道:“好,我等会儿亲自去为他们找住处。”
李禅秀捂住耳朵愣愣,总感觉裴椹今天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
第 117 章
怔了半晌, 李禅秀终于回神,道:“这事交给虞统领去办就行,你右腿受伤, 行动不便, 就别亲自去为他们找住处了。”
说完心中愈发奇怪,裴椹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干什么?
裴椹闻言揽紧他,愉快说了声“好”。
他也就是客气一下,并非真想去帮王女等人找住处。当然, 如果虞统领办事不积极, 拖延时间的话, 他倒是不介意帮对方把这事迅速办了。
只要能把殿下和王女隔开,就是把他在长安的裴府让给对方住也行。
李禅秀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 被抱进怀中好一番揉捏后,终于挣脱,气息微喘, 乌润的眼睛也轻轻瞪裴椹一眼,无奈道:“你别总是这样, 我等会儿叫虞统领进来, 万一被他瞧见不好。”
也不知裴椹怎么回事,自与他心意相通,就时不时与他亲吻拥抱……说拥抱都是好听的, 确切说, 是将他整个抱在怀中, 就像方才那样,亲密无间。
李禅秀只在小时候被父亲这么抱过, 但父亲也只是寻常抱孩子的抱法,裴椹却是……虽然怪舒服的, 可他实在又有些不好意思。
裴椹也知道他们的关系暂时不宜被外人知晓,尤其虞兴凡明显是太子的人。
他不由遗憾松开李禅秀,在对方耳朵上又亲亲,才彻底放开。
虞兴凡被叫来时,两人已经严肃端正地坐好,只是李禅秀的手不方便,依旧是裴椹给他喂饭。
虞兴凡看到这一幕,似乎愣了一下,但再看到李禅秀快被包成球的十根手指,顿时又了然。
李禅秀吃下一口裴椹喂来的饭,抬头看他一眼,客气问:“虞统领用过饭没?没有的话,坐下一起用些。”
话刚落,裴椹也抬头看虞兴凡一眼。
虞兴凡忙拱手,恭敬道:“属下已经用过了,不知殿下叫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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