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81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踩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凶厉的混血陛下脸上表现出这样子的神情,因为那一声谢漆漆而冒出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又听见了高骊轻声在谢漆耳边念了一句:“老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好不好?”

踩风:“!?”

那一声离谱的称呼似乎真把谢漆叫醒了,他睁开红红的眼皮,懵懵地看了周遭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老婆醒了?”

“嗯……”

“身上难不难受?”

“……不,就是困。”

踩风:“!!!”

苍天啊!小恩人居然真的应了!

踩风脑子里顿时乱哄哄的,怎么布菜和伺候都全靠着机械的肌肉记忆,其他的一概不知了。

入夜与小桑照旧在外头守夜,他脑子发懵了一整天,直到又听见里头传出熟悉的叫水声的时候,他才心痛难当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他也在文清宫待过不短的时日,见过那人和当初的五殿下些许相处的光景。那时他对五殿下又怎会不好,但凡是五殿下所需要的东西,上天入地他都去捧过来送到他面前,不曾听他一句怨言。那时他没有“名分”,就是一个处在暗地里守卫的卑微影奴,脸上必须时时戴着严严实实的面具,可面具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只要一看到五殿下,又有几时不是带着笑意的。被那样的笑眼注视着,身在污泥中也觉得站在云端上。

那样万分专注的眼神,和全心守卫的姿态,周遭人谁不觉得他真心喜爱着五殿下。

他知道大家都是奴仆,是抱守残缺的下九流们,可他私心就是认定着那人比谁都不可替代,他所付的真心也需得是值得的人才配拥有,满宫的主子里,也只有清风明月般款款温柔的五殿下,才堪以能说个配字。

小恩人与五殿下,一明一暗,一守一护,没有人能比五殿下更配得上他了。

新君也不能啊。

如今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人,天泽宫中除了那一张结实的床板,其他东西几乎都被他折腾坏过。怪力之人,凶厉之辈,身上一半边境敌族的异族血统,行事举止与国都中的谦谦君子们全都不一样,犹如一个从别的人间跑来的奇葩。从外貌到性情,全都如此格格不入,叫人望而生畏,畏后叫人生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恐惧。

踩风听到小恩人离开高瑱转而到新君手下时,心中瞬间闪过的念头便是这定然是个局中局,戏中戏。

他想着小恩人暂离旧主来到这里,怕是有些难言之隐,怎么着也得是新君仗着权势去逼迫他,未曾想,竟然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怎会是……怎么看怎么不配的两情相悦。

踩风提着壶热水进去换水时,又听见了小恩人控制不住的微微啜泣,内心不住捶胸顿足。

好好的白菜,被最不好惹的山猪给拱了。

怎么还不带歇地拱啊!

什么人啊!

换完水出来时,踩风忍不住在风雪外间伤心欲绝,小桑见他如此,只好久违地抬手去碰碰他后脑勺,长吁短叹地安慰:“别伤心了,你也守这么久了,困的话先小憩一会儿,我来守下半夜吧。”

踩风连忙抬袖擦擦眼睛,犟得直摇头。只是他再怎么强撑,到底也还是疲倦,终究是忍不住靠在外间睡着。

等一睁开眼,天正微微亮,他没看见旁边的小桑,正想四处张望叫人,结果就看见小桑有些僵硬地提着壶从里间走出来了。

踩风:“……还没停?”

小桑:“……是的。”

沉默了好一会后,小桑认真地转身:“我去吩咐他们熬点参粥,再备清火汤。”

踩风捂住了脸,心想这是大补汤和降火汤能解决的事情吗?

*

头个晚上时,高骊也没想过自己能有幸混账个几天,他以为前半夜就已是如梦如幻了。

换水时,他怀中抱着谢漆,换了巾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擦完又去喂他喝水,谢漆还没喝完就已经累到瘫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光速睡着了。可想而知,生涩的初次瞎鼓捣和酣战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体力消耗。

