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什么阿路
沈轻云闭上眼，然而视线并没有黑下来，反而亮得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宛若闪光弹迸发的光亮逐渐褪去，沈轻云隐隐约约看见一辆庞大的货车呼啸而过，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很大的推力，紧接着——
“吱——砰——”
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周遭传来骇人的尖叫。
沈轻云一转头，就感觉到了猛烈的撞击，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喉咙中血意泛滥。
痛苦的回忆让沈轻云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但一想到他和秦斯年的未来，沈轻云就将眼睛闭得更紧。
而与之相对的，沈轻云的意识愈发清楚。
脑海中的沈轻云睁大了眼，尽管看着自己逐渐死亡的景象让人胆寒，他默默在心底呼唤着秦斯年的名字，温暖逐渐代替死亡即将来临的冰冷。
沈轻云低下头，他身上穿着的，便是那件在秦斯年的旧衣服里找到的带血校服。
校徽在剧烈的撞击下粉碎成两半。
沈云。
沈轻云在血污之中辨别出了校徽上的名字。
沈轻云伸手想要把校徽捡起来，却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在他的左下腹血流如注，那是一道明显的刀伤。
“救护车！”
“同学，你没事吧！”
“谁家的学生啊！你家长呢？”
不断地有热心的路人围过来让他撑住，可沈轻云却无暇顾及他们。
沈轻云抬起手，他的手疼得几乎快要裂开，纵横的血迹之下是宛若蜈蚣般交错的青青紫紫，这些像是陈年旧伤。
艹……好疼，这些痕迹，像是被竹条抽过一样。
但是跟腹部的刀伤比起来，一切都显得没有那么严重了。
沈轻云感觉自己倒了下去，在眼前变为黑暗的最后一刻，沈轻云恍惚间看到一堆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在对着他发出刺耳的怪笑。
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
沈轻云疼得几乎要喊出来了，冷汗不断从鬓角滑落，已经全部被汗湿，但是为了避免系统发现异常，处在真实世界的他只是动作虚浮，脸色苍白了些，就跟严重低血糖了一样。
虽然这个小系统的智商远远比不上别的系统，但沈轻云不能再赌一次了。
沈轻云紧闭双眼，额头上的青筋浮现，他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逃避，这感觉就像是溺水的人违背求生本能拼命地把自己往水面底下按。
完全的黑暗过后又是一阵骇人的强光，但这一次，却没有第一次那么疼了。
或者准确来说，沈轻云没有任何的知觉，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实体，只是空气。
画面逐渐清晰。
映入沈轻云脑海中的，是一个暗红色的十字架，这个房间昏暗狭窄，像是一个禁闭室。
就算以沈轻云刚成年的身高，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空间内完全站立。
沈轻云又看见了那件带血的校服。
不过，这一次，这件校服不是穿在他的身上，而是被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少年抱在怀里。
这个人是……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沈轻云的心跳加快了。
那人转过身，稚嫩但是熟悉的面孔映入了沈轻云的脸庞。
没错，绝对没错。
这是他老婆小时候，也就是秦斯年小时候。
沈轻云看过秦斯年小时候的照片，所以认出少年秦斯年并不困难。
第085章 chapter85我喜欢你
就算站在沈轻云眼前的, 是小时候的秦斯年，却已经隐隐能从小秦斯年身上窥见长大后的冷酷模样，那浑身的气质与寻常天真烂漫的小孩也大不相同。
不过, 比起成年后的挺拔鼻梁和线条分明的骨架与肌肉线, 此时秦斯年的脸颊上还有层尚未褪去的软肉，眼睛水润, 不像长大后那样透着瘆人的寒光, 反而像是被欺负的可怜小孩儿。
故作的沉静冰冷也没有那么浑然天成，比起成年后由内而发的冰冷, 此时秦斯年身上的气质，更像是一层很容易就被戳穿的保护壳。
在沈轻云眼中, 现在的小秦斯年，整个人就像是浑身带刺，想要虚张声势保护自己，可是由于太过弱小而显得气势不足的小刺猬，内敛懂事，但是很让人心疼。
小秦斯年的额头上有些红印，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是小孩子顽皮, 在玩的时候不小心磕着哪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轻云却知道这个印记就是秦家家主的罪证。
在那套昂贵而整洁的小西装之下, 还有些不容易察觉的小伤口。
当时, 居然没有人发现。
不，准确来说发现了也不敢说吧。
毕竟，秦家家主, “一言九鼎”，让自己儿子去小黑屋反省属于家事, 也没有什么人敢多说。
而小时候的秦斯年格外能忍，就算被打了骂了也不会叫疼。
好像，小秦斯年还觉得这是成为上位者的必经历练……
什么上位者之所以为上位者，第一要务就是心狠，对自己的孩子心狠，对自己的心狠……
沈轻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秦斯年父亲教育小秦斯年的教条，而且还知道这个狭小的空间，便是秦斯年自小历练的地方。
