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町右
苏意允抬手摁住自己跳痛的额头, 断断续续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祁返, 为什么最后会是盛枝郁。
他的注意力全然沉浸在回忆之中,丝毫没发现跟前的男人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担忧关切, 甚至还有一丝冷漠的笑意。
“所以, 大哥说要取消婚礼?”
苏意允痛苦地点点头, 无助道:“祁返, 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男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冷冷的淡意, “就这样不好么?”
苏意允一顿, 怔怔地看向他。
而跟前的人却只是笑:“还是你觉得, 我应该希望你们和好?”
“不……”苏意允抓住了自己额前的头发, 咬着牙,“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
“那你觉得, 我什么时候该说?你们在媒体宾客的瞩目下步入婚礼殿堂的时候?”
苏意允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似乎高兴祁返还在乎他,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还是你觉得,你的爱情,其实比不过盛家带给你的身份地位权利?”
“祁返!”苏意允嘶吼了出声,“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添堵吗?”
“是……添堵吗?”祁返垂下视线,讽刺地笑了下,“我只是认为,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做选择的时候。”
苏意允看着跟前的人,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沉沉地压住,烦闷衍生成了燥郁。
都是因为祁返,今晚他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不会喝醉酒,更不会……
“是我错了。”跟前的人徐徐开口,慢慢地将苏意允刚刚抓皱的设计稿收了回来,“是我不该说这些,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刚刚烧上心头的火又猝然因为他的示弱而迟滞了下来,苏意允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收好东西转身上楼。
偌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等门外的亮光映进来时,苏意允才恍惚地回头,已经七点了。
按照盛枝郁的作息习惯,这个时候他应该是醒过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上楼,无论如何他都要解释昨天晚上的话。
可是等了半个小时,房间里也没有动静。
“二少爷?”
直到陈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意允才回过头。
陈叔疑惑道:“您不是十点有课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苏意允咳嗽了一声,“我想找大哥……”
陈叔了然,随后道:“昨晚盛总的秘书吩咐过了,盛总今天要调时差,让我们早上不要去打扰。”
不要去打扰。
苏意允沉默良久,转过身走了下楼。
卧室里。
盛枝郁靠在床上,指尖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直到大门外的车声响起,床边才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就走了,真没毅力。”
说完,又拉上了窗帘,转身走到盛枝郁的床沿,一点点靠了下去。
在他的脸就要蹭到肩膀上时,盛枝郁才抬起手,掌心不偏不倚地抵住了祁返的下巴。
随后,才慢条斯理地把视线挪回笔记本上:“他走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我?”祁返低淡地笑了,“我没课。”
盛枝郁仍是没抬眼:“没课就滚去工作。”
“你们的婚礼要取消,我已经没有工作可做了。”祁返蹭在他的手心,一点点将距离拉近,“大哥,昨天晚上你给苏意允甩了脸,我很高兴。”
盛枝郁不冷不淡地笑了一下,视线仍在电脑上。
祁返轻叹:“什么工作那么烦心,让你看这么久?”
转过脸,视线触及屏幕上时,他眼底晃过一抹笑意。
盛枝郁看的并不是什么报表数据,而是一份纸质信件。
匿名来信,里面有访客记录截图、通讯记录和一段音频,一部分像是从老旧的监控里截图下来的,一部分是低画质的手机拍摄。
这些东西梳整起来,都指向了一条线索,苏意允在五年前,和一个叫盛深的人有过一段时间的联系。
盛深,盛枝郁的亲二叔,也是当年盛家动乱的罪魁祸首。
盛深当年擅自以盛家的名义在海外做见不得光的交易,构陷了盛家,导致家族动乱。
苏家受雇主之托接走了盛枝郁,但在三年后,盛深以一笔巨款,要求苏家悄悄弄死盛枝郁。
苏父这人虽然贪财,但也知道杀人偿命,豪门内部云谲波诡,哪位轰然坍塌,哪位东山再起谁也说不准,所以他一边收了钱,一边又悄悄地藏住了盛枝郁。
盛深也不是省油的灯,发现盛枝郁没死,还长到十八岁时,就卷了一笔大的直接出了国,让盛氏只剩一个空壳。
拿钱不办事,盛深自然不会放过苏家,所以他想了一条更恶毒的方法去回报苏父。
苏意允当时太过幼小,本来就因为父母偏护盛枝郁而心存嫉妒,从盛深口中得知盛枝郁要“对付”他的父母时,想也不想地就把他父母第二天秘密要飞国外的事情全盘托出。
盛深就在那天的高速路上送了他们全家一程。
苏意允在车祸里看着苏母死在自己面前时,才终于回味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孤儿院的那几年,盛深当年的算计也被盛枝郁翻了出来,这人为了保命,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苏意允,想再次以他是苏家遗孤为由,限制盛枝郁。
不过这次苏意允学聪明了,他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盛深,甚至连盛深来领养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彻底和盛深划清界限,他的父母才能“因盛枝郁而死”。
后来,纠缠他的盛深不知道怎么杳无音信,再半年后,盛枝郁找上孤儿院。
这封信件里,从访客记录到音频,都是苏意允和盛深有联系的证据,但是,那个老破小的孤儿院,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盛枝郁想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只见祁返笑盈盈地看着他:“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盛枝郁的指尖落在键盘上轻轻点着,“这个‘匿名’绕了多少个弯,把这东西送到我手上?”
