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13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谢漆又笑了,这家伙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笑归笑,他还是继续说:“护国寺的天命信物仪式如今没多大意义,在以前却是非常重大的,国师把信物交到谁手上,谁就是下一任帝王,不管是不是储君。但这个规矩被您的父皇打破了。”

高骊鼻尖一耸,哼哼了片刻:“原来是先帝。”

谢漆看出他不认襄帝为父,将心比心换做他也不认,便也改口:“先帝出于中宫,出生便是嫡长储君,本以为会顺风顺水继位,没料到去护国寺祭拜时,当时的国师把天命信物交给了随行的另一个皇子。先帝自然不会遵从,最后还是顺利称帝了,至于那个被奉与信物的皇子,皇家史书并没有再提到。但先帝的嫡亲妹似乎有微词也有畏惧,出降后自请随夫前去南境了,留下长子在长洛城中,充当先帝的质子。”

高骊听得一愣一愣的:“他非但不是好皇帝,还不是个东西。”

谢漆可不敢随意附和,只在心里竖个拇指:“殿下听我后段的质子,不会觉得熟悉吗?”

“不会啊。”

谢漆真想伸出手揉揉他脑壳,敲一敲:“就是镇南王世子吴攸啊。他母亲是出身极其高贵的大长公主,父亲是吴家顶梁柱之一,为了发妻才请命去镇守南境,不久后受封镇南王。先帝在位时的宰相是吴攸的祖父,去世后便是吴攸代掌。正因他满门显贵,实权真切在手,其他世家才服从他。”

高骊恍然大悟:“这样!”

“等殿下登基,哪怕没有你册封,他也是名副其实的宰相。”谢漆忍不住揉揉眉心,忽感寒冷,“世家水深,你要小心。殿下是性情中人,千万别被吴攸牵着走。”

高骊点头,没忍住伸手捏住了他揉眉心的手:“你在宫城和世家里,会不会很怕?”

谢漆手抖了片刻,他手是冷的,高骊却是体温滚烫,一时让他忘记抽手:“怕的。”

“谢漆。”

耳边的声音低沉了些,谢漆抬眼,对上一双真诚热烈的异族眼。

“你既然跟了我,我会让你过上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是高骊,不是世家,你不要怕我。”

谢漆已经很少听到这么平铺直叙的话了。他忽然很想握着高骊滚烫的手就此促膝长谈,从孩提记事谈到年少学艺,从双亲师长谈到死生知友,再从一己之见谈到天地辽阔。

可他已经习惯了克制,再心潮狂澜也不动声色。抽出手,低头行礼:“是,谢漆信殿下。护国寺之事,到时我也会在暗地里跟随,等仪式结束,我去接殿下,望殿下顺遂。”

高骊袖手搓着指尖,喜上眉梢地点头。

谢漆再说了一些其他要紧的:“另外,我知道殿下在北境还有心腹,副将袁鸿和军师唐维两位大人,其他人自然也查得到。千万别急着修书给他们,两位大人如果知道殿下情况,一定会赶到长洛城来。”

前世高骊就是提早修书给心腹,岂料袁鸿和唐维赶到长洛城后,还没接风洗尘就被暗杀了。

“好。”高骊目光有些发直,“还好你先来找我了……我前几天忍不住想写信,差一点就让小黑送信去了,还好没写。”

小黑??

谢漆难以想象一只鹰中霸主的海东青叫这么个名字,一时汗颜:“怎么我来了,殿下就收笔了?”

“你来了,我心里就有归处,眼里就有人。”高骊又目不转睛地认真凝视他。

“我就光顾着想你,没去想其他的事了。”

*

是夜,谢漆在赶回宫城的路上,脑子里也在想着高骊的话。

他感觉有点遭不住高骊的说话风格,怎么会有人把平平无奇的直白话说得那么情深意切?

谢漆边想边自言自语:“这要是个公主,保不准我真的沦陷了。”

话刚说出来他就提拳打了自己一下,浑身都尴尬了。

影奴与主子之间是不乏欢爱之情,可谢漆从一开始就警告自己远离那条名为爱的红线。主奴之间,忠诚与同袍情已然掏去了影奴的肝胆,叫他再献祭般地把热腾腾的心脏剖出来跪呈主子,那他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他读过也见过太多情海孽潮、痴儿怨女,深谙情爱的杀伤力有多大,从霜刃阁出师时他便决意锻心如锻刀,刀是钢铁打的,他的心脏也是。他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却不愿袖添香相濡沫。

