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145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第140章

午后阳光炽烈,刑场上刀箭纷飞,纵横三条街道全挤满了观刑者,谢漆在谢如月嘶哑的声音里回头,视线穿过重重叫嚣的人海,还没望到约定好的苍青铁甲军队。

谢如月血气腾腾的一番嘶吼激扬,刑场上下被震得死寂。

不远处稳坐高楼上的吴攸俯瞰着,倒是身边坐着的工部尚书郭铭德惊得手哆嗦,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摔下地。

“郭老何必惊慌。”吴攸亲自提起酒壶,拿了新酒杯放置在郭铭德面前斟酒,“你我两家又不曾在科考中动手脚。”

郭铭德微抖着手擦拭花白鬓边的汗:“是、宰相说的是,老臣失态了。”

吴攸自斟一杯靠近窗台,心情甚好地举杯,无论刑场有没有霜刃阁搅浑水,两个结局都合他的心意。眼下这一出更令他舒心。

谢如月临阵背主反水,霜刃阁劫囚救人,这万人空巷下的举世陈冤势必要把礼部韩家拖出来鞭尸,舆情沸到这地步,必能将韩家和东宫架到高处,最好的后续便是韩家和霜刃阁争斗消耗,各损人力……

他唇角扬起地俯瞰着,伴随着谢如月沾血的一句“我是被冤枉的”落下,他忽然看到刑场上的影奴队伍出现异动,一群黑衣影奴护着一个身形高挑的跃到刑场前头,那人高举刀,蕴满内力的嘶吼像平地炸惊雷:

“我是先太子高盛的影奴张忘!”

吴攸始料未及,蓦然抓紧窗帘栏。

“我以先太子的仁德之名起誓,霜刃阁绝不做世家走狗!请万民相信我,相信我主高盛!”

顶着一张易容的脸,潜在吴攸身边不远处护卫的真张忘听到了这些话,懵了一瞬才抬起头去看吴攸,那人正转过脸来,双眼赤红地朝她比了一个斩的手势。

张忘得了命令,扭头便钻进了人群中,她如游鱼般穿过重重人海,挤到了距离刑场最近的地方,借着官军维护秩序的隐绰身影,挽起袖调试腕上机关扣,寻机想射出暗器杀了刑场上的冒牌货。

“先太子在两年前的韩宋云狄门之夜罹难,明面上是被云国人残杀,然而实质是被世家围剿!”

张忘扣着机关的手顿住。

“先太子拥护寒门,决心要推行改制,中止世家一手遮天的腐败滥权,然而七大世家不准许寒门崛起,借着云贼闯宫,趁乱火烧残杀先太子!”

高盛之名也曾光明瞩目,先东宫辅国的时候,晋国也曾恢复有序休养,彼时庙堂之下的有志官吏和民间万庶,那些苦于幽帝乱政日久的人们,也曾翘首以盼过高盛登基后重挽大厦。

现在跳出一个自称是高盛部下的影奴,拥挤的无数人才恍然想起,那位他们曾经万分期盼的太子,在烈火之中骨销肉毁,一切开宁仁治、海清河晏,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七大世家压迫晋国几百年!”刑场上的悲壮女声长扬四方,“两年前世家杀高盛,现在更是要杀万民!舞弊案乃礼部韩家、吏部姜家、刑部梁家合盟,偷盗寒门士子的血泪才学,给世族败类的乌纱帽镀金!谢如月根本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用来欺骗万民的棋子!”

“我霜刃阁弟子人人出于苦寒百姓家,一生无父无母被奴役,却也懂得仁义良心,大是大非恩仇功过,我们怎么敢犯下遗臭万年的偷盗大罪?!”

“谢如月是被冤枉的,先太子高盛是被世家虐杀的!张忘今日来是为公道,为死于阴谋的旧主鸣冤,张忘愿意用这残躯和谢如月一起,以血荐晋国轩辕,传达当年高盛为天下公的宏愿!”

“纵我张忘今日死,高盛之志犹长在!”

少女嘶哑地长啸,一把扯下了脸上沾血的面具,身后所有黑衣影奴一并摘走面具,猛然将面具砸向刑台。他们在四分五裂的碎片里仰起尚且青涩稚嫩的年轻脸庞,百年来头一遭面向太阳下的白昼,握刀齐齐咆哮:“霜刃阁弟子绝不做世家走狗!”

