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有意
那道静止的画面是那日下完药死亡的魔族尸体,印在画面正中央的,是死去魔族手背上的一道标志,那标志是由一道诡谲的纹路勾勒而成,看形状像是夕阳缓缓浸入水面。
魔界大致划分了七大领域,每个领地都有其独特的标识。而这个死去魔族手背上缓缓浮现的领地标志,孟苍恰好认得。
这是魔君庇护的溪日领地。
殊灵眸光落在那道溪日标志上,一言不发,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孟苍看了一眼殊灵,道:“当然,一道领属地标志代表不了什么,动手的是其中之魔,而非这个领地之主的属意。如何下定论,还需斟酌。”
他信殊灵看人的眼光,所以当初殊灵拜托他盯着舆论之时,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魔君的立场上。
殊灵垂下眼眸,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见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
人族的课,表面上看起来很枯燥,实际上确实很枯燥,晏来归刚听了几分钟,眼前就开始模糊发晕,他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撑着困意努力翻着记录资料的卷轴。
晏来归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看完了整卷卷轴,确保能够通过最后的考核,然后放心地悄悄施了一个空间小法术,让外界看到自己这边时看见的景象会一直停留在晏来归睁着眼认真听课的模样,做完这一切后,晏来归放心地靠在角落的墙边,开开心心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刚闭上眼睛不久,晏来归的神智就沉入了黑暗,十分放心地睡死过去了。
堂上滔滔不绝的长老目光往晏来归的身上瞥了一眼,随后淡然地挪开了视线,嗓音一直没有停过。
然而架不住有同窗看不过眼,私下悄悄传灵讯:“这才第一节课,居然就开始缩在角落睡觉了,这么嚣张?”
“混也不是这种混法啊。仗着一堂大课几百人,长老没空逮他所以这么放肆吗。”
“嗐,见多了,这种人进玄天宗也只是为了镀金的,毕竟是四大宗门之一,要个名头罢了。反正按照这种睡法,内门考核肯定过不了,也不会有长老看上愿意收他为徒,不影响,我们又不是一个赛道的。”
但还是有人看不惯,悄悄在暗中弹了一道灵息,那灵息无声无息撞破晏来归设下的小法术,把悄悄偷懒睡觉的晏来归裸露了出来。
长老看了这边一眼,重重地咳嗽一声,继续讲课。
他授课有自己的节奏,堂上这么多弟子,他不可能也没必要样样都管过来,大家都是一脚踏入修仙之途的成年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中都有数,多加干扰反倒可能成了阻碍。
说不定那正在睡觉的小弟子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呢,堂上睡睡怎么了。
现在不睡,等入了内门就更没得睡了。
然而晏来归似乎太累了,睡得死沉,根本没有被惊醒。
见都这样了授课长老还要视而不见,那个一开始就在议论晏来归的人忿忿站起身来向授课长老举报:“长老,堂上有新入门的弟子公然违背风纪,不尊师长,是否应当按照宗规处置。”
“……”
长老微叹一口气,弹了一道灵息,将睡得正香的晏来归冻得一个激灵,茫然睁开了眼睛。
长老神识扫了一眼晏来归弟子令牌上的名字,不怒自威道:“晏来归。”
晏来归用魔君身份现身的时候,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真名,而且魔君这个称呼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一个符号,不需要名字,所以他自己易容在外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名,没有掉马的风险,所以放心得很。
几乎是被点到名字的那一瞬间,晏来归就被触及了某种记忆深处的本能,他人还没醒,身体就已经站了起来,十分愧疚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是弟子做了错事,请长老责罚。”
长老神色缓和,这小弟子虽然爱睡了一点,但是认错态度诚恳,会做人,比那些死犟给了台阶都不下的纨绔子弟好多了。
因而他道:“引气入体后应当?”
