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九尾
席铭双眼紧闭，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
曾经时澯教给他的那些法诀，哪怕已经解释了很多遍，席铭却依旧觉得晦涩难懂，他想要去理解其中道理，却总像雾里观花，如何努力都窥不见丝毫轮廓。
但这次似乎不同，一遍遍运转功法后，席铭得到的不止是撕裂身体般的疼痛，在绵绵密密的痛苦中，逐渐涌起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舒泰——
仿若河涸海干的世界迎来了史上第一次甘霖。
一种陌生的、但又生机勃勃的能量在席铭体内萌芽。
新生的力量或许微弱，但对整个世界、或者说对这个星际世界的天道来说，就像永夜中的萤火，那是第一簇光——这是整个星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原住民掌控了这股明明弥漫在整个世界、却从未被利用过的能量。
时澯正在席铭身边护法，莫名警惕的忽然向上看了一眼，却又很快露出迷茫，将视线收回。
刚刚一瞬间，时澯仿佛察觉到什么庞大而浩瀚的存在“看”了过来，让他感到瞬间的窒息，但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无论时澯用灵识如何观察外面也没有任何异样。
倒是眼前席铭的反应忽然变大，原本已经适应了功法运转疼痛的席铭忽然脸色苍白，身体颤抖，额头上凝聚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低落，周围的灵气浓度突然增高，全部疯狂的涌向席铭体内，冲击着他的身体！
若是时澯的修为足够高深，他就能观测到周围的灵气以席铭为中心，范围甚至蔓延到了这颗星球外的宇宙，所有灵气都像是被某种力量拨动，形成了灵气潮向一个位置涌来，打着旋儿般的灌到了席铭体内。
然而就算时澯观测不到远方的情况，周围失控的灵气也足够他做出判断——再继续的话，席铭不出三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这庞大的灵气而崩溃。
刚刚还在为席铭修炼出了灵力而高兴的时澯，几乎是立刻苍白了脸色。
这一瞬间，时澯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想立刻打断席铭现在的状态。
然而往日温和无比的灵气却在抗拒时澯的靠近。
“席铭！”时澯还来不及说其他话，就眼睁睁的看着席铭身上四处渗出血水，皮肤在灵气暴动和滋补中不断出现裂口、恢复、又出现裂口……不断重复。
原本贴在时澯身上的两只宠物现在已经被巨大灵气压制的紧紧趴在地面。时澯自然也不好受，但他别无选择，他无法接受席铭几秒后就会失去生命的可能性。
时澯只能不断的、用尽各种手段的向席铭靠近，想要唤醒对方、或者……
终于，在时澯不断尝试用精神力接触席铭后，席铭在痛苦中仿佛察觉到异样，同样释放出精神力，触摸到时澯的精神力后迅速纠缠了过去。
当时澯的精神力与席铭的精神力纠缠融合在一起后，时澯似乎被“认可”了、也可能被当成了席铭的一部分，总之，他终于不再被灵气排斥，反而是被席铭的精神力拉扯着，直接贴到席铭身上。
但时澯没感觉形势有任何好转，鼻尖传来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四面八方涌来灵气的速度也丝毫未变慢。
时澯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从来没遇见、也没听说过这种灵气疯狂的向一个人体内涌动的情况。
过往的经验无用，时澯只有不断用精神力观察席铭，就像是他们初见时那样……
在时澯精神力想要进入席铭身体内部探查情况时，他突然感到强烈的危险，内心深处不断疯狂预警，那种仿佛濒临绝境的感受一次比一次清晰，甚至到了让时澯心悸的程度。
离开、立刻远远的离开这里……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不停的重复这个念头。
时澯曾经凭借他敏感的直觉避开过不少危险，但，哪怕是上一世死前，他心里的预感都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时澯清楚的意识到，如果继续的话，他会死。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席铭，看着浑身浸满血液的席铭，时澯眸色暗沉一瞬，牙关咬紧，毫不迟疑的选择继续。
轰——
在席铭体内不断聚集的灵气终于有了宣泄渠道，顺着两人精神力接触的地方泄涌而出，迫不及待的进入到时澯体内。
这下，血人瞬间变成了两个。
强烈的痛苦终于唤醒了席铭，刚清醒就看见自己身前浑身是血的时澯。
“can……”席铭想张口说话，但他的嗓子同样在被灵气冲击，连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发出。