人群中的真张忘愣愣地望着刑场上的冒牌货,握机关的手青筋毕露,握到腕骨发白,死死压住了欲射的暗器。

高楼之上,吴攸双手抓紧窗栏,近乎目眦欲裂地望着刑场的方向,脸上戴惯了的斯文面具碎裂了大半。

前头的少女影奴豁出了命大吼,后头的谢漆和其他人一起护卫,血气翻涌间吐了些血,他狠狠地擦了把血白的脸,猩气深重地感觉到畅快。

既然吴攸想用谢如月做舆情的靶子,用舞弊案来抹灭他霜刃阁的声名,他现在就拿他心心念念的明主名讳出来鞭尸,拖出张忘来让霜刃阁扬名立万!既想弄死他霜刃阁,又想让他阁里出来的影奴为他卖命,世上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刑部紧急调来的官军更多了,谢漆侧耳听到破空而来的喊杀声,握紧玄漆刀抬眼,不经意看到人浪后面的监斩官位置,高瑱竟还没被护送出去,正在护卫圈中望来惊愕的目光。

遥遥四目相对,谢漆回以猩热的一笑。

羽箭射来,谢漆以刀背格挡阻下羽箭的去势,一把抓住箭背,收刀回鞘,抬手将尾羽震颤的羽箭架在了右手的铁指扣上。

弓在右指,箭在左手,弦在空中。

凌厉一声啸,羽箭破空而去,掠过一群官军的鬓边,势如破竹地射向监斩官位置,猛烈地钉入高瑱的肩窝。

高瑱根本反应不过来,痛觉比视觉缓慢了几拍,低头片刻才听到身边暗卫的惊恐呼喊:“太子殿下!”

高瑱茫然地喘息着捂住自己被洞穿的伤口,血珠沁满了指缝,他感受着迟来的剧痛,发着抖嘶声:“杀了他们……给孤杀了他们!”

刑场上的地面忽然在这时震起来,刺耳的马蹄声夹杂着鹰唳洪流般冲刷而来,高瑱捂着肩窝抬头,看到披着苍青甲的军队开了刑台路,围住了刑场。

世家的军队配的是最昂贵的银甲,官军是平庸的黑甲,只有混血皇帝自己带的北境军披的是做工便宜的青甲。

北境军收拢了太多近两年武考出身的庶民,军队一入刑台路,聚众的万民便不由自主地自觉退向两边。

海东青掠过一列苍青甲,呼啸着停在了为首身穿布衣武服的皇帝肩上。

兵马停在刑场前,无数人看着皇帝下马跨上刑台,赤手走到那些影奴们面前。

“你说的话朕听清了,拥护寒门,推行改制……”

鹰飞上空,地面万静。

万民侧耳。

“长兄高盛的遗志,我高骊接了。”

第141章

晋国两年来的三场大处决,云国来的质子,二皇子云仲都在不远处的酒楼上预定了位子。

这一次亦如是,高琪和罗海都陪着坐在一旁,唯一不同便是云仲身边最初的暗卫,云国千机楼的副楼主白牙被霜刃阁所杀,如今换成了千机楼的总楼主墨牙。

这位墨牙在云国之中直接听命于云皇、嫡长太子,虽然身份是上不得台面的暗卫,但在云国的实际话事权不低。

云仲也没想到白牙死后,他的父皇直接拨出了一把手前来协助他。

随着墨牙一起赶来的还有云皇亲笔的褒奖信件。

云仲此前令白牙查探霜刃阁,搜查当年的睿王一派,搜到了当初睿王的影奴玄坤,即是当今皇帝高骊在北境的恩师戴长坤,遂掘坟盗走了戴长坤的尸骨。

云仲赶在云皇的寿辰前,令手下将戴长坤尸骨偷运回云国,云皇对这故人尸骸,这份“生辰寿礼”十分喜欢。

亲笔信和墨牙的到来,让云仲摧垮晋国内部的信心愈加高涨。

东区万民以舞弊案为引线险些造反的动乱背后,除了吴家一早的酝酿,内里也少不了云仲煽动的影子。

如今谢如月刑台受剐,云国人是来收验“成果”的。

晋国的世庶之争斗得越剧烈,他们便更能坐享其成。

“原想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还能看到这出好戏。”影奴上场,谢如月喊冤,云仲都还只是有些讶异,但到了少女嘶吼高盛之死时,他便忍不住嘲笑了,“真是有意思,照那张忘说的,那先太子的死可不是我们云国所致了,是晋国世家自己人动的手啊?”

坐在下座的高琪隔着窗纱眺望乌压压的刑台路,把影奴的嘶吼声尽收入耳,也听清了云仲话里的揶揄。

高琪指尖微蜷,两年前的韩宋云狄门事变,他的母族宋家确实罪大恶极,然而云国也绝对罄竹难书。

他调整好表情,转过身体捏出一张充满憎恨的厌世脸:“高盛死时我尚且年少无知,然而我也知道他当年愚蠢至毒!就算他娶了个寒门女当太子妃,他背后也是世家在操持,他却恩将仇报,妄想让寒门和世家平起平坐,本就该死。”

云仲对他的反应便是笑,眼里明晃晃写着“如此晋国,怎能不灭”。

倒是一旁久不出声的墨牙开了口:“世家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二十二年前的睿王高子歇,似乎就是困于天牢六七年,一代英杰,死时声名狼藉,死后史书无存。”

