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175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谢漆紧张得眼皮跳了跳。

“二十三年前,睿王的身死之年。在他死前,有一千个寒门中人联名上书,包括官吏、举子、豪商,寒门最具话语权的一千人上书逼迫幽帝解除对睿王的关押。那个时候,睿王已经被关在天牢里六年了。为什么对这个年份记得牢固,是因为我出生的那年,就是睿王被栽赃罪名入狱的时候。”

“你这样听着,是不是觉得他们在没有军队的加持下上书太冒进了?但其实睿王身后除了笔杆子和钱袋子,也是有军队的。幽帝继位后,世庶矛盾空前激化,幽帝和睿王最后各退一步,幽帝立了寒门的才女为皇后,并立了皇后所出的高盛为储君。睿王则是将军队的兵符交出去,交给了世庶两派的中间人。你猜是谁?”

谢漆摇头:“我猜不出来。”

“高幼岚。”唐维低低地重复,“高幼岚。长公主,当时的吴家家主之妻,吴攸的生母。”

谢漆愣住了,这真是他没想到的。

“高幼岚和睿王交好,一度想和睿王的影奴玄坤成亲,但最后还是被迫和吴家联姻。进入吴家后,她也仍是睿王一派的拥护者,吴家成为了第一个从内部打破世庶之隔的大世族。所以你看现在的吴攸,和同一代的韩志禺、梁千业等人对比,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政文商军提前定约,如果幽帝还是重用梁家为首的世家鱼肉庶族、还是不肯放出睿王,寒门一派便要起事。”唐维握紧双手,手背冒出了青筋,“一旦动军,成则从龙,败则叛国,但他们只停留在了上书这一步……高幼岚一反之前的盟约,火速拥兵去了南境,后来有了吴家的镇南王、世子。”

“幽帝把上书烧毁,梁家派出军队血洗,上书的一千人不止身死,还牵连了背后的九族,睿王也死在了天牢里,到死都没和妻女再见一面……”他说出了一个让谢漆沉默的数字,“晋国上下超过四万人死在这场浩劫里。”

唐维松开手:“安装在睿王身上有十项大罪,通狄联云、叛国谋反、贪腐受贿、淫**女、强占民田……什么荒诞的都有。睿王一派里的中枢人物同样被安上了各种肮脏罪名,刑台的刽子手砍头砍到卷刃,你的师父玄帆执掌的霜刃阁,在其中暗杀掉的人数不胜数。”

“你问我那批前辈,我其实记住的姓名不多了,那时我就六岁光景。”唐维揉揉脸,“而我记得的启蒙师长们,那些人全都死了,很多就是在护着我逃亡的路上死的。也许有前辈在那场浩劫中和我一样幸运逃出,可我……可我记得的那些人都死了。”

唐维捂住了眼睛:“对不起啊,我想不到李无棠会是谁,我帮不到你。”

谢漆喉咙堵住了,被他的道歉震得胸膛窒闷:“你不要说对不起。”

唐维坐在椅子上,低头靠在膝上闷笑:“我一时间也分不清我到底在希望什么。我既觉得,若云国宰相真是那批前辈之一,那便是还活着的父辈,万一是我认识的呢?可若真的如你所想,那我敬仰追随了一辈子的父辈,岂不是为敌国鞠躬尽瘁二十年,还煽动着敌国来攻打我们?”

谢漆哑然,他大概想到了这猜想会对唐维造成的打击,他束手无策。

屋内陷入窒闷的死寂,雨声越来越大,暴雨像把世间和人都浸透了。

半晌后,屋门忽然被熟门熟路地撬开了,高骊带着一身潮气手提食盒走进来,一边把遮住眼睛的黑布摘下来,一边黏糊糊地叫谢漆。

一声“老婆”落下,他睁眼先看到了黑着脸的唐维。

高骊:“……”

第183章

高骊不动声色地把食盒背到身后去,心虚地和唐维打招呼:“啊,军师,晚上好!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啊。”

自四天前的晚上高骊说有事不来,谢漆就几天没见到他,眼下看他局促心虚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但眼睛扫到他侧颈上,笑意消失。

唐维也一扫刚才的沉郁,黑着脸来劲了:“皇帝陛下,你知道你现在是驾崩了的吗?初七那天你险些把篓子捅穿了!这风波还没过去,这会你又出来了?明天要是传出皇帝魂飞故里或者诈尸的传闻,我——”