席铭眼里露出明显的惶恐，想要伸手触摸时澯，却发现他已经失去的身体的掌控权，只能感受到一种庞大而陌生的能量在他体内不断冲击、改变着他的体质。
同时，还有一部分能量顺着他和时澯精神力相接连的地方涌向了时澯的身体，时澯的痛苦就是来源于此。
席铭想要阻断这条通道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澯身上不断愈合和涌现新的伤口，脸色飞快变得灰败，看上去奄奄一息。
这一刻，席铭心里的痛苦远超躯体。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股能量从哪里来，为什么时澯会在他身边，还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不明白自己这样期待的和时澯的会面，如何就变成了这般情形。
席铭不明白这痛苦从哪里来，他也不明白为何他的命运中总是充斥苦痛，他明明拥有两世时间，却好像一直在失去，他失去了父母、亲人、战友、荣耀、家国，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失去了刚正仁慈，失去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
难道这一次，他连时澯也要失去吗？
席铭不甘心。
如果说这是他选择复仇、这是他残害了无数生灵得到的报应，那为什么还要牵连到时澯身上？
他可以独自承担，无论再来多少倍的痛苦，哪怕是用苦难把他从这个世界湮灭，只要不伤害时澯……
席铭都愿意的。
看着时澯过于苍白的脸，感受着周边能量从自己体内源源不断的流向时澯，席铭心底升起绝决绝——
不管因为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席铭都不能允许自己伤害时澯。
和刚刚时澯毫不犹豫的靠近席铭一样，席铭也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收缩精神力——如果身体不受掌控，那他宁愿自爆精神力也要阻断这条明显超过负荷、明显在伤害时澯的能量通道。
席铭的自毁倾向显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期待，在他自爆的前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拉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
即使是已经做好了接受庞大能量的准备，从席铭身上分流过来的灵气还是过于汹涌，将时澯冲击的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艰难的运转起功法，试图将其炼化为自己的灵力，效果却甚微。
在巨大的痛苦中，时澯感觉自己好像昏迷过去，在下一瞬又被更加严重的痛苦唤醒，他整个人就和身上的伤口一样，被灵气冲击、撕裂、愈合、昏迷、清醒。
而且，仿佛是为了让他仔细体会痛苦，时间在这一瞬变得异常缓慢，时澯“看”见自己的身体不断崩溃、重组，意识也随着身体的痛苦濒临溃散。
他不是第一次接近死亡，却是第一次这样痛苦，对比之下，连之前无比恐惧的进阶雷劫都没这么难熬。
不过，看着眼前的席铭，时澯却觉得他还能再坚持坚持，哪怕他终将死在这里，他也要再坚持一秒、再多坚持一秒……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这里还有这么多不断涌来的灵气，他的席铭才刚刚修炼，又怎么能承受的住。
时澯疼的思维都要停止运转了，但还是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他放弃了灵气炼化，时澯操纵自己仅能掌控的那些灵力，一次又一次将经脉刺破、割裂……
这样会更痛苦，但是吸收不了的灵气就可以从身体逸散出去……哪怕逸散出去的灵气还会被席铭吸收，还会再次涌进他的体内，但至少他可以坚持更久。
太过漫长了……
时澯目光一动不动的、不舍的看向席铭，他感觉自己可能在下一秒就会意识崩溃，消失在这世间。
但时澯不后悔。
时澯非常庆幸自己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能够遇见席铭，还与对方经历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唯一后悔的大概就是自己这次闭关，如果早知道今天的危机的话，他想，他更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期限里能多陪陪席铭。
时澯不惧死亡，可他实在眷恋和席铭在一起的时光。
时间过得很快，灵气疯狂的从时澯身体泄出去，经脉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连基础的灵气运转都无法做到。