逆着风,他磨磨蹭蹭地回到文清宫,高瑱的寝殿里又塞满了御医,除了宫人之外,还多了一个不算陌生的人,韩家家主韩志禺,高瑱的表兄。

前世在东宫时谢漆没少见到他,高瑱拿捏他倒是拿捏得挺好,哄得韩志禺死心塌地地卖命。

晋朝之中,一相六部,七大世家各占一高位,吴家数代占据兰书台的宰相之位;六皇子高琪身后的宋家占兵部,现以被吴攸收回;追随吴家的郭家占工部;何家占户部,姜家占吏部,两家如今绑在一起,暗里敛的财恐怕富可敌国;高沅背后的梁家占刑部,不知是否深受严刑拷打的风气影响,高沅自己用私刑时俨然酷吏;最后便是高瑱的韩家,占的是礼部,因肥差不比其他家多,韩家在七家之中属末流。

但韩宋云狄门之夜的云国、北狄敌军把长洛祸害得天翻地覆,接下来数年的晋国外交会频繁且复杂,吴攸推行的春秋科考也会摆上明面,礼部也将空前繁忙,韩家也从中搜刮到不少,全力扶持高瑱。

此时韩志禺坐在床边着急地抓着高瑱的一只手,生于繁缛礼节的环境,他也养成了一副儒雅清秀的文士风,但在谢漆眼中他的气质要温润许多,不似高瑱,骨子里虚伪冷情,演技再精湛也有露马脚的时刻。

谢漆一回来,高瑱便让宫人和御医全都退下,扶着韩志禺的手强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轻声唤他过来。

谢漆做好心里建设挤出一副着急到要哭出来的情切样,上前便扑通跪下请罪:“玄漆竟然两次未能于危难中保护主子,伤在主子身上,痛在玄漆心中,影奴有罪,请主子罚!”

韩志禺脸色稍见好转,高瑱捏捏他的手开口:“表哥,这就是我的影奴玄漆,你是第一次见他,他对我的忠心日月可鉴,是自己人。”

他与韩志禺耳语一番,说了半晌才让谢漆起来。

高瑱问他:“玄漆,你今夜可有去刺杀高沅?”

“主子没吩咐的事卑职绝不敢轻举妄动!”谢漆用内力挤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先装作急切,问高瑱遇刺受伤严重不严重,再谈起何家也遇袭,何卓安已卧床静养。

高瑱和韩志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对视后又是耳语,猜测是梁家出手,至于高沅遇刺八成是贼喊捉贼。

谢漆低着头垂立一旁,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他自在何家与那蒙面人交过手后,心里就始终留着一个问号。世家的贵族子弟们有他们的对弈棋局,谢漆他们这种阴影中的打手也有自己的擂台,凭空出现一个能和他不相上下的刺客,他总感到不安。

今夜三处重地遇袭,也许是有三个未知的刺客所为,但谢漆隐隐有种直觉,恐怕是一人辗转三地。

高瑱身边没有谢漆还有韩家的侍卫,受的伤只是外伤,但说不了几句话就疼得喘息连连,看得韩志禺眼圈泛红:“这伤本该是我来承,殿下如果没有挡在我身前,就不会受此灾苦。”

高瑱动容道:“别说这样的话。你不仅是臣子,更是我的表哥,区区一刀,不足挂齿。”

谢漆木着脸听,心中默默为韩志禺点蜡,挡刀是真,利用不假,由着他们愿打愿挨去吧。

韩志禺自然是感动又心疼,谈及十天后的护国寺之行,忧心忡忡于高瑱的身体。

“身上的外伤不足为道。”高瑱的语气忽然颤抖,“表哥,我只是心中有疤……今日世子来与我说护国寺之事,又谈到高琪的下落,声称已将高琪审了个透彻,宋家犯下滔天大罪不假,可他高琪确实无辜,说来日将高琪关押在护国寺,余生点青灯敲木鱼为国请罪……凭什么?宋家屠戮我父母亲人,毁我韩家,高琪也是罪魁祸首!他凭什么还能苟活于世!”

高瑱这回是真的激动起来,韩志禺连忙环住他低声安慰。

“好、好!我说世子宅心仁厚,不问罪身为皇族的高琪,那么他的影奴总该问斩!岂可全部放过!可是表哥,你猜吴攸怎么说?他竟然说高琪的影奴夜开成门,迎高骊入城是有功社稷!是故也不能杀?!”

谢漆本来只是听着,听到这里却心中一窒。

难道前世罗海被处以极刑是高瑱对吴攸提议的?高琪性软弱,依赖罗海成瘾,令他去观刑基本便是逼他自戕,这些莫不是高瑱要求的?

“什么叫有功社稷?”高瑱沙哑地低吼,“如果不是宋家造反,我们何至于此!一想到高琪竟然还能抱着他的影奴苟活半生,我就……我就!”

