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旦
白凌画询问“魔镜”无果,于是又看向了杭宁,他用浓重的翻译腔再次问道,“哦,我亲爱的杭宁老伙计,告诉我吧,谁才是练习生里最漂亮的人?”
杭宁化身没有感情的问答机器,麻木答道,“你。”
白凌画满意地笑了,骷髅头面膜因为白凌画的笑容也跟着变成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杭宁:……
杭宁不想继续看白凌画作妖了,他拿了睡衣走向浴室,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我去洗澡了,再见。”
白凌画:“see you 哦~”
杭宁:……
杭宁觉得心很累,白凌画这个人,比宗溟更加让他心累。然而杭宁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小小的宿舍里面,觉得心累的其实不止杭宁一个人,白凌画也同样觉得心很累,他看着镜子里变态的自己,很想夸赞一句MDZZ。
白凌画蛋疼地撕下了脸上的面膜,他正打算去隔壁宿舍借用水龙头洗个脸,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却是忽然响了起来。发消息的人是宗溟,但白凌画已经赋予了他一个新的备注。
【阎王爷:明天录制会很累,让杭宁早点睡觉,别气他,睡前生气对身体不好。】
白凌画攥紧手中的面膜,他把面膜当成了自己这悲催的命运,饱含怨愤地狠狠摔在了地上。再然后,白凌画又是冷笑一声,一只手操作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行字。
【白凌画:嗯嗯,好的呢。宗总,您放心。】
《临风》节目组的临时宿舍虽然面积不大,但浴室的配置却是很不错,环境整洁,热水也充足。杭宁放松地洗了个澡,顺便想了想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虽然很认真地想要理清现在的情况,但目前所得信息有限,实在是难以判断,杭宁觉得自己很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错乱的迷宫之中,每次觉得好像摸到一点正确的门路,转角就又撞在了墙上。
杭宁没理出什么头绪,倒也没觉得特别烦乱,反而忽然有了一种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的佛系心态。他随手摸了下刚刚吹好的头发,一头黑发温热柔软,和他的性格大相径庭。感受到手在发丝间舒服的触感,杭宁忽然有些理解了宗溟为什么那么喜欢帮他吹头发,吹完还总是揉来揉去,毕竟手感真的不错。
杭宁胡思乱想着出了浴室,一抬眼,刚好看到白凌画躺靠在床头,这位戏精双手交叠于胸前,正庄严宝相地凝视着他。
杭宁:???
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白凌画不等杭宁发问,主动发起了精神攻击,“杭宁,你知道如何才能获得像我这样的倾城美貌吗?”
在娱乐圈里公认颜值TOP的杭宁,直接陷入了沉默。
白凌画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你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不必心怀感激。”
杭宁:……
倒是也没打算感激。
白凌画似乎并没注意到杭宁一言难尽的表情,只是继续讲道,“获得倾城美貌的唯一方法,就是充足的睡眠,只有美容觉才能拯救颜值,现在请你立即关灯上床,我们一起睡美容觉。”
杭宁对于睡觉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还不如闭着眼睛多复习几遍明天初评级要表演的内容。杭宁配合地走去墙边关了灯,又轻盈灵巧地爬上了上铺。
杭宁掀开被子躺好,一片黑暗之中,他忍不住又开始怀疑,怀疑会不会现在的一切其实只是梦境而已,当他睡着了再醒过来,他还是在十年后,宗溟就耐心地陪在他身边,宗溟会牵着他的手,会温柔地给他一个早安吻。
杭宁有点委屈,有点难过,有点想念宗溟。
寂静的夜,思念如水一般铺展蔓延,杭宁沉于其中,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他的思绪断断续续,却又忽然被下面敲床板的声音惊醒了。
白凌画在对他而言过于简陋的宿舍里尝到了失眠的滋味,他忘记了宗溟之前的嘱托,想也不想地抬脚踹了踹杭宁的床板,开口问道,“杭宁,你睡着了吗,没有二十层床垫铺着的铁床太硬了,我睡不着。”
杭宁觉得白凌画这个人,就像是文艺片里乱入的抓马喜剧人,只要他出现,立即就能把所有感伤情绪吹得灰飞烟灭,逼得人只想为他绝美的智商鼓掌叫好。
杭宁毕竟是从十年后穿越回来的,也不能和比他小了十岁的男孩子一般见识,他虽然被吵醒了有些无语,但还是回问了一句,“你是因为明天的初评级表演睡不着吧。”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杭宁当年也经历过。
白凌画虽然不是来认真选秀的,但想到要在那么多人和那么多摄像机面前表演,他确实是紧张了。作为一位影视院校的高材生,如果是对着镜头演戏,他没什么问题,但是对着镜头和一堆评分的导师们唱歌跳舞,这不是他术业的专攻方向,以至于想想都觉得窒息。
虽然杭宁说对了,但白凌画是不可能承认的,毕竟他是作精,是白莲花,是中二病。
白凌画清清嗓子,找准符合自己人物性格的声线,造作地答道,“没错,我确实是因为明天的初评级表演睡不着,一想到众生皆平凡,只有我将惊艳世人,我就会因为自己过于耀眼而烦恼得无法入眠。”
杭宁:……
杭宁恨多嘴的自己。
白凌画无知无觉,继续问道,“明天入场选座次,你会选C位吗?”
