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旦
杭宁呆呆的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秒,等回神之后,嘴角上翘的弧度却是压也压不住。他重新躺回床上,慢慢把被子拉在了脸上,然后又开始左翻滚、右翻滚,翻滚的时候两只脚还要再扑腾几下。
白凌画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沧桑地站在杭宁床边,等到杭宁掀开被子,刚巧和这僵尸一样的半张脸来了个面对面。
杭宁:……
白凌画眼神麻木,语气也很麻木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起床仪式吗?”
杭宁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但他不知道的是,白凌画没看见他的淡定,只看见了他的灿烂。
杭宁拿过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举到了白凌画眼前让他看。
杭宁小小声,“宗溟主动给我发‘早安’,他还喊我'宁宁'。我们俩在一起了那么多年,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再喊过我一声小时候的称呼。”
白凌画先警惕的转头看了一下西风和田梦,在确认了两个室友还没睡醒之后,他才神色复杂地重新看回了杭宁。
白凌画:“有没有可能,你给我看这个,我再想到宗溟那张脸,不会感觉到真甜,只会感觉到真可怕。”
杭宁假装若无其事,“我没让你夸真甜,我就是讲述一下这个事情。”
白凌画:“你唇角别翘的那么高,我就信了。宁宁~”
杭宁听见“宁宁”这个称呼,再联想到宗溟,一个没绷住,立即表情管理失败。他脸有些红,想忍笑又忍不住,干脆直接把脸埋在了枕头里面,但埋在枕头里又不安分,两只脚还在悄悄扑腾。
白凌画:……
白凌画一个没忍住,开启了吐槽模式,“您也不是真的十八岁,摆出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多少有点不稳重了?都十来年的老CP了,这仿佛第一次谈恋爱的样子多冒昧啊。”
杭宁闻言,把脸从枕头里拔了出来,“我们俩从一开始就是像家人一样相处的,确实没谈过恋爱,等晚点我和你细说。”
杭宁说完,又把脸埋回了枕头里面。
白凌画后悔了,白凌画后悔知道杭宁的秘密了,他不想一大清早就吃两个阎王爷的狗粮。
杭宁把脸埋在枕头里面让自己冷静冷静,冷静着冷静着,他忽然回想起了白凌画那张沧海桑田的脸。
杭宁再次抬头,终于变回了正常模样,甚至语气还带了几分关怀。
杭宁:“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整夜没睡的样子。”
白凌画小声激动,“我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我睡得着才奇怪吧?!”
杭宁虽然不太理解白凌画为什么如此激动,但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毕竟白凌画之前那白莲花、公主病、中二病的病状,也不像全都是装的。
杭宁安抚地说道,“那你快睡一会儿补补觉吧,这阵子为了首场公演,大家都累坏了,西风和田梦也不会醒太早。等会儿我先去练习室里练早功,练完功顺便把早饭带回来。咱们等下午时候再集体行动,一起去练习室里继续练习,利用休假这几天,我练练基本功,刚好也可以带你们把之前的学习成果继续巩固一下。”
白凌画听到杭宁的魔鬼发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沉痛发问,“所以你和宗溟在一起,是因为你们喜欢彼此的‘卷’吗?”
杭宁:???
杭宁在把白凌画锤回他自己的下铺之后,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洗漱收拾,然后心情更加不错地去到了一个无人使用的练习室里练早功。
白凌画觉得杭宁是个卷王,但《临风》里的卷王并非只有杭宁一个,就在杭宁利用把杆压腿的时候,宇文青空和时宣也已经来到了主楼里准备练习,并且还双双从杭宁所在的练习室门口经过。
宇文青空和时宣本来已经从杭宁的练习室门口走了过去,但在两个人脑子里回想出刚刚看到了什么诡异的画面之后,他们脚步一顿,又齐齐震惊地退回了门口位置。
杭宁今天选的这间练习室,大门上自带了一长条玻璃窗,而宇文青空和时宣正目瞪口呆的透过玻璃窗一起看着杭宁。
杭宁转回身,刚巧看到了自己的两位老朋友,他毫不在意宇文青空和时宣震惊的表情,还很热情地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意思是早上好呀。
时宣僵硬地转头看向宇文青空,语气里满满都是对人生的怀疑,“你看到了吗?”
宇文青空故作镇定,“看到了。”
时宣:“杭宁为什么在压腿,而且看起来还那么游刃有余。”
宇文青空:“白凌画教他的吧,白凌画跳古典舞的,而且伏尼导师不是说过,杭宁身体条件特别优越,适合跳舞。”
时宣想要哭唧唧,“为什么我拉筋要死要活,他拉筋那么轻松。”
同样被拉筋支配的宇文青空,脸上出现了一瞬空白,然后才互相安慰般地说道,“杭宁那样的是极少数,前几天我看秦云恒和林十四互相拉筋时候,也和我们一样……拼尽全力。”
时宣:“好吧,那我开心了一点点。”
杭宁看到宇文青空和时宣神色复杂的站在练习室外面,正准备热情招呼两个小伙伴进来一起练功,但他才刚想抬手,正在播放音乐的蓝牙耳机里却是响起了通话提示音。杭宁敲了敲蓝牙耳机接通,电话里传来了居然还没睡觉的白凌画的声音,白凌画声音特别小,语气还很神神秘秘。
白凌画:“喂,杭宁,你现在去食堂了吗?”