晏来归下意识道:“忌浮夸大喜,需沉心静气,将引气入体的步骤熟练到吐纳灵力已成本能,再慢慢吸纳天地灵气,拓宽经脉,打好基础的同时沉淀体内灵力,淬洗灵根。”
满分答案。
一听就知道肯定看过教学卷轴,而且认真记过。
长老眼里显出几分意外,但又没那么意外,过目不忘嘛,而且一看就知道悟性不低,难怪敢当堂睡觉。
长老兴致上来了,又接着问了一些问题,晏来归睡前只是看过一遍卷轴的内容,有些细节艰难挖掘之下还是忘了,但是看授课长老的反应,他好像答得也还行。
然而堂下那群私下议论过晏来归的弟子的脸都有些绿了。
他们不信邪地对照问题翻着卷轴,不可思议地发现长老越问越来兴致,几乎整条卷轴的内容都提问了一遍,晏来归不说倒背如流吧,但都答得上来,而且用词大差不差,有些用自己的理解说出来的答案也流畅正确,挑不出半点毛病。
长老听到最后颇为欣赏,“悟性不错,勤恳有加,张弛有度,老夫给你在后面放张软榻吧,你接着睡。”
底下弟子面色扭曲:“……”
不是,这都行啊?
晏来归受宠若惊:“多谢长老!弟子何德何能得此殊荣,长老愿意不计较弟子之过,已是万幸,弟子万万不敢知错犯错。”
要不怎么说这孩子有悟性呢,说话顺耳,人也清俊温雅,虽然资质不算上乘,但是心性悟性极佳,怎么不算好苗子。
授课长老清了清嗓子,意识到现在是出手的好机会,正襟危坐道:“来归,你可有师尊?老夫目前修为已至出窍中期,你若愿意,可入老夫门下,老夫亲自教导解惑,门下有七位师兄姐,修为都在元婴之上,他们盼着老夫收个小徒弟回来已经盼好久了。”
晏来归怔了一下,随后歉然道:“能入长老的眼,是弟子难以修来的福分,只是弟子已有师尊,若是再拜您为师,对两位尊者都极其不尊重,还请长老见谅。”
本来只有对晏来归窃窃私语的弟子们破防,这下好了,大半弟子看着这么个上课睡觉的外门小弟子还能被一位出窍期的资深长老当场看中表示要收徒,他们也破防了。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晏来归居然拒绝了?!!
能坐在这里听长老授课的连筑基都没几个,若是将来考核不过,这些出窍期的长老们就是他们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厉害的人脉,被一位出窍期长老当场看中收徒,本就是对自身的一种认可,出窍期的长老们基本都有几百年的资源积淀,手里好宝贝可不少,且这位长老门下已有七名弟子,修为都在元婴之上,说明长老教徒有方,有能力教导徒弟、也愿意砸资源养徒弟,不论放在哪里,都有十足的吸引力。
这么一个天降大饼的机会,他一个上课睡觉资质平平的外门小弟子居然都给拒绝了?!
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吧,能让晏来归当场拒绝一位出窍期长老的橄榄枝,他总不能拜了个玄天宗主当师尊吧!
荒谬,太荒谬了。
“无碍,好苗子总是抢手的。”授课长老听了晏来归的话,虽有些遗憾,但也豁达:“对了,可否问问你师从哪位?”
“殊灵。”有道冷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晏来归一愣。
在场的弟子们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脖颈凉嗖嗖的,还没等他们找到那股寒意的来源,这个名字就如同一道平地惊雷将他们由里到外炸了个遍。
“你说谁???”
“剑尊大人不是从不收徒吗,胡谄也说点能令人信服的吧,还不如说拜了宗主大人为师呢。”
“等等等等……等一下,你和今早飞舟上的那个小弟子什么关系?”
