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123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网兜里历尽千辛万苦捞到的一只红顶狮子头一个锦鲤打挺,“噗通”又落回了水里。

他捋了捋前因后果,终于看懂了这个巨大的陷阱。

也第一次看懂了当初谢昭摆出的那盘残棋。

从头到尾,老皇帝都只做那只执棋的手。

他从未入局,只高高在上,看一石二鸟,两败俱伤。

令顾准赈灾,不过是个线头。

原本顾准如果开南直隶仓廪赈济北方,那早已得令的皇商便会立马涨提粮价,届时本就受灾的南直隶必然怨声载道、民心大乱,顾氏一系必会名正言顺被问罪。

毕竟太子案既已明了,凶手也浮出水面,顾氏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

先皇旧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可顾准惯会绝境求生。

老尚书一纸奏折上达天听,大哭特哭南直隶雪灾严重,春耕不容耽搁,婉拒了开仓赈灾的不合理要求,并提出泰王十分有钱,手中的南直隶皇仓历年来只进不出,是时候为国效力了。

这眼药上得十分到位。

神宗一看,满脸褶子上都写着十分不悦。

他最是好大喜功,即位以来北捶鞑靼,南干百越,西踹匈奴,东边手撕海上倭寇,穷兵黩武,粮草耗损极大,甚至时常调用各处民粮。

但南直隶皇仓他却一直不曾染指过,因为那是他替明孝太子留的一点家底。

怎么这家底就成泰王的了?

加上又出了李长青一事,太子党临阵倒戈,苏训一纸密折直接狠参了一本太后与泰王。

顾准这出祸水东引,双管齐下,硬将神宗全部心神从过了气的愍王旧势转移到热乎出炉的太后新党。

想要扳倒那恶毒妖婆,可不正缺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老皇帝定了定神,大笔一挥,顺水推舟准了顾准的奏请。

并秘密令方徵言给泰王暗中动作大行方便。

“既然恩师都已知悉,”吴遇皱着眉,“想必这也是顾大人计划中的一环?”

顾二摇了摇头,“原本父亲以为神宗必会顺坡下驴,就此查处泰王发难太后一党,没想到他却铁了心,哪怕拖延战线,也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实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话说得委婉。

敞开了说,就是老皇帝昏聩,宁可舍弃赈灾这等家国大事,也要将党争私怨进行到底。

以大宁国力,一年之灾动摇不了根本,却是个极好的铲除异己的机会。

顾劳斯对着满池子的鱼低叹,“皇帝当成这样,也离昏君不远了。”

内间黄五此时插了句嘴,“大理寺高宗案已结卷,淬毒的玉佩神宗已拿到手,与吴大人这边交上去的白云村奇毒一并入了太医院,想来是顾大人已经失了用处,神宗这才卸磨杀驴。”

他叹了口气,“秦大人消息给的,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他没说出口的却是,真相水落石出,徐乔依然只领了个罚俸三年、既往不咎的处罚,这才最是令朝臣齿冷。

不过,依照这班老大人的秉性,这事断然不会就此折了。

果然,顾二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猜想,“父亲确实另有打算,只是这迫在眉睫的断粮危机,他一时也没什么好的破解之法,这番请诸位小叙,也是想请各位援手。”

“以胡家为首的浙帮控着粮价,若任他一家独大,受苦的终是百姓,所以父亲想劳烦各位发动徽帮力量,不遗余力压下价格、稳定粮市,如此只要撑过两个月,到秋收前所有危机自能迎刃而解。”

几位徽帮面露难色。

帮忙最怕遇到这种没个准数的。

两个月跟粮商拼库存,指不定他们几人联手,也会落得个倾家荡产。

谁叫人老胡家搞垄断呢?

除非他们哥几个肯放下手中生意,亲自往湖广、福建等地收粮。

但为了点家国情怀,这损耗也不是他们轻易肯承受的。

年纪最长的那位沉吟片刻,婉拒道,“顾老大人开口,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只是徽州境内,我等虽各有营生,于征粮一道上,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另一人附和,“需要我出钱出力都好说,这粮可属实为难我们了。”

年纪最小的也最直接,“这样吧,我汪义没什么本事,确实弄不到这粮源,但愿出资十万钱,帮大人度过危机。”

随后几人各自出了价钱,听在顾二耳中,却有些要花钱买安宁、置身事外的意思。

这怎么行?