杭宁回话,“还没,怎么了?”
白凌画:“我刚听我……我刚刚听说宗溟准备去食堂吃早饭了,所以和你报个信。你要是不想大庭广众和他撞见尴尬,可以提前避开。”
杭宁语气真诚,“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杭宁真诚答谢,然后秒挂电话,再接着,他就抓起自己的死亡芭比粉手推车,风一般冲向练习室大门,然后风一般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宇文青空和时宣整齐一致地站在敞开大门的练习室门口,一起茫然的望着楼梯间方向。
时宣:“刚刚,杭宁是不是唰的一下子过去了。”
宇文青空:“嗯。”
临风学院里的布局非常规整,宗溟所在的办公楼和食堂之间,只隔着一条宽阔的主路,而练习室所在的临风楼反倒是要更远一些。杭宁接到了白凌画的消息提前出门,他拽着手推车风风火火,终于是在距离办公楼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走在一起的宗溟和齐康。
杭宁趁着自己还没被宗溟发现,立即放缓步速,顺便整理呼吸,再接着他又拿出了手机,做出一副边走路边低头查看手机的模样。
杭宁“无知无觉”的一路向前,在走到去往食堂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刚巧和宗溟还有齐康遇到了一起。
因为第一场公演刚刚结束,拼命练习了很久的练习生们还都在忙着补觉,所以此时临风学院里面非常清静,去食堂吃早饭的练习生和工作人员也没有几个。
杭宁拖着他的死亡芭比粉手推车,在空旷的主路上非常显眼,他和宗溟、齐康刚一照面,齐康立即就认出了他。
虽然宗溟、杭宁、齐康三个人已经彻底摊牌了,但现在是在公共场所,而且不远处食堂门口还有个直播平台的机位在实时播放,所以齐康就算心里再想把杭宁当做小祖宗一样供起来,表面上也还是要保持住总导演的派头。
齐康见到杭宁,摆出了一副大领导见到小练习生的亲切友好模样,他面上带笑,主动打了个招呼,“这不是杭宁吗,你也来吃早饭啊?”
杭宁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抬起头,见到是齐康和宗溟,面上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即非常有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
杭宁看向齐康,“总导演老师早上好。”
齐康笑容灿烂,“好好好,早上好。”
杭宁对着齐康打完招呼,又转头看向了宗溟。
杭宁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状似无意的和宗溟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摆出一副规规矩矩模样,语气特别乖巧礼貌,“宗导师,早安。”
宗溟知道杭宁这句“早安”,是对他早上发出那条短消息的回应,虽然宗总心里非常受用,但面上却仍然是平日里那副严肃端正模样。
面对杭宁的主动问好,宗溟非常矜持地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高贵冷艳地说了一句,“早,去吃饭吧。”
杭宁听了宗溟的答话,就像寻常练习生一样,立即拖着手推车向着食堂快步走去,而跟在宗溟身边的齐康,却是停住了脚步。
宗溟侧头看向齐康,不明所以,“怎么了?”
齐康看着杭宁的背影,心情复杂,“所以你让白凌画给杭宁放消息,就是为了等着杭宁主动来和你‘偶遇’?果然再低端的猎手,也还有傻狍子帮他挽尊。”
第131章
春日上午的临风学院, 除了走在路上那些蔫头耷脑的练习生们之外,处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
田梦和西风、白凌画三脸萎靡的走在临风学院主路上,他们和三五成群的其他练习生一样, 远远看去,走路姿势都很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
田梦一脸悲痛, 说话的时候简直想要哭唧唧, “节目组说好的给我们放假,结果几乎天天都有拍摄安排, 这已经是我连续早起做妆发的第三天了, 我恨。”
白凌画语重心长, “答应我, 永远不要吃资本家给你画的饼。”
西风:“为什么从宿舍楼去主楼的这个路就这么长呢, 为什么节目组就不允许我们使用交通工具呢!”
田梦看了一眼走在不远处的戚寒枝,幽幽答话,“因为如果你能天天骑着单车去主楼, 戚寒枝就能天天开着玛莎拉蒂回宿舍。”
西风:……
白凌画自信开麦,“玛莎拉蒂什么的, 我们也可以。只要杭老师动动嘴巴,我们甚至可以修一条高铁去主楼。”
田梦小声吐槽, “靠什么, 靠他是你的关系户,而你是宗导师的关系户吗。”
田梦吐槽完, 又后知后觉地问道, “所以咱们杭老师呢, 他不做妆发, 提前去主楼了?”