授课长老听见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感慨道:“殊灵剑尊为当今修真界第一人,拜他为师,确实好过入老夫门下。”
然后长老转过头,就看见一身如雪白衣身形修长的人冷冷抱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林长老,撬人徒弟,好歹也背着人家师尊一点吧。”
授课长老一僵:“……”
第14章
殊灵也不是非要为难同僚,同僚情谊尚在,殊灵只是因为被撬徒弟有些不爽,所以说两句罢了。
下次让晏来归抱着镜悬出门,他看谁还敢撬他徒弟。
林长老也知道他不过嘴上说一说,因而清了清嗓子,重新推开手中卷轴,若无其事道:“此时就这么了结,来归,去找你师尊,其他人回神,我们继续。”
晏来归应声,从后方溜了出来,方才跑得差不多的困意如今是全部飞得一干二净了,不由惊讶道:“师尊?您怎么在这。”
殊·在淮落峰逛半天找不到自家徒儿·灵:“。”
殊灵没好气道:“本尊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本尊若是再来晚一点,你是不是都要跟别的师尊跑了。”
晏来归:“……”
晏来归实在冤枉,可怜巴巴:“我没有,师尊,我拒绝了。”
殊灵当然知道。他可全程都听着呢。
殊灵神色和缓不少,道:“你不在淮落峰补眠,来上这些基础课干什么?这么好学,本尊也能教你很多东西。”
他走前还特地把晏来归的软榻收拾出来了,谁曾想晏来归是半点也不睡,跑这上课来了。
晏来归啊了一声,茫然道:“这些课,不用上?”
“不用啊,”殊灵皱眉,莫名其妙道:“这些基础课是开放给外门弟子上的,你是本尊座下首徒,由本尊全权负责,你想学,本尊自然会教。”
晏来归蓦地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我未来一周从早上到晚的课,全都不用上了是吗?”
殊灵道:“当然。”
说罢,殊灵才记起,自己早晨走得太早,似乎根本没有和晏来归说这些事情,晏来归之前的弟子令牌权限还是外门弟子的,估计只记得自己要上外门弟子的课程,压根不知道内门弟子要干什么,也不知道需不需要上这些。
白吃这大半天的苦了。
怪他,怪他。
晏来归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简单的快乐,极致的幸福。
只需要这一句当然,他未来一周灰暗的生活就骤然扫清阴翳洒满了阳光,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温暖而舒适,让他忍不住完完全全沉浸进去感受凉风习习秋草徐徐,连殊灵冷冰冰的气质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其他未来一周还要接着熬的弟子:“……”
破大防!
*
晏来归回到淮落峰,躺回那张软得不像话的床榻时,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这种日子,真是过一天少一天。
太快乐了!!
晏来归在软榻上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卷进了被子里面,放松地滚了两圈,开始呼呼大睡。
晏来归睡觉总喜欢把自己卷起来,每次醒来的时候就和开盲盒一样,春卷小晏会随机出现在床榻上的任意一个地方。
纯看运气。
晏来归回去大睡特睡了一整天,次日趴在床尾被午后的阳光晒醒,随后神采奕奕地起了床。他先是去隔壁寝殿看了看殊灵,不出意外没有发现人影,大概是真的忙。
晏来归想了想,最后下了一趟山。
距离他上次被殊灵按着吸已经过了两三天,殊灵这种性格的人,嘴严得很,不舒服也不会说,晏来归拿捏不准殊灵的状态,开口问肯定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所以他还是得想办法。
淮落峰上一如既往地冷清,殊灵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淮落峰的入口处不知何时点了一盏风灯,殊灵路过的时候风灯里面的火焰还会“呼”地一下爆燃变大。
殊灵猝不及防,皱着眉看着那盏风灯,只觉看起来确实是晏来归会买的东西。
没什么用的美丽废物。
随后殊灵就听见一道温润的嗓音从风灯中传了出来:“师尊。”
殊灵顿了一下。
淮落峰上除他外再无活物,几百年一如既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风雪之中放一盏明灯,温柔而无声地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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