“我知殿下恨!”韩志禺脸上已是泪痕斑驳,他亦恨宋家入骨,眼下也只能抱住高瑱互相舔舐伤口,“殿下不要怒火攻心,来路漫漫,志禺一定陪着您复仇!”

两人相拥而泣,谢漆的存在便尴尬不已,高瑱哭了半晌才哽咽着让他先下去,韩志禺却补了一道命令:“高骊也将赶赴十天后的护国寺,虽说他人如草芥,但也不能不防,殿下,不如让你的影奴去盯梢吧。”

高瑱这回允准了。

谢漆便像随处使的入秋团扇,转悠了一圈,又被打发出去了。

此时夜深得不能再深,他不得休息地往外奔,脚步却雀跃。

等他再潜入吴宅,他料想此时高骊早就睡了,却没想到在屋檐上看到高骊房间的窗户洞开——未来的暴君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抓蚊子。

谢漆悬在窗顶倒挂下去,嚯地故意吓他一跳。

高骊确实跳了起来——开心的。

“谢漆,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殿下怎么还没睡?”

高骊实诚道:“今晚你来了,就高兴得睡不下去了。”

第16章

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自韩志禺以照顾高瑱的名义进文清宫,谢漆就一直被打发出去执行任务,不觉间十天流逝,垂眼便听到高瑱在他耳边的嘱咐:“谢漆哥哥,明日护国寺可怕,你稍作易容,跟在我身后,不然我怕。”

谢漆回神应了是,因韩志禺稍候会过来,他自觉退下,高瑱又是不舍似地又抓又抱,耽误一会后才放他走。

谢漆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回偏殿,没想到在这前往护国寺的前一个晚上,韩志禺会亲自来单独会面他。

“见过韩大人。”谢漆站在偏殿的阴影里,听得出韩家侍卫把偏殿都围住了,仿佛他稍有差错,那二十七个侍卫便将冲进来把他削成人棍。

“摘下面具。”韩志禺温声说。

他单手解开绳扣摘下面具,平静道:“韩大人有何吩咐?”

韩志禺眯着眼睛端详他,谢漆猜想他要问什么,却没想到对方轻声说:“你生了一张祸水的脸。”

谢漆:“……”

韩志禺走近来,审视着他的脸:“殿下发烧昏迷时常会唤你的名字,我知你对他至关重要。”

谢漆心想,这又是在演什么?

“玄漆,殿下来日会有三宫六院,子女绕膝,枕边不可能只有你。”

谢漆木了,指尖磨着别在袖口的隐蔽暗器,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大人说的是。”

韩志禺还没完:“就算殿下来日为了你一意孤行,我身为臣子,也会死谏令他舍弃你。”

谢漆内心冷笑,抬眼看向一无所知的韩志禺,忽然很同情他:“殿下是明君,自会定夺。”

不需要死谏,高瑱非常利落。

前世高沅索要他,他也曾疑心是否是其他重臣的劝谏,直到他自己查到,高瑱拿他和高沅换大理寺的职权。

后来韩志禺被斗下马,高瑱为了撇清关系,甚至上书请判他死刑。谢漆当初入天牢,韩志禺就在不远处苟延残喘,不知高瑱去看他时,可有绕步去几门之外的表哥。

他猜是没有的。

韩志禺还是盯着他的脸看:“男儿当存吴钩志,休要学妲己妹喜之流。”

谢漆受不了了:“受教了,可惜玄漆不是女郎,学不来!”

正掷地有声地说完,就有宫人来敲宫门,怯柔道:“玄漆大人,殿下吩咐奴来送您明天的衣物。”

谢漆气没消,用内力传声喝道:“卑职不是木偶,自会安排,不劳费心!”

声音嗡嗡震出,包围在偏殿外的韩家侍卫都惊到,倒是韩志禺好胆色,面色如常地看着他:“殿下是君,君要臣做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是衣物。”

说着他侧首让门外的宫人进来,宫人战战兢兢地捧着衣物送进来,跪地道:“殿下说,希望玄漆大人明日能方便随侍在他左右,没有别的意思,这一身是照着大人的尺寸裁剪的,正合身。”

韩志禺看了那衣物半晌,眼神又变得微冷:“殿下连你的身量尺寸都记得……”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在他心中虽有分量,但也仅如此衣的身份,休要得意忘形。”

谢漆只是冷冽地盯着那衣服,受折辱的怒火经久不息。

*

是夜,高骊提着他的漆黑长枪在院子里挥舞。

月亮一出来他的眼皮就不住地跳,他归因于明天就得去那劳什子护国寺。

或许也因为谢漆今夜不会来看他,而是在宫城里伴着那个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