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世久
它想要迅速地吃掉仪式师,却不知为何,靠近仪式师的动作反而越来越慢,慢到十几秒过去,它才流动了三厘米。
仪式师也是,他本该借此黑暗动作缓慢的机会逃脱,但他却以踏空的姿态,凝固在了半空中,唯一能做的动作,是对黑暗做出口型。
“我答应过了,”他被绷带覆盖的双眼朝着黑暗,无声笑着道,“一个不留。”
“!”黑暗立刻要退却。
它往外抽出自己,但抽出的速度,比它靠近仪式师更慢。
就像是陷入了树脂的飞虫,它已经进退不得,无法逃脱。
这时候,飞快解决了第一个影行者的圣光骑士,终于赶到了破裂的路面边。
他只是靠近,那黑暗便消散,露出了里面两个面容惊恐,却动弹不了的影行者。
“胶匠的仪式吗?”之前没和林合作过的圣光骑士惊讶问,“什么时候布置的?”
山踏也很惊讶,但她忍住没说。年轻的血骑士用血束缚住了她的对手,自己从血河中凝出身形,披上了血红披风,对着主持仪式,一动不动的林吐槽:“你刚才把密书吓掉的动作,有点太假了吧?”
看山踏过来,便转身去配合队友的圣光骑士,和被配合的元素法师:“啊?”
假吗?他们没感觉啊?林一直不说话,他们真以为他吓到了。
山踏看过林当年怎么装他没违反校规,只觉得刚才林的演技简直假的要死。她啧啧甩出两条由她鲜血凝出的绳索,要捆住管廊里的两个影行者,但一靠近,她就发现,她也陷入了粘稠的空气里。
这个仪式敌我不分。
山踏连忙停下,问林:“你要不要先解除仪式?”
解除仪式,那是最后的逃跑机会了。两个像是琥珀里标本的影行者精神振奋起来,虽然他们表情还定格在惊恐上。
同样凝固的黑发仪式师,终于有了动作。
他转脸看向一个方向,微微翘起嘴角。
两把手枪从那个方向飞来。
它们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持着,分别对准了最后两个影行者的眉心。
这两把枪,尖晶市不会有人不认识。
最后两个影行者脸色惨淡,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穿着白大衣,白西装的灰翠·多弗尔,已经在蘑菇街的街口站定。
他那紧拧不松的眉头,看得审判官们想去他面前跪下检讨错误。
解除了仪式的林,被某人念力搀扶着回到地面上。
他对灰翠紧绷的模样有些惊讶,问:“出什么事了吗?”
“影之刃应该是受畸变教派雇佣,在你身边制造混乱的。”不隐瞒这种事的灰翠道。
我知道,我在回溯里亲眼看着那魔人和影之刃做的交易,不然我刚才钓什么鱼。
林心说,然后开口道:“邪神教派的联合很常见。”
太常见了,所以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制造混乱是为了给你植入欲望之种,”灰翠的眉头皱得更紧,“那枚种子不知道被魔人交给谁了,他身上只剩下了一个空木盒。”
“嗯……”林歪了歪头,“啊?”
林知道那个木盒,他回溯魔人的双眸,亲眼看到了魔人是怎么从联络人那里,接过木盒的。
这魔人死前的一生,他都仔细看过,所以他可以用镜中瞳的名义保证,这个灰发魔人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木盒过。
而且,欲望之种在植入人心前,不具备活动能力。
它总不可能自己从木盒里跑出来吧?
***
“是这样的,”杜维·海棠的导师说,“我给那家伙的,是一个空木盒。
“但审判庭不知道那是一个空木盒,我还往上面附着了欲望魔力呢。他们会以为欲望之种已经被独诃交给尖晶市的谁了,甚至,他们会怀疑欲望之种已经植入了使徒阁下的爱人心中,因为尖晶市审判庭的仪式师有这个前科。
“这可是用一条高级职业者的性命,送到他们面前的证据,有谁能猜出那是空木盒呢?
“猜忌,分裂,排斥,会让那位和梦神有联系的仪式师倒向另一边,灰翠·多弗尔不可能同意,他将因此和梦神决裂……
“这个计谋如何?大教长,你觉得女神会擢升我为使徒吗?”
第164章
大教长没有说话。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孔,匀称的身材,小巧的雪白耳朵,蓬松的雪白毛尾……虽然比许多种族矮小的人更高挑,但这个少说百岁,穿着绿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称得上一声可爱。
他连眼神都还是年轻的。
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大教长,哪怕有着银月少女的恩赐,保持着少女时的体态,她苍老的眼睛按在她脸上也尽显违和。
嫉妒的毒汁从她心底渗出,就像是灌木嫩枝的断面渗出乳汁,但兼职了低级魔人的大教长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没让恨意显现在对面男人的眼中,语气平静地道:“元森·瑟伯,你在炫耀你谋害独诃·多弗尔的手法?”
“怎么能这么说?”元森·瑟伯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也很可爱,两边嘴角上翘,微微露出一点雪白牙齿,会让看到他的人心中一软,“木盒是我送给独诃的礼物,我只叮嘱他到尖晶市先不要打开,如果他一直没死,当然很好,木盒不会起什么作用。但如果他死了,木盒就能代替他在尖晶市搅动各方欲望,也算弥补了……”
元森·瑟伯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似乎满心忧虑的模样,道:“弥补了您几次命令下,高级职业者,尤其是魔人们,依然不愿动身到尖晶市去的……嗯,尴尬?”
