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 第35章

作者:斜阳边鹤 标签: 科举 逆袭 正剧 权谋 穿越重生

他难受地低吟一声,就有外间留守的丫头轻手轻脚进来,怯生生询问,“小公子好些了吗?可要进些水?”

顾悄摇了摇头,他舔了舔唇,奇迹地竟丝毫不觉干渴。

“我这是还在谢大人府上?”

“是的。大人请小公子放宽心,安心在这养好身体。已经通知过您府上了,顾大人、顾夫人都来瞧过您,只是大夫嘱咐您需静养,也不宜再受风,只好等您痊愈,再送您回去。”

小丫头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说清楚境况。

顾悄哪怕心中别扭,也歇了缩头逃遁的心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外头天已经黑了。”小丫头端过温着的汤药,手脚麻利地扶起顾悄,“这是今天最后一顿汤药,公子醒了正好,可省功夫了。”

顾悄心里苦,捏着鼻子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咕咚咕咚灌下黑乎乎的药汁。

小丫头十分贴心,不待他放下药碗,就送上一颗蜜饯。

顾悄冲她露出一个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嚼巴着蜜饯,轻声问,“我昏睡了多久?可都是你在照顾我?”

小丫头面露迟疑,不待她答话,谢昭就掀了帘子插话进来,“小公子睡了三天,高热不退,还梦呓吵闹,亏得我这丫环耐心,没日没夜衣不解带,这般我才知道,顾阁老养大你,属实不易。”

顾悄脸腾得红了。

他讷讷向着丫环道谢,“辛苦姐姐了。”

那丫环压低着头,也不知是羞是怕,扔下一句“我去替公子准备晚饭”,便慌张跑了出去,徒留顾悄与谢昭大眼瞪小眼。

暖阁与顾悄卧房布置得有些相似。

汤婆暖炉并着绛红色绒布帐子,颇有些红烛昏罗帐的意思。

茜纱灯罩,烛火摇曳,暖意融融,在小公子苍白的脸上印上一抹红晕。

想到不久前二人才讨论过的代嫁问题,他心跳徒然快了几分,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叨扰谢大人了。”

察觉到柔软的床铺陷下一些,是谢昭坐了下来。

人后,他的态度简直发生了180°大转弯,甚至十分自然地拈起一小块金丝蜜枣,送到顾悄唇边,小公子才醒的脑袋二次宕机,浑浑噩噩就张嘴接了。

唇与指相碰的瞬间,一道烈焰从谢昭身上奔袭而来,一路烧红顾悄耳根。

他机械地咀嚼,眼神躲闪,明明是与谢景行完全不同的脸,可他却再次体会到了那股熟悉的紧张和心悸。

一如与学长的近距离独处。

“呵——”谢昭瞧着有趣,不客气地笑了。

他再度逼近,双臂撑在顾悄耳侧,将呼吸已然困难的少年锁在床榻小小的方寸间。

“花烛红帐,你说你这模样,像不像那嫁了意中人的娇羞小娘子?”

不知是谁的呼吸滚烫,有一瞬间,顾悄甚至以为,谢昭会吻过来。

结果那人却轻笑着直起腰,点了点顾悄脑门,“小公子若这般含羞带怯,嫁过来我可无福消受。那句话合该换我问你,莫不是小公子才是断袖?”

顾悄气得蹬了谢昭一脚。

白白被调戏一番,又反击无门,处处落了下风,气得他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谢昭。

少年穿着轻薄亵衣,心思浮动间并未注意到,他与谢昭称不上熟悉,就已坦然接受他坐在床边,与衣冠不整的自己这般亲昵顽笑。

甚至,他原本对谢昭存着的厌恶与害怕,竟不知不觉消解了大半。

好似几日朝夕相对,他的意识没认出这人,身体却诚实地留存了记忆,丝毫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谢昭看出他的软化与羞恼,见好就收。

他清了清有些喑哑的嗓子,以一副清心寡欲地姿态与少年商量,“不逗你了,那婚事咱们姑且这样说定,个中细节,以后再行推敲。”

顾悄点了点头。

依顾情性子,定不会甘愿当这工具人,哪怕只是假装,可他就不一样了。

钢铁学霸无所畏惧。

谢昭就是拿捏住了他的心思,这才布下天罗地网。

他摘下腕上菩提,不着痕迹忽悠,“既然合作,总该有个信物,好叫你我的人分得出敌友,这串菩提随了我二十多年,如今赠你,不知小公子何以回赠?”

这般就更像那旧时男女私相授受、交换定情信物了。

顾悄红着脸,直觉不对,却不敢有异议。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可怜小公子生于大富之家,却身无长物。

反倒谢昭眼尖,早就盯上了他胸口贴身挂着的那块小玉佛。

顾悄捂住胸口,连连摇头。

“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这玉佛不能丢,保命的。不是我迷信,这玉佛给了你,单单我娘就能要了我的命。”

谢昭眉眼一压,故意激他,“你这作派,果然是个没断奶的小孩子,我都开始担心,今日你我约定,日后一旦你娘阻挠,可还作得了数。”

顾悄怒目而视,要脸的他不情不愿将玉佛摘下,“我换行了吧!说起来还是我赚了,这菩提可比玉佛不知贵重多少……”

谢昭好笑地听着他阿Q式碎碎念,眷恋地摩挲着玉上残留的少年体温。

“朝堂波谲云诡,两家婚讯一出,少不了各方挑拨离间。你一定记住,谢与顾,虽各行其是,却始终共效一主。”

顾悄眨了眨眼,诸多疑问涌上。

两家并非政敌?共事的主又是谁?