白凌画答话,“他说他去找我……找小绍医生谈谈, 我不想知道他想谈什么,盲猜小绍医生也不想知道。”
西风:“你们对杭老师越发的不尊重了,所以他不会是撞到来参观的节目观众被困住了吧,今天好像是《临风》开放日吧?”
白凌画和田梦齐齐看向西风,觉得西风说得很有道理,就在他们三个人拿出手机想问一下杭宁需不需要救驾的时候,他们的眼角余光,却是看见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正均速朝着他们不断靠近。
白凌画、田梦、西风一起回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坐在电动轮椅上的杭宁,正从一众目瞪口呆之中,以非常潇洒的姿态将轮椅行使到了他们面前,并且还来了个小小的漂移停车。
田梦:=0=
西风:=0=
白凌画:……
白凌画神色复杂地看向旁边不远处的办公大楼,意有所指地问道,“杭老师,你这么作,你家里人知道吗?”
杭宁:???
白凌画本来只是吐槽,但他不知道的是,站在窗边打电话的宗溟,刚巧把杭宁驾驶着电动轮椅在主路上潇洒飙车的画面尽收在了眼底。
宗溟说了一半的话忽然卡住,满脑子回放的都是杭宁的“飒爽英姿”。
电话另一端,杭归宜不解问道,“宗总,你那边怎么了?”
宗溟回神,立即答话,“没什么,杭女士,我们继续。在杭宁的事情上,我个人还是希望您今天能参加一下我们的电话连线活动,辽老师在深山里采风,手机基本没有信号,家人连线环节,杭宁只能是打给您了。”
杭归宜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我不太想要参加这个互动。”
宗溟透过玻璃窗,看着杭宁轮椅炸街,他眼角跳了跳,勉强收回注意力,继续追问,“所以您现在是存在什么顾虑吗?如果是不方便对外公布家庭情况,那您完全可以放心,这次电话连麦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我们节目后期给出的字幕都是练习生父亲母亲这样的称谓,不会暴露真实身份。”
杭归宜:“不是那样,我不介意对外公开我有个儿子。”
杭归宜答完,停顿几秒,才再次开口,“宗总,从杭宁当初去到燕城受你照拂至今,我们也算是相识多年。对于杭宁的个人情况,你全部了解,对于我和杭宁父亲的失责,你也全都了解。杭宁小的时候,我们没有尽到义务照看好他,现在他到了可以完全独立的年纪,我又以母亲的身份来坐享其成,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杭宁也不会愿意。我不想用母亲这个身份道德绑架杭宁,他爸爸其实也是一样的,我们虽然一直不是什么好父母,两个人活得都很自我和自私,但我们也没到了那么厚颜无耻的程度。”
宗溟听到杭归宜给出的理由,眼中有讶色一闪而逝。这么多年以来,宗溟一直以为杭归宜是因为性格原因,所以才不愿意和杭宁亲近,但不止是他,就算是杭宁都没想到过,杭归宜不与他们来往的理由,竟然会是她觉得自己从前没有付出,所以现在不配得到回报。
宗溟面色变得认真了一些,再次开口,“杭女士,或许事情和您想的并不一样,杭宁从没有在他和你们的关系里以这种斤斤计较的方式考量过。而且以我的浅见,亲情本就是一种相互给予,如果您和辽老师从今以后愿意多和他相处,他依然还是有所获,而不是一个被坐享其成的果子。”
杭宁对于自己父母是个什么心情,作为另一半的宗溟深有体会,杭宁明明是想要得到父母关怀的,所以即便是十年前最自我封闭时候的杭宁,也勇敢的选择了在节目录制时候主动联系父母,希望他们也能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是那一次,杭宁的勇敢没有换来他想要的结果,所以往后十年,杭宁都不再尝试靠近辽梧卫和杭归宜,甚至对于自己的家庭情况讳莫如深。
宗溟因为这个事情,一直很心疼杭宁,因此对辽梧卫和杭归宜,其实心底也有些不满。
直到此时此刻,宗溟终于知道了杭归宜和辽梧卫的真实想法,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觉得重来一次,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让杭宁耿耿于怀多年的这个遗憾,这次有了新的转机。
杭归宜认真思考着宗溟的说辞,语气里却难掩自嘲,“杭宁或许对你提起过,他九岁之前,都是跟在我身边生活的。杭宁小的时候,每次哭闹,我都会拿糖果哄他别哭,我也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前几年我在同事照顾孩子的时候才听说,太小的孩子哭着时候吃糖果,是可能会卡喉窒息的。宗总,你说像我这样的母亲,杭宁还会有半点期待吗?我并不觉得杭宁会想和我们这种父母有什么大团圆结局,我们也不应该把自我感动强加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