杭宁:“选啊。”
白凌画:“但它是我的。”
杭宁如实说道,“那就要看是谁先入场了。如果你比我早入场,那是你的,如果我比你早入场,那就是我的。”
要是换做以前,杭宁根本懒得争座次,但是他今天被宗溟气到了,边画“正”字边发誓要摒弃爱情搞事业。宗溟对他爱搭不理,他就要让宗溟高攀不起,等到最后宗溟来参加“成团夜”录制的时候,他必须站在C位睥睨众生,而且是从头到尾都站在C位,永远当一朵宗溟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
白凌画听到杭宁的答话,想了想,接着回道,“那个C位也不一定只有你和我想坐,练习生有一百个人呢,华美娱乐和天籁音娱那两家大公司,肯定也有人想坐。华美娱乐的秦云恒你知道吧,他可是他们公司的top1,而且我还听说天籁音娱也有两个特别强的练习生,虽然他们今天去医院了没能见到,但如果明天状态好的话,这两个人肯定也会去选C位。”
杭宁听到白凌画闲聊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心脏瞬间漏跳了好几拍,他僵硬地握紧床沿护栏,一直不敢去想的两个名字,终于还是出现在了脑海之中。黑夜隐藏了杭宁紧张的神色,却无法遮掩他有些发抖的声线。
杭宁:“叫什么?那两个人,叫什么?”
白凌画隐隐觉得杭宁似乎哪里不太对,又不觉得这个话题能有什么让杭宁不太对的地方,应该只是他多心了。白凌画随口说道,“好像有一个是复姓,慕容还是西门还是什么的,另一个更记不清了。”
杭宁努力克制住情绪,念出了选秀时期他两个好朋友的名字,“宇文青空、时宣,是吗?”
白凌画:“对!就是这两个!”
在得到肯定答案那一刻,汹涌而繁杂的情绪仿佛暴雨中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杭宁彻底淹没了,喜悦、悲伤、遗憾、庆幸,各种各样的情感搅成一团,强行把杭宁裹挟其中,耳边隐隐传来白凌画说话的声音,可是杭宁全都听不真切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白凌画此时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站在床边,担忧地扒着护栏探看,“杭宁?你怎么了?”
杭宁看向白凌画,开口问道,“你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吗?”
第8章
白凌画作为一位皇族中最皇的皇族,在练习室那时候找他搭话的练习生特别多,大家聊得多了,自然接收到的信息也就很多,比如他听说了天籁音娱有两个实力很强的练习生没来开会,他还听大家开玩笑的说过,那两位是出道种子选手,安排住所都是排在最好的A座三楼,而且是天字一号房。
在听到杭宁的提问之后,白凌画回忆片刻,开口答道,“他们俩应该是住在我们A座这边的301宿舍,怎么了,你认识他们两个吗?”
杭宁没有回答白凌画的问题,他翻身下床,急急踩上拖鞋,如风一般跑出了门。
白凌画望着敞开的寝室大门,总觉得杭宁的反应有些奇怪,而且杭宁刚刚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从上铺落在地上的,这身法也太高手了。白凌画脑中问题很多,但他现在也来不及顾忌那些问题了,本着保命原则,白凌画抓紧时间给宗溟发了个消息,实时播报杭宁已经化成蝴蝶飞走了。
杭宁不知道白凌画在悄悄给宗溟打小报告,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宇文青空和时宣,过往的回忆如风飞驰。
其实当年选秀节目刚开始录制那时候,杭宁和他们两个人并不是好朋友,杭宁和宇文青空甚至还算得上是对手。
宇文青空的个人实力很强,在《临风》这个节目里面,他本可以靠着唱跳实力吊打所有来参加选秀的练习生们,可惜偏偏节目里不但有个和他实力相当的秦云恒,甚至还空降了一个杭宁。杭宁太出色,出色到在练习生里面一骑绝尘,所有人都不得不选择避其锋芒,就连华美娱乐的top秦云恒都绕着杭宁走,偏偏宇文青空不服输,他一直把杭宁当做对手,永远都是越挫越勇,过于倔强,却很坦荡。
杭宁从不讨厌宇文青空,时间久了,杭宁偶尔还会故意和宇文青空怼上几句,宇文青空自然也要还口。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很热情开朗的性格,这其实算是两人之间独有的表达亲密的方式,但如此奇葩的互动模式,像时宣这样的“世界和平爱好者”显然是理解不了的,每当杭宁和宇文开启互怼模式,时宣就会紧张地两边调停,生怕他们讨厌彼此。
这样相处的日子久了,又一直同在A班,他们三个就如同所有俗套的青春故事一样,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
杭宁满心紧张,一路从安全通道冲上了三楼,在到达目标楼层之后,他又是想也不想地沿着长廊一路跑到了最尽头处,杭宁跑得连肺部都像快要炸裂似的闷疼,然而真的看到了标记着301房号的那扇房门,他却又忽然刹住了脚步,甚至努力想放轻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杭宁害怕,害怕打开那扇门,不会是他期待的样子。
剧烈的喘/息声震荡着杭宁的耳膜,就在他不知进退的时候,301的房门却是忽然被人打开了。
一个相貌柔和的男孩子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十七岁的时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他穿着一件纯白色外衫,衬得有些像春日里的小雏菊,不绚烂、不夺目,认真去看,却是好看的。