这时,小丫头去而复返,拎着一框吃食进来,两人默契地终止了话题。

谢昭十分自然地替顾悄批上衣服,又架起用餐的小桌子,一边布菜一边淡淡道,“用了晚膳便好好休息,这次是劳累过度,又急火攻心,若再不爱惜身体,下次躺得可就不是三天了。”

顾悄吐了吐舌头。

他自知理亏,对着一桌子清粥小菜,难得没有撒娇打滚求肉吃。

直到顾悄活蹦乱跳,被谢昭放归,才知禁闭(划掉)养病期间,家中来探病的帖子竟摞成了厚厚一叠。

第040章

顾悄将帖子翻了一通, 多是小班同学,内舍大概率是不想他回去的。

因为旬考他未藏锋,若是按照排名落座, 他得上第一排。

顾悄甚至可以想见, 同窗那一张张便秘脸了。

他大字型将自己扔在拔步大床上, 里外滚了三圈, 发出舒服的喟叹。

果然金窝银窝, 都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只是滚着滚着,顾悄发现不对。

他翻身下床,贴着床沿听了会, 不见了青将军的鸣叫。

“莫听了, 青将军走了。”琉璃将顾悄搀起, 笑道, “它足足活了一百五十余天,是目前为止, 咱们养得最久的一只。小家伙是惦记着主人的,你几日未归,它寻着你的气味, 还在枕上等了你两日。”

听惯了虫鸣,突然没了,顾悄还有些不适应。

“等到春暖,咱们再养几只。”顾悄摸了摸绣枕,“夜夜有虫曲儿作伴, 也挺有意趣的。这事,就交给琉璃姐姐了。”

丫环笑着领命。

尔后, 她张罗着顾悄换了家常的衣裳,试了额上温度, 这才带着他去往前院请父母安。

不过,阁老夫妇脸色都不甚好。

顾准自是为“赐婚”一事。

那日他去见谢昭,原是想求个转圜,谁知那青年,竟将锦衣卫北抚镇司令牌压在案上,邀他手谈一局。

青年神色从容,语气谦和,并不见帝王鹰犬之咄咄。

可说出的话,却叫顾老大人心惊。

他执黑子,谈笑间暗藏杀机,“大历二十年,尊夫人身怀六甲,却执意孤身北上赏雪,于山头关极寒之地遇暴风雪,惊马坠地,早产诞下一儿……一女。”

谢昭说到此处,刻意顿了顿。

他观察顾准神情,轻笑道,“可巧了,彼时押解乱臣云鹤女眷的解差,就在二十里外的铁岭。可怜云鹤之女、黜王妃难产,一尸两命……还是我大哥收的尸。”

费劲心思掩藏的真相,几乎快被掀了个底朝天。

顾准一惊,差点落错一子。

他捋了捋须,镇静片刻,继续厮杀,口中叹道,“不瞒谢大人,内子与罪王妃是打小的手帕交,那时她枉顾我劝阻,北上是为见罪王妃一面。可惜咫尺天涯,罪王妃身陨,内子与小儿,虽捡回一命,也落得一身病根。”

谢昭落子有声,步步紧逼,“是吗?说起来,就连当年北上的锦衣卫,回来都不得不敬一声夫人神勇,冰天雪地,坠马早产,她竟能独自分娩,护着一双麟儿平安归来,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怪她糊涂!”顾准借机将话题引回婚约,手下一个不慎入了套,“这一双小儿出生便受父母累,身子骨都不强健,小儿艰难养大,小女也落下病根,恐难生育,谢大人青年才俊,当得良配才是。既然陛下不提此事,你我两家,又何必较真?”

“承让。”谢昭诱敌成功,当即截断白子去处,一边提子,一边漫不经心道,“顾大人,当年铁岭还有件奇事,谢家觉得过于匪夷所思,故而并未上陈于圣上。如今我突然想较较真,还请顾大人听听。”

“老朽洗耳。”顾准拿不准谢昭意图,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谢昭落过子,右手掌根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盯着顾准,“铁岭冻土,墓坑难掘,加上那天雪急,我哥哥只得粗粗刨了个雪坑,请王妃简单安置。谁知第二日带了棺木再去,男婴尸身却不见了。”

“您说,他哪儿去了呢?”

大势已去,白子犹在奋勇挣扎。

顾准捏了把掌心冷汗,颇为沉痛道,“怕不是被雪狼叼了去。可怜可叹,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室血脉,稚子何辜?”

谢昭笑而不语。

老大人只得再试探,“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果然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谢大人,往事如烟,不如我们各自抬手,就叫它过去吧,免得徒增圣上烦忧。”

谢昭却摇了摇头,“大人,您以为我为何要将北司令牌示于您?”

顾准脸色凝重。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向来只跟皇帝钦定的案件。

这意味着,神武皇帝已经对当年诸事起了疑心!

“时隔多年,我不能说锦衣卫能查到多少,但这个亲,当下顾家只能结。”

“可小女……”

“不,我要的是顾悄。”谢昭毫不客气地打断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