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斜阳边鹤
此刻,他不再是顾悄跟前的翩翩公子,青年冷脸拿捏顾氏把柄,以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与上代阁老谈判,将以权谋私发挥到了极致。
谋的,还是一个极其上不得台面的阴私。
顾准气得差点掀了棋盘。
但多年的忍辱负重,叫他习惯性深呼吸。
最终,他主动认了输弃了局,哑着嗓子,向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告饶。
“老朽在这卖个老,还请尚书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儿。”
可谢昭并不留情,他以游兵散勇,再断龙尾,给了白子致命一击。
“谈不上放过。”他半是怀柔半是威吓,“时人皆知,我意中人早早殇逝。怪就怪,贵公子与那人,生得一般无二。如今陛下疑心,愍王那遗孤,是被狼叼走,还是被有心人抱走,可就在阁老一念之间了。”
想到顾悄,老大人就有锥心蚀骨之痛。
他和顾氏,真真负这孩子良多,如今难道还要亲手推他入火坑?
忠义终是绕不过亲情,老大人老泪纵横,甚至屈膝就要跪下,“我亏欠这孩子太多,既然小儿有幸与您故人肖似,还望大人怜惜则个,莫要轻易毁掉他一生。”
纵然心中对顾氏有诸多不满,谢昭到底还是拦住了顾准。
“大人多虑了。我既心悦于他,定不会迫他,更不会毁他。对外,我娶的依然是顾小姐。”
这便是要他李代桃僵的意思了。
顾准更不敢答应。
反观谢昭,却极会攻心,“老大人既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难道甘心就此功亏一篑?”他缓缓将得失剖开,“这般,可是一石三鸟。即可平息陛下疑心,又能解决顾情待字不嫁的困扰,于我亦是成全,我向您承诺,此后,谢与顾,不分你我。”
“你也知道昭为人,既许一人以偏爱,必尽余生之慷慨。虽然短时可能要委屈顾悄一番,但我保证,必将倾我所有,护他一生周全。” 见顾准面色松动,谢昭使出了杀手锏,“顾氏刻意祸水东引,可有想过,顾悄怎么办?”
“你竟都知道了?”顾准神色颓败,“也是,手握锦衣卫与监察院,又有什么能逃过谢家耳目。只是,我二人如何决断,都不作数,这事只能交由顾悄自己裁决,这便是我最后的退让。”
显然,退让的结果,便是这孩子被大尾巴狼忽悠瘸了。
顾老大人实在接受不了这惨烈的事实。
苏青青此时,尚且不知道这对父子都做了些什么逆天的抉择。
她脸色不佳,只为忧心小儿子这场病。
第041章
顾悄养大得有多不容易, 恐怕连老父亲顾准都难窥全豹。
曾经,高僧将他们拒之门外,老道视他们如洪水猛兽, 多少杏林圣手不愿施救, 是苏青青, 用膝上茧和额间血, 换得他一次又一次生机。
甚至, 苏青青为了这孩子,双手染满鲜血,同魔鬼做过交易。
其中艰辛有多少, 此刻, 苏青青怒其不争就有多少。
是以, 她第一次冷下脸, 任凭顾悄靠在膝头如何讨好,愣是一个表情都欠奉。
顾悄这才知道, 他的亲亲娘亲,这把是真的哄不好了。
爹娘那里坐了把冷板凳,顾悄沉闷地回了后院。
可一贯开朗的妹妹, 也因婚事郁郁,几日都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他轻轻叩门,黑沉沉的卧房里,传出一声有气无力地呻/吟。
“别敲,快饿死了。”
门外琳琅用口型告诉顾悄, 小姐正闹绝食呢。
说着,又指了指一旁洒扫丫头收拾出来的鸡骨头, 很容易就把主子卖了。
假的。
顾悄忍不住笑了。
现代,他是独生子, 从没体会过兄弟姐妹间的羁绊。
穿越过来,哥哥们虽然还没见着,但时常来信,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疼宠;身边这个说是妹妹,却更像小姐姐,虽然偶尔娇蛮刁难他,但更多的是无底线地回护。
他轻轻推门,原是想逗逗顾情,可回廊昏红烛光透进房内,入眼却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影。
一脚高架在书柜上,正劈着叉压腿,一手捏着张饼子,啃得正香。
一股韭菜碎肉丁和着辣油的香气扑鼻而来。
顾悄听到自己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黑影顿住了。火速收脚背手,见来人是顾悄,动作有一刹那的僵硬。
她一甩手将饼子抛出窗外,扭扭捏捏站成闺秀该有的样子,讷讷叫了声,“哥……哥哥。”
尔后,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把将顾悄抱住。
少女已经比顾悄高出半个头,却还是撒娇地将脑袋挤在顾悄颈间,她语气有些沉闷,带着几分不甘,“父亲说,谢家婚事不能推,父亲还说,你决意要替我。”
顾悄拍了拍她的背,“不过是双方粉墨,各演一场而已。反正两个男人,谁也不吃亏。”
谁说两个男人就不吃亏了!