高骊忙并指保证这回很是小心,决计没有暴露行踪,唐维攒着劲骂了他一通,而后拍拍谢漆手腕,出去撑雨伞了。

嘴上虽数落,到底还是不打扰他们难得的相聚。

高骊目送唐维远去,门一关麻利地脱沾了潮气的外袍,仅着单衣到谢漆床前去,用手背贴着谢漆的额头,爱怜地滑到下颌去,低头亲了口他的朱砂痣打招呼。

谢漆后仰避开他的手,歪头打量他:“陛下初七那天怎么了?唐维看起来很生气。”

高骊面色不改地笑笑,扣住谢漆后颈轻柔,低头从他侧颈亲到朱砂痣去。

“没什么,倒是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呢?我看唐维的神情不太对。”

“唔……”

谢漆费劲地伸出左手去推开他的大脑袋,推不动,被他扣紧后颈,吻进舌根去。

谢漆差点断气,手抓住了高骊的发绳,一扯令他的卷发蓬松地炸开,高骊这才松开他,又从他的痣一路亲到锁骨去。

谢漆低喃:“伤口……”

高骊连忙停下,抬起湿漉漉的蓝眼睛:“好好好,不弄你了,哪儿疼?”

谢漆伸出一根手指摁住高骊的脖颈,眯了眼睛低喘:“你这儿为什么有掐痕?”

高骊刚进来,他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刚才还以为是看错了,现在近距离一瞧,发现高骊脖颈上确实有微不可察的手指印,他一看就知道是掐出来的。

痕迹要是再新一点,他能看出是被人所掐,还是自己作死弄的。

高骊眼神一闪,捉住谢漆的手盖在自己颈上,侧首亲他手腕内侧:“不知道,我力气向来大,应该是以为有蚊虫随手一掐的。你眼力怎么这么厉害?”

他一来谢漆就被他到处亲,饶是再厚脸皮也撑不住了,挣扎着要抽出手:“高骊!”

“嗯?”

“你别亲昵了。”谢漆窘得想一头撞他,“陛下,你好好坐着,规规矩矩说话。”

高骊满口答应,把拎着的食盒带来,掏出了一盅骨头汤要给他喝,补补断腿。

谢漆捧着热乎乎的汤有些失笑:“再过几天就能走路,不用费事。”

高骊伸手捏他脸颊:“你波棱盖儿都碎几次了?骨头要好好养,尤其膝盖。”

谢漆没当回事,抿了口骨头汤,又听他说:“不然以后我弄你,你那膝盖哪里跪得住。”

谢漆差点没呛住,咕咚咕咚喝完一盅,红着耳根朝他比划拳头:“休要孟浪。”

高骊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笑。

谢漆总觉得自己有时在他眼里是不着片缕的,忙转移注意谈起正事,也将对李无棠身份的猜测告知。

“难怪唐维刚才看着难过。”高骊捏着他五指轻摸,“你们当夜以原烟刺杀,云皇也好,李无棠也罢,除非云军里有一个比神医还高超的医师,不然迟早因毒暴毙。”

谢漆又出神了些,思索再三,将黑石吊坠的事也一并说出:“我生母给的遗物,那人手腕上也仿制了一条,我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我父母也曾是睿王一派中的一员。”

“如果是,你当如何?”

“不如何。”

高骊缓缓凑到他眼前:“煦光,假如你生父是了不起的一代人杰,却被我生父杀害,你往后跟我在一起,心里会不会生刺?”

高骊小心地看着他的眼睛,预备在他眼里看到一些错愕的复杂,但谢漆垂眼看他,说话轻描淡写的,透着超脱人世的孤冷。

“我就是个孤儿,父母二字,不是我的所依,家庭一词,更不是我的所属,我无亲无族,幼年进阁里,少年进宫中,人伦何时哺育我?还要怎么加诸我?”

高骊的心脏猛地一抽,恍然之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漆从前也冷,但烟毒之后失去部分记忆,骨子里的冷性又深厚了数倍。

也因没有记忆绊脚,他管控霜刃阁也好,长洛制衡和前线杀敌也罢,握刀时总是毫不犹豫,带着股不顾一切的锋利。

他说得也没错,高骊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只能握住他冰凉的手,捉在手里搓搓捂热。

两人转而谈起其他的事,夜色深时,谢漆抽出手拍拍身边的位置,高骊侧躺下,谢漆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卷发,指尖逡巡到高骊额角未淡的伤疤时,还没怎地,高骊就不小心从床沿掉了下去。

谢漆看着摔在地上的高骊,笑得按住腿:“陛下太、太大只了。”