高琪怔了片刻,他和这暗卫交集少,只知道这人年长云仲,位低权重,几乎就像是云皇的缩影。他鲜少听他开口,眼下还是头一次听这人说这么长的一番话,谈到的竟还是自家皇室的阴私事。

高琪竖起耳朵想听更多东西,那墨牙看向窗外,声音低了些:“晋帝来了。”

说着他礼貌地请高琪和罗海暂去其他厢房,光明正大地逐客。

高琪眼皮跳了跳,搜肠刮肚地开口想继续赖着,抬眼时对上了墨牙乌沉的眼睛,身后的罗海就在这时伸手抓住高琪的胳膊,率先低头:“二公子,我等告退了。”

高琪被罗海按头拖了出去,离开了云仲他们的厢房,快步到酒楼回廊的角落时,他被罗海猛然弯腰抱住了。

“罗海?”

“别和那个墨牙靠太近。”罗海滚烫的低声喷在高琪耳畔,以往总是木愣愣的人,这会透露出了几欲喷薄的焦灼,“殿下,你刚才说话,那人想杀了你。我的武功不如他,真动手,我护不住你。”

高琪顿觉寒意兜头,生怕是自己的举止遭到怀疑。他的眼皮跳得愈发厉害了,不知那墨牙要跟云仲商议什么。

可现在是在刑台路、酒楼上,云国人还能搞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帝吧。

*

“统领有什么私密话想说吗?”

云仲目送高琪主仆离去,厢房内顿时只剩下他和墨牙,他也没有二皇子的架子,亲手端茶倒水。

“晋帝来了。”墨牙眼睛看着窗纱外的苍青甲,又重复了这一句话。

云仲端着茶杯凑近窗边,也皱起眉头:“北境军一到,街道上的平民就安静了。”

“晋帝声望时高时低,但手上兵权一直不减。他要是推行睿王、高盛的新法,两代前功累积,未尝不能一胜,那云国兼并晋国的脚步便只能一退再退。”

云仲同意他的说法:“统领,眼下只你我二人,容仲一问,父皇决心在何时进攻晋国?须知今年梁家投诚,正是天赐良机——”

“岁冬必进。”墨牙眼睛仍专注地盯着底下的北境军,高骊的背影在他眼里拉长,“梁家反投云国之事,还多亏了二公子的牵线,卑职屡收陛下书信,他老人家对您褒誉不断,尤其是梁家烟草之事。您办得甚是漂亮。”

云仲是克制之人,但听到云皇褒奖他时总忍不住耳廓通红。

云皇不比晋幽帝子嗣昌盛,膝下只有三子,云仲排在中间,比之嫡长子无权,比之幼弟无宠,生母出身也平平,致使他从小到大始终地位尴尬。

既生皇室,九五只有一步之遥,他怎甘心庸碌一生,将项上人头与荣华富贵交给来日虚无缥缈的皇家手足情谊?

来晋国长洛为质是云仲自己主动请缨,他在云国朝堂已无更多的前进空间,不如效仿云皇少年时的路,博多几分青眼。若能完成云皇吞并晋国的雄心壮志,他日回国,他也能以功臣之身,挣几分夺嫡的声望势力。

退一步讲,就算、就算他得不到梦寐以求的皇位,至少也能得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的几分垂青。

那也不失为深厚的收获。

自飞雀一年前梁太妃毒害天泽宫的事爆发,梁奇烽对高骊失信,便试探着接触云国人。

云仲与谢红泪私交甚密,谢红泪巴不得晋国分崩离析,便将自己的枕边客梁千业引荐到云仲这来。

梁千业在外是大名鼎鼎的梁家二把手梁三郎,深受梁奇烽倚重,有他入局,梁奇烽逐渐打消顾虑,准备走当初宋家的路,与云国人合作,弑君扶持自己本家出来的高沅为傀儡帝。

梁奇烽弑君的心情,在飞雀一年的春猎后更甚。彼时他不仅想令高骊死,还十分迫切地想暗杀帝侍谢漆,只是自那之后谢漆消失,便暂且按下不表。

云仲舌灿莲花,深谙政治要领,不住派出人手帮梁奇烽干脏活,逐步蚕食梁奇烽的心防。为了让梁奇烽大胆地和他们通商烟草,云仲不惜自己吸食云霄烟,吸成个无烟不欢的瘾君子,向梁奇烽展示烟草在云国的巨大商机。

梁奇烽骨子里是斤斤计较的商客,没有商人能拒绝眼前的利益。

飞雀一年时,云国便与梁家在东境线上偷摸通商,用真金白银向梁家购入了不少烟草。梁家尝到甜头,第二年豪赌,尽情投入。

至此,今飞雀二年,晋国东境为首,涵盖东北、东南、西南三线,豪横地拓土种烟,预备与云国交换钱财。

云国反悔不购,就是要令晋国今年面临粮草危机。

晋国眼下内忧外患的局面是云仲花费两年时间打造的。

现在他只等云皇冬季发兵,用他们本国的破军炮轰开晋国的大门,践行云皇一统中原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