高骊抱着他轻手轻脚放下,现在脑子清醒了一些,赶紧掌着他从头到脚摸索一通,看看可有什么地方给伤到。

他就怕他不受控制,力气一失控把谢漆捏出个骨折肉碎什么的,那便是惨剧了。

检查完,除了被抓出来的一些淤青,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高骊顿时感到很快乐。

但这也许只是他还留有一些潜意识的理智,说不准以后还能否这么保持,为防他的大力作怪,还是得想个办法。

他在夜里认真地思索,想到之前在神医那里开的软骨散。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的念珠,起初想要软骨散是想在每个月的双重日喝一剂,以免自己在那一天因为什么突发事情而暴起伤害旁人,喝了软骨散,一身力气怎么着也卸掉了五成,就算真由着另一个“自己”发飙,也不至于重蹈之前玉龙台的覆辙。

左手上的血红念珠悠悠地泛着莹润的红光,他看着谢漆,又看着那串念珠,一时之间尤为同情起“自己”。

他有这么一个人,当真是幸之又幸,另一边行尸走肉的那人却只能苦苦挣扎,莫说有销魂夺魄之爱侣,就连能说上三言两语的,勉强信得过的都没有。

高骊陷入了好一会混沌,随即又想到,软骨散也许也可以用在这用途之间。他赞叹自己可真他娘是个大机灵鬼,俯身抱住谢漆便在他耳边小声地商量:“老婆老婆,以后抱你前我都先喝软骨散好不好?这样我力气就不是很大,就不会把你折腾得这么累,然后我们就可以久一点,好不好?”

谢漆眼角挂着泪珠,睡得很沉。

高骊痴痴地望着他的剪影,踩风进来换水时亮了一小盏灯在远处,托这一点光在那,他便觉得现在时间还很早,压根就没有想过到底折腾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精神抖擞,想来是还没有足够的。

他挨过去静静地看着谢漆的睡颜,越看越意动。

谢漆总觉得自己刚睡一会儿就又弄醒了,其实事实上也是如此。

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高骊那毛绒绒的大脑袋,伸手想去打他,可是手到他后脑勺的时候,又因无力变成了轻抚。

是毛绒绒的纯情大狮子啊。

谢漆有气无力地顺那一头手感超级好的卷毛,沙哑道:“你又想干嘛。”

高骊不说话,眼圈红起来,看着像是一副委屈的大狗狗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被欺负到哇哇大哭的,谢漆光是看了几眼,心都软了好几分。

也是,按照那些个上天入地的稀奇修仙话本里面所说的,这位卷毛大狮子珍藏已久的珍贵贞洁让他采撷去了。

既然采都采了,那肯定是要对他好好负责的嘛。

谢漆几个念头下来,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受罪的,剩不了几丝力气的手指轻揉高骊的后颈。

高骊悄悄抬眼,看到他疲惫归疲惫,眼神却太清澈温柔。一时想到他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碎碎念,他把一轮月亮摘下来捏碎了,把一个仙子抢下来了藏住飞天的羽衣了。

他这个臭烘烘脏兮兮土气极了的凡夫俗子,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福,才能在今生抓住一个清冷绝美,纯善纯欲但又浑身伤疤的稀世仙子。

他让本会普度众生的仙子画地为牢了,让那九天上洒下来的恩泽雨露变成只哺育自己一个人的养料。

他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这里,他看着谢漆,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既快乐又自责,馋得头皮发麻,同时羞愤欲死不好意思讲出来。

谢漆伸出指尖抚过他眼角,往常他对时间的感知十分敏锐,但是今晚让他的时间概念模糊掉了,他也以为现在还挺早,以为自己还挺有体力的。不过区区几次,十五年习武出来的强劲体魄,怎么会为这区区几次败下阵来呢?

于是他虚弱又自信地纵容道:“别哭了,累的话一起休息,不累的话继续也可以。”

高骊震惊万分,受宠若惊地睁大眼泪汪汪的冰蓝眼睛,明明就是一副馋生馋死的流浪饿狗样,偏生又是纯真纯情的羞涩样,眼角细碎的泪意在微光里闪闪凝聚成大颗的泪珠,冰蓝的异族眼眸像是波光粼粼的冰川。

谢漆没有去过塞外,没见过冰川,但见过他,或许也像见过天地。

高骊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次谢漆,谢漆点了头,他也不见动作,一直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

谢漆纵容地又说了两遍,事不过三,说完他也不说了,别过头去打盹。

就在他要入梦见山海的时候,旁边那呆瓜却醒过神来了。

*

结果,谢漆连着三天下来,顶不住了。

原先确实是想着放纵一把,结果没有想到放纵了这么久,居然三天之内都没有走出天泽宫,简直是太离谱了!