“是床太小!”高骊甩甩挡住眼睛的卷发,气呼呼地起来去搬桌拼床,收拾了好一通,里衣也脱了,打着赤膊挤上去,把谢漆的脸按在他那横贯着几道疤的胸肌前。

谢漆喉结滚了又滚,默默在心里诵读大悲咒。

*

两天后,云都的鹰穿过雨幕辛苦地飞了回来,信报上谈,云都的太子应召,准备在七月十五动身,运着军备赶到前线去补给和振奋军心,后方留给辅政大臣,以及年仅十七的三皇子。

谢漆立即把消息传去给唐维,晋军的主事们火速召开了会议。

下了半个月的大雨转成了阴天小雨,天时的优势逐渐淡化,晋军很快充斥着开战的氛围,但这些都是谢漆难以参与的了。

他正在试着艰难的下地走路,他把自己的身体想得太好,事实是自中了烟毒以来,身体的愈合速度再不能和少年时的相比,如今前线用药紧急,他两腿的骨头断得厉害,只能偶尔弃用轮椅,撑着拐杖试试走路。

他在医馆冷汗潺潺地复建,晋军亦和他一样,艰难地一步一步迈出去,阻挡又开始奋力推进的云军。

七月二十日,第一架晋国的大型破军炮火速从长洛运了过来,它出于霜刃阁的匠师和许开仁之手,经过了不计的生死,北境三千里,百匠不眠夜,在晋云持续战了将近十个月后,晋国终于在军备上逼近云军。

谢漆没有亲眼见到那架新器械,但逐渐在医馆里听到外界传来沉闷的轰隆声,犹如低鸣龙吟。

北境青琉矿到长洛、长洛破军炮到东境的两条运输线快速高效运转,高骊和唐维来医馆的次数渐少,苍鹰和影奴也在外少回,谢漆不觉得孤独,透过狭小的窗,知道东边有盛大的反击。

神医倒是常来看他,白天城里士兵全出去了,远程攻击减少了晋军的损伤,他老人家终于能喘两口气。

这天八月,神医兴冲冲地拎着午饭来和他一块吃,食盒一打开,里头药膳的浓苦气味差点把谢漆送走。

谢漆捂住鼻子,险些要背过去:“神医,您这又是研制了什么新武器?”

“你小子也太失礼了!”神医隆重介绍他的新研究,这都不是十全大补汤了,是百全巨补粥。

谢漆撑着拐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那碗粥的卖相,只能苦笑着给神医抱个拳。

“倒也不必给我拜早年。”神医拍拍他脑袋,“来吧,为了你的早日康复,仰起脑袋咕咚咕咚一吃,诶它就过去了。”

“您也不用像哄小孩似的。”

神医笑起来,对着面瘫的谢漆一顿摸头攻击。

谢漆无奈地端起那碗药粥,神医在一旁碎碎念,很像方师父。

“天天轰隆隆的,我竟然也习惯了。”神医年近花甲胃口还是很好,听着远处的轰炸声下饭,“听医馆的伤兵们说,我们这仗没准能赢,双水城、雍城这些都能收回来哦,真是了不起,我起初还以为输定了,棺材本都做好没了的准备,这下好,我可能真要像菜头说的长命百岁喽。”

谢漆因为药粥拧起的眉心松泛了些:“战后,您好好颐养天年,少操劳些。”

神医咂咂嘴:“以后太平了,我还是想继续把烟草和烟毒这东西研究透。虽说有你这个模范样本,但还是研究得不够,万一将来烟草禁不掉,我留下的东西可就有用处了。”

谢漆肃然起敬。

窗外忽然飞来老鹰,急速冲到了饭桌上,把神医吓得“哇呀呀呀”起来。

谢漆解下鹰爪的信报,刚看一眼就神情一变:“云皇……已死。”

神医正捡掉在桌上的米粒:“被炮火炸升天了?”

“不。是死于您刚才想研究的烟毒。”

神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扒拉着米粒接话:“哇这死法……那还不如炮火升天。”

第184章 二更

这天天刚黑,高骊就急匆匆来了医馆,脸上盖着谢漆给他设计的易容,眼睛也用药水改变了颜色,以便他在唐维周遭用其他的身份行动。

谢漆肩上站着鹰,正在和影奴议事,高骊顶着一张易容的脸轻车熟路地推门进来时,令那来汇报的影奴十分警惕。

“不用紧张,这是我的人。”谢漆比个手势让高骊自己坐板凳,让影奴继续说话。

高骊听话地搬了个小板凳坐下,高大的身形导致坐下缩成一团还是倍有压迫感。

影奴觉得这人体格看起来很像皇帝陛下,脑子一下子想歪了,以为这人是阁主思君整出来的替身,说话便磕巴了些,火速汇报完情报立马跳出窗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