黄五见不得顾二为难,一个激动豁出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就要给顾二兜底。

“既然各位都无门路,那黄五只好献丑,便请缨揽下这桩差事了。”

这是要放下与大房拼命的打算,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意思了。

顾劳斯早已扔下网兜,扒着花厅屏风,听得囧囧有神。

两情相悦的话,这么无私奉献叫浪漫,可顾二对他有没有意思还另说,上来就是如此盛情,实在叫人承受得艰难。

顾二握杯的手一紧,抬眸犀利望了过去,那眼神淬冰裹霜一般,直看得黄五垂下头去。

几番推杯换盏,顾二才抛下一个重饵。

“诸位也知道,神宗最喜白币。

这掺银铸铜的官家活计,不同于别的营生,银铜配比与铸冶技术很有些讲究,因为工艺失传,白币耗损高,难以量产。

盛世无法换新钱,一直是神宗憾事,我这里恰好寻到个改良方子,若诸位尽心,便作为补损赠予你们,聊表谢意。”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买卖。

白铜币深受神宗青睐,曾数次下旨令户部量产,但户部小算盘一打,一枚白铜币比之寻常青铜、锡铜成本贵上三倍,哪敢轻易量产?

户部尚书方徵音便全拿脸皮扛着,私下里却四处令人寻能工巧匠改良铸方,并承诺若有人能折下成本做出同等品质的白铜料,便可成为各地监造指定的原料供应商。

想想那可是发行整个大宁的造币原料!

不说利润,这掺了白银的方子,但凡指尖露那么一丢丢,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银子!

这买卖简直一本万利!

果然要人帮忙,光讲情怀不行。

几个徽商顿时报国之心熊熊燃烧。

最为年长的那个这下一个猛子站起,拍了下桌子,“如此危难关头,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方子不方子的不重要,我程远虽然位卑言轻,但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断然不忍看父老乡亲忍饥挨饿,这粮,我定想方设法替百姓争来!”

“程兄所言极是!我汪义最是义气,光出钱哪能尽心?汪家商船甚众,可为程兄无偿运粮!”

几人正群情激愤做着自我推销,宋如松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

“几位仁兄大义,愿为徽州慷慨解囊,但是衍青以为,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个好法子。况且,这个法子还需有个前提,今年秋收须得顺利,可若是出了意外呢?”

这话引得吴遇蹙眉深思。

他迟疑道,“按往年经验,灾年从来都是水旱虫寒相继,确实不得不妨,你既然提了,必是有了其他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小宋同学看上去老实,出的点子却很是鸡贼。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粮商敢发这个国难财,我们不妨设法叫他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韦岑也被勾起好奇心,“怎么个说道?”

宋如松拿了一只杯子与一只酒壶,比划道,“粮商在南直隶的存粮,如果比作这只小杯的话,那么外地定然还有一个酒壶。只要我们打出比他售价还高的价,购下这只杯,并且三两家故作抢购,愿意出更高的价买进更多的粮,你说他们会不会将整只壶都运来?”

他素净骨感的指尖轻轻一顶,酒壶登时翻倒,酒水漫了一桌,“届时各位只消说不买了,再将消息放出,如此之多的粮食滞留在江上,又逢高温,你说会不会如这酒,泼也就泼出去了?”

“哈哈哈哈,好你个宋如松,当真不负顾老夫子‘隐忍善谋’的夸赞,你这心计不入仕,简直浪费了佛祖赠你的这颗玲珑心。”

扒屏风的顾劳斯再也憋不住了,他从缝隙中挤出声音,“光解决粮食怎么够?还得叫胡家有去无回!”

顾劳斯喊得激动,那扇半透折叠山水小屏风被他拱得轰隆一声倒地。

他也摔了个狗吃屎。

第104章

很好, 隔阂无了,顾小弟社死了。

顾二憋着笑扶起他,擦去他泪包里因痛狂飙的泪, 一本正经挽尊, ”别看了, 屏风不重要, 大家都等着你往下说呢。”

说?说什么?发表一下社死感言吗?

顾劳斯盯着屏风轻纱扇面上那个硕大的人形凹槽, 恨不得就做个人形标本贴上再也不下来。

可是,为了老爹,他必须憋住。

胡家是吧, 敢在这时候掺和一脚坑他爹, 穿越人无论如何得叫他知道厉害。

真当他八年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白学的吗?!

真当他二十年财经频道, 白看的吗?!

小公子吸了把鼻涕,幽幽道, “商品倾销听过没有?价格战争听过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他口若悬河作了一番科普,直把几个奸商听得一愣一愣。

终了几人云里雾里, 但也深得几分精髓,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公子这招高妙,如此只要咱们徽帮团结起来,不止叫他胡家有去无回, 这大宁头号粮商的交椅,也得重新洗牌了。”

这把顾劳斯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叫所有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最直观的好处就是,顾劳斯被分得一张小板凳, 可以上桌了。

徽州旧俗,小孩子不上席。

若哪天父兄允你上桌,那便是认可你长大了,足以独当一面了。

顾劳斯简直激动到热泪盈眶。

几人商定完“坑胡”大计各处细节,宴饮也总算回归“正题”。

顾二几下击掌,便有歌姬舞女进场,他这个才被认可足以上桌的弟弟,也被分了一个貌美窈窕的解语花。

顾二嫌弃地提点他,“都是大人了,也不知道将眼泪鼻涕擦一擦?像什么样子!”

顾劳斯啜酒的手一僵,怒瞪他:劳资这是激动的泪水,臭哥哥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