他几乎是把半辈子的眼泪全部留在高骊的臂弯里了。

谢漆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天泽宫留宿了,趁着高骊上朝去,扶着一把酸到不行的老腰拖着腿出去,慢腾腾地回了侧卫室,鞋子一脱,便又继续栽倒趴到了床上。

心中一顿数落——

蛮牛!

野熊!

饕餮之徒!

他不知道高骊开荤后会是这么个狼吞虎咽的可怖情形,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承受。尤其是后两天他竟真的去喝了软骨散,但是即便这样,谢漆也还是头一次萌生了自己会不会被搞死的念头。

顶不住顶不住。

投降了投降了。

他趴在床上又沉沉地睡了一上午,晌午睁开眼之后,隐约才觉得一身气力恢复了不少。

爬起来之后猛猛拍了自己的脸庞,把梦里挥之不去的饕餮版高骊驱散,恍如隔世地想要办点正事来。

他吹哨声叫来了大宛,也叫来了手下的那些小影奴们,想问问这几天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小影奴们全都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先是低下头让他顾念好自己,接着再各自把这几天/朝内的一些重大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鬼宅之事还在发酵,吴家和梁家联手是要让何家一败涂地,一口气不带喘地把何家相关的陈年旧事、今岁新案翻出来一起算总账。

谢漆一边听着一边回忆起前世何家此事的牵连,何卓安在这一世的倒塌比前世的时间点要推前不少,至少推前了有大半年。

前世他记得非常清楚,直到飞雀一年的夏季,高骊才直接横冲直撞地去把何家灭门。何家所犯的罪行里面有必然一桩能牵动高骊,而这件事现在还没有被翻找出来。

他对这个能激怒高骊,迫使他提刀灭门的关卡十分警惕。

小影奴们提到何卓安,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名:“大人可还记得梅之牧?”

谢漆从沉思当中回神,点点头让他们继续说。

“那梅之牧住进何府有一月有余,昨天刚刚背着行囊从何家出来。”张关河深吸一口气,“她去了大理寺,做了两件事,第一桩是将何卓安成为家主后的私账交出,上面记载的全是何卓安历年来私底下做的勾当。那私帐一出,直接惊动了整个大理寺,梁家连夜都在彻查,一直到今天上午也才排查出冰山一角。”

谢漆眼皮一跳:“私账?确定梅之牧带出来的账本是真的吗?”

梅之牧与何卓安一直以来的关系都是闺中密友、弦外知音,此事在世家中人尽皆知,除非……她是大义灭亲。

“是真的,梅之牧说,那是她从何卓安的密室里窃取出来的机密,为的就是要送何卓安上刑台,动机说是不愿看她泥足深陷,丧尽天良。”

谢漆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前世根本就没这一遭,他也不知道前世何家的倒塌里,有没有梅之牧添进去的柴火。

他只好按下不表:“不是说梅之牧去大理寺是做了两件事吗?那么第二件事呢?”

张关河声音绷紧了:“第二件事是……投案自首。梅之牧对于鬼宅当中的一百六十九具尸体之事供认不讳,自陈是四年前,她离开长洛时蓄意开启的煽动阴谋。”

谢漆愣住了:“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吗?”

正如她所说的,她在四年前就离开了长洛,人在国都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办得到这样触目惊心的诡异之事?

小影奴们交上密信,上面是连夜调出来的档案,有一些笔迹甚至还没有干:“我们也完全想不通,这是从大理寺偷偷调出来的,据说是梅之牧本人的口供,大人你看。”

谢漆连忙接过那些密信展开,从头看到尾,心跳越来越快,直觉在看一件匪夷所思的,妖狐怪谈似的话本之事。

——这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与事么?借用佛学、道学、周易之说,去煽动那些本就精神岌岌可危的负债平民百姓,蛊惑他们前去一处宗室遗忘之地,到那里依次自尽,把自己死后的怨气凝聚在国都一角,诅咒整个宗室灭亡,诅咒何家来日走进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