祁返看着玻璃镜片下深邃的黑瞳,像是蛊惑般凑近,指尖沿着他的轮廓触落。
他一边笑,一边无辜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呢。”
盛枝郁哼笑了一声。
原剧情里,苏意允和盛深这段关系,到原主死都没有浮出水面。
而这一次,却在苏意允和他的关系恰好崩裂的时候送了过来。
又怎么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
苏意允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就打车回家。
他从未觉得如此度日如年过,甚至恍惚到在课上的每一秒都觉得是煎熬。
回到盛家,他先看到了在客厅里的陈叔,急躁地问了句大哥睡醒没有。
“盛总醒来了,现在应该在书房。”
“好。”苏意允点点头,把书包扔向沙发就上楼了。
书房和盛枝郁的卧室隔了一层楼,苏意允相信陈叔的话,寸步不停地走向书房。
然而进门的时候,他却发现平日里布局冷清简洁的书房和平时不太一样……深栗褐色木作前的书柜,竟然开了一处口,而“门”正是一副巨大的玻璃画。
苏意允仿佛窥见了什么秘密般惊在原地,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抬步走了进去。
暗室窄细,灯光昏暗,苏意允本还担忧如果盛枝郁在里面翻看什么文件,自己会不会惊扰到他,却没想到站在暗室里的人是祁返。
祁返手里拿着一封破旧的文件,蹙着眉似乎在翻阅什么,神情冷峻。
苏意允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心头慢慢布满乌云。
……三年前,他要带这个人回来,盛枝郁甚至是拒绝的。
可是现在,祁返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连他都不知道的暗室里?
盛枝郁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
还没想明白,跟前的人已经听到动静回头。
苏意允清晰地看到祁返是下意识把文件往身后藏,看到他时略微一顿:“小允?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嗓子还是哑的,此刻压着声音,听着更为粗粝。
祁返还在犹豫,他已经一步上前抢过了他身后的东西。
而破旧的文件夹里,赫然是早上盛枝郁邮件收到的东西。
看到照片上盛深的脸,苏意允颤了一下,险些拿不稳:“这是什么?”
祁返微顿:“不知道,我帮大哥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的,因为文件夹太久了,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
苏意允看着上面的东西,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逆流,巨大的恐惧从心底窜出,像一只阴毒的手,不断地抓挠着他的皮肤。
“小允,小允?”
祁返的声音从跟前传来,唤回了他的理智。
苏意允一下抓住了男人的手:“祁返,这封信不能让盛枝郁看到,你要帮我……”
祁返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样子,神情专注:“怎么了,我要帮你什么?”
昨天晚上的一夜无眠,现在的巨大危机,苏意允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还是就这么认定“祁返”不会背叛他?
“大哥在倒时差,应该还没来得及看,你帮我把它毁了,然后查清楚寄件人是谁……”他的手剧烈颤抖着,“一定要毁掉,否则,否则大哥看到了,不仅会取消婚礼,还会……还会……”
而祁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将昨天晚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取消婚礼,不好么?”
苏意允压抑了一夜的火骤然蹿上胸口,他狠戾的目光落到祁返脸上,可是看到跟前的人低沉失落的眼,那股情绪又好似被扎破的气球,一瞬间就化为碎片。
他反应过来了,往前一步迅速搂住了祁返的腰:“祁返,祁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一切……”
祁返仍是别着脸,似乎是在压抑情绪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