“我不答应!”顾瑶瑶揽腰的手臂紧了紧,“哥哥是我的,要嫁我自己嫁!”
感情小姑娘闹绝食,还不是替自己闹,是在替他这个哥哥闹!
顾悄又好气又好笑。
被勒得有些吃疼,他挣了挣,奈何拼不过顾瑶瑶蛮力,只得勉强绷着兄长威严,呵斥道,“胡闹!你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怎么好叫你一个女儿家,滩这浑水?”
“哥哥还等着见证你,许个良人,一生美满呢!”
顾悄想,旧时女孩儿多数所嫁非人,他可不能让妹妹也步那些后尘。
谁知顾情并不领情。
她有回肠九转,却无门诉说,只能扒在顾悄颈侧,狠狠咬下一口。
顾悄疼得一个激灵,也就错过了顾情那句低喃。
“哪有良人?只有笨蛋一个!”
小丫头一口牙锋利异常,在顾悄耳根留下两排带血的印记,还混着浓郁的韭菜肉香,叫善后的琉璃哭笑不得,“三爷这是做了什么,惹得小姐下如此重口?”
顾悄哪里知道为什么!?
他一脸懵逼,只摇头扼腕,“女人心,海底针。”
琉璃扑哧笑出声,“这般说来,三爷日后若是娶了妻,可不得天天海底捞针?”
顾悄试着想了下那处境,突然觉得,好像嫁给谢昭也不赖……
……
次日清早,顾悄早起上学。
虽然娘亲还是不理他,但顾情总算是不闹了。小姑娘难得穿上一身艳丽的鹅黄衣裙,期期艾艾托顾悄下学路上替她采些菜花。
顾悄笑着应了。
小马车碌碌向着西郊学堂驶去,出城不多久,顾悄就闻到了油菜花特有的微苦甘香气。
他撩开车帘,只见一条狭长花海夹在小山坳万顷竹海中,顺着车道一路绵延到族学门前。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就已招来各路蜂虫嗡嗡,好不热闹。
休宁多丘陵,四面环山,山坳里温度略高,故而菜花开得也比别处早些。
“阿嚏——”浓郁的花粉令小公子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他摇了摇头,这景美则美矣,但他这粗人,实在没那个美商消受。
他还记得,研一时期,他为诗词课大作业苦恼时,谢景行为了引他开窍,特地带他飞了一趟婺源。
这个以油菜花扬名世界的古县城,位于江西东北部。
旧时却与休宁一样,同属徽州府六县之一。
两人在婺源整整呆了一周。
谢景行大言不惭忽悠他,这八分半山一分田的世外桃源,明花映黛瓦,深得江南古韵,最适合他这种钢筋水泥脑激发诗情。
可日日与学长焦不离孟,他哪还有余力琢磨诗情?
然这还不是最羞耻的。
他们原定只呆三天,行程生生拉长为一个礼拜,因为!顾小悄他竟然花粉过敏!
小白脸肿成大猪头什么的,紧急住院挂水三天什么的,害学长忙前顾后还被临床YY成强攻美受什么的,实在是太!羞!耻!了!
“阿嚏——阿嚏——”顾劳斯一激动,哪怕新身体不过敏,也应激连打了两个喷嚏。
骑马随行的苏朗,这回不再放任,他帅气转了个剑花,用剑柄拨下帘子,半点面子不留,“小公子不宜见风,还是老实些吧。”
顾悄揉了揉微痒的鼻尖,为了不挨训,生生将剩下的喷嚏按了回去。
小十来日不见,学堂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大家都在津津乐道同一件事情。
秦老夫子他告假了!
“这几日菜花开了,秦老夫子定是喘疾又犯了。”
“是啊,幸亏昨日有农人经过,否则老夫子一个人晕在花田里,恐怕凶多吉少。”
“万幸万幸。虽然秦老夫子爱打人,可毕竟是我等的启蒙夫子。”
“只是往年,秦夫子告假,执塾都会指派上舍学子临时代课外舍,眼下上舍都在族长那抄族规,不知外舍要如何?哦,还剩个顾应白,可他那性子,又在热孝,估计是不会理会那些个小毛头的。”
“这回执塾恐怕只能到内舍来寻了,不是顾影朝,就是顾云斐。”
“就怕……你又不是不知,顾小夫子最是讲规矩,就怕他按成绩,推顾悄那货出去误人子弟,你别忘了,他可是上次旬考的第一。”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
顾悄就好运气地卡着这样一个监介的点,踏进了内舍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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