可时间又过得很慢，慢到时澯回忆起他和席铭相处的一幕幕，甚至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在星网报道上看见的席铭影像。
在这美好的回忆中，时澯的眼神逐渐恍惚，太疼了，身体彻底坏掉，精神力也开始崩溃……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坚持不住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见席铭对他张开了怀抱……
如果能在席铭怀里离开这个世界，也很好……
第96章 世界真相
“澯澯！”席铭意识刚刚回归就看见时澯身上气息微弱, 即将摔倒，终于拿回身体掌控权的他什么都顾不得，立刻抱住了对方。
“澯澯, 你别怕，我们会没事的。”席铭看着从时澯身上不断沁出的鲜血，声音颤抖，一只手飞快的摸向心口，手指顺着伤口扣进胸膛, 席铭却面不改色。
很快，席铭仿佛找到了什么, 手指缓慢的向外抽出，一个大约只有指肚长的发光物体暴露在空中，周围的灵力仿佛见到了归宿一般, 飞快的向之聚集，席铭身上不断涌现又恢复的伤口瞬间停了下来。
咔嚓一声, 这个不明物体被席铭掰成了两半，光芒都暗淡了不少，将席铭意识抽离的那个存在、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看着席铭这样粗暴, 隐隐传来委屈的情绪, 却被席铭直接无视。
席铭将一半的发光物体贴近时澯心跳已经微弱的胸口，呼唤着意识迷离的时澯，“澯澯，醒一醒，吸收它, 你就会没事了。”
见时澯依旧没有反应，席铭知道时间紧迫, 直接用手把东西按进了时澯胸口的伤口里，随后将另外一半则又塞回自己胸膛。
这个动作完成后，原本停止向他们身体涌动的灵气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两人身上再次不断出现伤口，但与刚刚不同的是，那块不明发光物体护住了神魂，无论灵气再如何破坏身体，至少性命无忧。
看着怀里闭着双眼的时澯，席铭难掩眼中激动，他原以为两人今天都会命丧于此，但就在刚刚，他的意识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拉到别处，知道了很多事。
关于他的重生，也关于时澯的来历。
而刚刚那个白色发光物体，就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那是这方世界第一个凝聚的和灵气有关的天地宝物。
如果用时澯上个世界的说法，这个东西大概是先天至宝，或许叫做神格也有可能。
席铭也是去到天道空间后才明白，虽然这世上存在非常多的大世界，但绝大部分大世界只能单独拥有科技或者修炼的法则，像他所在的这个既发展科技、又存在灵气的世界简直凤毛麟角。
偏偏这个世界从生命萌发开始存在了上万年，人类向星际扩张都超过五千年，他们却从没有触摸到修炼一途。
当科技文明程度远超修炼文明，即使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几个拥有修炼天赋的天才，也只是被动的拥有了部分可用的修炼能量，被人当做了特殊血脉者，根本没考虑过再继续发展自身特殊能力。
但这个世界不是末法时代，即使没人利用这种能量，灵气也不会濒临枯竭，只是不被利用，就像蒙尘的宝藏，是一潭死水，无法形成道法循环，天道也就没办法从中获得好处。
无论是科技的发展，还是灵道的利用，本质上都是让整个世界“循环”起来，成长起来，只有“活”的世界才能使天道成长，才能增加整个世界的韧性。
席铭的重生，就和天道的成长、或者说毁灭有关。
上一世的联邦帝国之战，结局是帝国灭国，联邦取得胜利并成为了星际第一大国。
但那场战争造成的损失是无法计量的。
席铭去世后，帝国很快在名义上灭国了，但他们反抗却并未停止，加上联邦内部不稳，人类因此陷入全面内战。
沉寂许久的虫族却在此时诞生了新的女皇，趁机大肆进攻人类星球，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虫族进攻后，人类科技倒退至少四千年。
95%以上的星球不再具备制造星际飞船飞出星球的能力；
绝大部分旅游星球因为没有物资支援，被滞留在上面的生命直接灭绝；
即将萌芽的智能生命因虫族摧毁了星网基地所有设备而消失。
世界被毁成这个样子，天道与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直接从沉睡中清醒。
按照天道的演算，时间再发展不到百年，这个世界的人类以及科技就会彻底因为虫族消失，整个世界将变成虫族的繁衍场，虫族在吃光所有能吃的物质后来不及产生新的文明、就会快速消亡。
一个没有文明的世界终将走向荒芜，努力成长了这么久的天道或许不会直接消亡，但会面临“初始化”的结局，等待几万、甚至几十、几百万年后可能出现的新文明诞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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