在杭宁脑海中,另外一个身影和眼前的时宣交叠在了一起,更高挑些,却萎靡憔悴,整个人瘦得已经脱了相,眼神很阴郁,讲话的声音因为怨愤而变得有些尖锐。
他坐在敞开的窗子旁边,身后夜色里充斥着光怪陆离的纷乱色彩,无数霓虹灯混杂出的光色将那副瘦弱不堪的身体完全吞没,窗外风声呼啸,像蛊惑人心的召唤。
时宣说,你们都嫌弃我,你们谁都不爱我,你是,宇文也是。
杭宁眼前一晃,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瘦得如枯骨般的身体向窗外倒去,他手腕因为幻觉而隐隐作痛,就像那时候一样,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时宣。
杭宁飞扑到时宣身前,用尽气力把时宣紧紧搂在了怀里,现实与记忆的交错让杭宁有些恍惚,无声的泪水落下,沉默而汹涌,他有些哽咽地说道,“我们都很爱你,不要乱想,不要让我们失去你,求你了。”
杭宁说到后面,因为难过,说出的字几乎连不成整句。
当初杭宁勉强用带着旧伤的右手拽住了时宣,在十几层楼的高处,时宣吊悬在空中,犹如是早已枯萎的干花,他既不挣扎,也不求生,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
高处的寒风冷硬无情,它像鬼魅戏耍生灵般,将时宣瘦弱的身体吹得左右摆动,时宣很轻,却带着沉沦下坠的力道,杭宁手腕疼得已经快要麻木了,指尖的触感却莫名清晰,他感觉到时宣的手正慢慢从他掌心脱离滑落,无能为力、万般绝望。
杭宁陷入了回忆漩涡,生死一幕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他犹如被极寒的冰水浇了个通透,面色惨白,身体难以自控地微微发抖。
时宣根本不认识杭宁,忽然有个练习生冲过来把他死命抱在怀里,还哭着对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个情景有些吓人,时宣无措地僵在原地,满眼惊愕无辜,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杭宁的样子太过脆弱,仿佛薄而剔透的冰,随时都会破碎,时宣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抱住杭宁,他希望自己能给到这个好看的男孩子一些安慰。
杭宁被时宣温柔地安抚着,渐渐恢复了过来,他还有些无力,低声说了句谢谢,示意时宣可以放开他了。
时宣收回拥抱,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杭宁听到时宣软乎乎的声音,内心被安抚得更加平静了一些,这个样子,这个声音,这是十七岁的时宣,脾气很好,讨人喜欢,单纯而快乐。
这个时候时宣和宇文青空之间的一切误会都还没来得及发生,重来一次,结局一定就会不一样了。
杭宁忽然觉得,穿越真好。
杭宁整理了一下情绪,退后一步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好像又梦游了,吓到你了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时宣性格好,还很善良,他用力摇摇头,对着杭宁说道,“没事没事,我没关系的,你醒了就好。梦游是不是很危险啊,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时宣说完,又有些慌乱地从衣兜里找出了一包纸巾,他用双手把纸巾递到杭宁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先擦擦眼睛吧,你是梦见了什么伤心事吗?”
杭宁望着时宣,看了一会儿才答道,“嗯,很伤心的事情,不过就是个梦而已,现实不会发生的。”
时宣不懂杭宁话里的深意,却还是友好地回道,“是的,放心吧,不会发生的。”
看到时宣本人亲自承诺,杭宁轻轻笑了。
杭宁很漂亮,这样笑着的时候,好看到让时宣找不出任何形容词,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时宣觉得这个笑真好看,却很悲伤。
在时宣的注视下,杭宁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和脸,然后又抬手揉了揉时宣的头发。
他语气温柔地说道,“谢谢你。”
时宣回话,“不用谢,你长得真好看,你也是练习生吗?”
当年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讲话的时候,时宣也是现在这样的,他一副天真又真诚的样子,说你长得真好看啊,你也是练习生吗?
杭宁笑容又多了几分,也同当年一样,开口答道,“你好,我叫杭宁,我是个人练习生。”
时宣鞠躬,“你好你好,我叫时宣,天籁音娱的练习生。”
杭宁看着软乎乎地时宣,试探着问道,“我能再抱抱你吗?”
时宣觉得杭宁的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又想到也许杭宁是因为梦游的原因所以想要寻求安慰,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大方地点点头,甚至主动张开了双臂。
杭宁上前一步,再次把时宣紧紧抱在了怀里。
杭宁和时宣刚刚抱在一起,从两人身侧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道声线低沉但音色很好听的声音。
宗溟:“你们两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