而至于沈轻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像是……
沈轻云不知道。
他没有这段回忆。
斯年……
沈轻云下意识想要叫出秦斯年的名字，却喊不出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比起像是在自己身体里，更像是以他沈轻云的视角观影，只能看着，而不能说话，也不能干预。
在沈轻云思考的片刻，小秦斯年终于有了动作。
“你是什么东西！变态！”肉眼可见，秦斯年的脸颊红了，他愤愤转过身，“连衣服都不穿！”
秦斯年本来想后退，但是狭小的空间让他无路可退，只能转身。
衣服都不穿？
沈轻云正在奇怪，就听见自己开口说道：“嘘！我衣服不是在你手上吗，小朋友，你倒是把衣服给我啊！”
“这是你的？”小秦斯年微微睁开一丝眼，连忙把手上的血衣推了过去，与手上惊慌的动作不同，他的语气伪装得很好，很有小少爷的派头，“把衣服穿好，不然我要叫保镖了！”
这小秦斯年，虽然有点气势不足，但是那个嘴硬的模样，简直跟长大后的秦斯年一模一样。
“嘘！我穿我穿！”沈轻云看见自己把手伸向校服，但是却没有拿起来——
他的手是透明的。
沈轻云的视线逐渐转到自己身上，虽然那件校服纹丝未动，但是他的身上不再是赤裸一片，而是穿上了那件染血的校服。
小秦斯年终于转过身，他盯着沈轻云看了半晌，那认真的小模样，已经能看到以后的神采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小秦斯年难以置信地说道，“校服成精？不，不可能，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父亲也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假的，这里一定有什么投影设备。”
“当然不是啦！世界上哪里有妖精一说！不过——”沈轻云感觉自己跟秦斯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他像是游魂一样飘到了小秦斯年跟前，“我叫沈云，是鬼啦～”
“还是很凶很凶的鬼哦～嗷呜～”沈轻云感觉到这个自称为沈云的自己，呲牙咧嘴，故意炫耀着尖锐的虎牙，“会吃小孩的哦，专门吃口是心非的装酷小孩儿。”
“我才不信呢！”小秦斯年大起胆子试图用上跟私人老师学习的武术，稚嫩的拳头一拳打过去，但是却只是从沈轻云透明的身体穿过去。
小秦斯年呆滞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再看了看嬉皮笑脸的沈云，那个样子，就仿佛世界观都跟着崩塌了一样。
而此时的沈轻云虽然比小秦斯年大，但是也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初中生，撮了秦斯年的锐气，整个人得意得直接飞上了天，灵魂的半截甚至伸出了小房间的天花板。
从秦斯年的视角来看，此时的沈云还真就跟云朵一样挂在天花板上，只能看见带血的身体，摇摇晃晃，跟吊死鬼似的。
“现在信了吧。”沈轻云说着，从天花板上下来，坐在秦斯年跟前，“我真的是鬼。而且还是死前被人捅了一刀，然后被车撞死的厉鬼，凶器十足！连老天爷都觉得愧对我，说什么如果帮它们完成任务，参加什么“神之臂膀计划”，就让还我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来着。不过我觉得这么飘来飘去挺自由的，就没答应，他们就到处追捕我～”
“小朋友，你就不觉得我很可怜吗～呜呜呜～”沈轻云感觉好像真的有泪水从自己的眼角流出。
但是滴在地上就变成了血。
从小秦斯年的角度看，这一幕更是不一般的骇人。
虽然作为沈云的沈轻云长相并不算差，笑起来还有小虎牙，但是他的脸上还有并未愈合的伤口，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最准确的描述就是七窍流血。
然而灵魂体形态的沈轻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笑嘻嘻地说道：“小朋友，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很喜欢你哟，我不会伤害你的。”
“喜欢什么！不要瞎说！你只是个初中生，还没有成年呢，怎么能早恋……”小秦斯年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古板小大人。
当时的沈轻云并不知道，那是第一次，自秦斯年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喜欢”。
“没想到你看起来挺古板的，知道的还不少啊。”沈轻云说道，“这么容易就想到恋爱了？不过，我这里可不是恋爱的意思，是兄弟之间的喜欢，男人和男人是绝对打咩咩的。”
小秦斯年的脸更加红了，似乎在为自己的想歪而苦恼。
“诶，你脑袋上怎么有个红包，磕到了吗？”沈轻云低头吹了吹。
小秦斯年惊得捂住自己的额头。
“小朋友，拜托你让我在这儿躲一下，有人要抓我。”沈轻云看到自己的身躯逐渐变小，再变小，最后像蛇一样缠在秦斯年的手腕上。
“我可没答应你！”小秦斯年的声音不再故作沉稳，“而且，我不是小朋友。我叫秦斯年。”
“好的，年年。”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你也可以叫我云云呀。”
“你……”
秦斯年从未见过如此自来熟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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