话说出来可就更尴尬了,但大教长一根眉毛都没动。
“你觉得独诃·多弗尔急急忙忙按照我的命令去尖晶市,是愚蠢,对吗?”她问。
“真的不听您的命令才是愚蠢,”元森·瑟伯立刻回答,“您的命令代表着女神的旨意,违背女神的旨意,那些人离死已经不远。”
害怕矛盾双生的使徒,以及多次活动在那座城市里的镜中瞳,元森·瑟伯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但表现出自己害怕镜中瞳和那个矛盾双生的使徒,更甚于害怕女神和大教长,那被大教长弄死,也没什么可说。
“不过,”元森·瑟伯又笑了起来,道,“听从命令,却死在了尖晶市,毫无建树,又是另一种愚蠢了,我只是让他的命更有价值了一些而已。”
“你这么确定他已经死了?”
“当然,”元森·瑟伯托起脸,“我之所以来找您,就是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消息。”
大教长终于拉平了嘴角。
她还没收到这个消息呢,元森·瑟伯的消息竟然比她更灵通。
元森·瑟伯低头看了看手表,轻描淡写道:“大概是三个多小时前?差不多是吃完午饭那会儿吧,被尖晶市审判庭找到了踪迹,叫他那位同族一枪打死了。
“真可惜,死的太早了,”绿西装男人抱怨着,“我还想看看‘盲目之书’对多弗尔鸟人会不会有什么特别偏好的。”
他是少见的,用称号,而非“使徒的爱人”来指代林的畸变教派成员,不过大教长没注意到这点。
大教长在算时间,“他昨天傍晚最后一次汇报,说自己马上就能进入尖晶市,然后中午就死了,连一天都没有支撑住?”
她赞同了元森·瑟伯的意见,批评道:“愚蠢!”
“哪怕是高级职业者,在使徒面前也只是被碾压的泥而已,”元森·瑟伯倒是没那么愤怒,慢慢道,“虽然这个速度也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以为独诃会坚持到第二天,因为太嚣张被尖晶市审判庭放出的无数无人机找到,毕竟他总是仗着法术,不喜欢伪装自己。”
“愚蠢!”大教长继续骂道,“他以为尖晶市和别的城市一样吗?!”
哪怕不用无人机,那也是梦神存在过的城市。主要仔细想想梦神那个名字,信仰银月少女的人就该自觉给自己的面容做好伪装。
大教长当然知道,完全不做伪装,自由来去城市中,是一些魔人放纵欲望的方式。但他们也不看看,如今已经不同以往,如今已有心灵的主宰横空出世……
心中才冒出梦神的称号,大教长就感到了一阵催促之意。
催促她的神是谁,不用说明。
大教长按捺住表情变化,也按捺住想要起身离开祭坛的冲动。
离开祭坛,就不会听到女神在催促;但离开祭坛,无法再倾听女神的旨意,自有其他来祭坛倾听女神旨意的人,把她从大教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是的,和六柱神不同,如今的邪神们,是无法即时回应信徒的。
六柱神建立起穹顶,隔绝出了世界内外,三大邪神皆被驱赶到穹顶之外,而蕈之王、流浪诗人、无名者,为躲避柱神锋芒,都选择了偏僻的地方陷入沉睡。
一边是被穹顶隔绝,不能直接回应穹顶下的信徒,一边更是拒绝回应信徒了,六柱神气焰嚣张,邪神信徒只能选择苟且偷生。
直到引入了六柱神那边已经比较成熟的仪式技术,邪神信徒才重新和神明建立直接联系,开始诞生新的职业者。
献祭、制造祭坛,同样是仪式的一部分。
祭坛很重要,若离开了祭坛周围,普通人就会无法听到女神的话,若离开了祭坛周围,哪怕是职业者,也只能听个断断续续。
如果只能听个断断续续,职业者便会经常听不明白银月少女的旨意。听不明白银月少女的旨意,职业者的超凡道路就走到了尽头。
他或她这一生都无法再进步,甚至很可能在某次能稳定联络上神明的时候,被银月少女直接按死。
但祭坛又不能随身携带,更不能布置在城市里,不然很容易被审判庭抓到。
如此一来,在城市里活动的邪神信徒,一年会有四五十礼拜,找不到机会回到祭坛旁边。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从祭坛那边,向其他人传递神明的命令。
深受银月少女宠爱,只要在祭坛边,就能听到祂言语的人,便是畸变教派的教长。而大教长,更是时时要倾听银月少女的命令,协助神明统合整个畸变教派行动。
大教长把持这项权力已经几十年了,她把持的时间越久,觊觎她位置的人就越多。
她哪怕露出一点迟疑的态度,就会被其他想要上位的人撕碎,所以她本不应该有任何逃离祭坛的想法。
但大教长控制不住,她眼神变得苍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最近几个礼拜,她逐渐难以达到银月少女的要求。
银月少女在催促。
祂在催促,可上一次神战,畸变教派无数骨干力量死于自杀嗜睡症,和神明交战的余波。
那些对大教长的命令,不会有任何迟疑的人,很多都死掉了。剩下的,当然就是一些不够忠心的,愚蠢的……过于聪明,趁火打劫的。
再如何催促,好用又忠心的人手,也不可能凭空长出来。
但银月少女不会管这些,祂只要看到成果。
若是大教长无法做出成果,祂就换一个大教长。
大教长又一次看向元森·瑟伯。
穿着绿西装的白貂人笑容镇定。
他声音细细地劝着:“说到底,尖晶市那边,可是一个使徒加一个现世神明的组合,‘盲目之书’是这对组合中间的薄弱之处不错,但想攻击这一薄弱之处,首先要有能在使徒和神明手底下活下来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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