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她这点小心思,沈老夫人看不出来,但沈老爷怕是看出来了。
李柳柳心里一紧,立时不敢再言,闭上了嘴。
大夫在里头看诊,沈老爷见着沈正阳没有醒,只得问一旁的沈管家,晓不晓得这夫夫俩,为啥的突然打起来。
沈管家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缘由。
沈老爷一听,也气了:“我就说云澜那性子不是鲁莽的,好端端的咋的打人,这小子,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孩子不见了,人云澜急,他也不晓得体谅着点,云澜没求到他头上,他都应该自个派人去找,毕竟鸟鸟说到底,那也是他的孩子,可云澜求到他头上了,他还干这种混账事儿,被打了真是半点不怨。”
沈老夫人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
“那孩子又不是咱正阳弄不见的,他们赵家找不见,那是他们赵家的事,咱正阳不找,还好意思怪起他来了?想让他帮忙找关系,可你当这关系好找?找了傅家为不为难?这人情以后又谁还?”
沈老爷看她,额头突突突直跳:“你看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正阳如今这个样,我看就是跟着你学的。”
傅家为不为难,愿不愿帮,那是傅家的事。
沈正阳愿不愿跑,这便是沈正阳的事儿了。
如果他跑傅家一趟,傅家不愿帮,那也没得法子。
可他连跑都不愿跑。
这便是他的不作为了。
赵云澜看他这态度,能不气?沈鸟鸟又不是只是他赵云澜一人的儿子。
沈老夫人见沈老爷都这节骨眼了,还帮着赵云澜说话,那是气得脸都青。
“哦,是我学的,啥都是跟我学的,你不是他爹?他是我跟石头生的啊你说这种话?再说了,跟我学的又咋了?他哪点不好了?你如今吃的穿的,哪样不是靠他?有本事你让你另外几个儿子养去啊!”
“你这话,没有我,他沈正阳能有今天?他吃我的,喝我的,吃了几十年,我呢?我就吃了他几年?而且你也别忘了,没有老子,能有他的今天?还有你,当初不也是老子养的你?”
沈老爷气道:“当初老子就是因为要跟着他住,家业才分了大头给他,你想让我去和老二他们住,行,把我那份家业给我,我立马的去,你看看如今,他那后院是乌烟瘴气的,你当我乐意住这儿不成。”
沈老夫人噎了一下,到底是不服气:“那小贱人给你吃了啥迷药了?你要这么护着他?”
“瞧你这话说的,实事求是,咋的就是吃迷药了?”
两人是吵得不可开交。
而赵云澜回到赵家,赵家没闹。
赵富民见了赵云澜那样,是老泪纵横,除了一句‘是父亲对不住你’外,是啥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他通人介绍,认识了沈老爷子,森*晚*整*理瞧着这人好,就想着有父如此,其子恐是不差,又见沈正阳仪表堂堂,虽是商家子弟,但谈吐有礼,温顺谦卑。
他还想着,他家哥儿嫁过去,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可后头沈正阳往后院一个接一个的抬人时,他心头虽是不舒坦,但也晓得,这事儿说出去不占理。
这年头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
他一个岳丈,哪里能拦女婿纳妾。
赵云澜,那就更不能了,拦了便是犯七出,加上赵云澜一直未有孩子,沈正阳抬人,那是啥子错都没有。
先头他是这么想,也一直以为赵云澜无所出,那是他身子有问题。
毕竟哥儿确实是不易有孕,可后头才晓得,他身子是有些微问题,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沈正眼不咋的歇他屋里头。
赵主君之前还劝赵云澜,让他想些法子,把沈正阳留住。
可赵云澜自个也不愿。毕竟沈正阳在房事上,从不顾及他,总想着折辱他,赵云澜到底是要面子。
他不晓得外头人夫夫房里该是如何,但他晓得,应当不会像着沈正阳这般。
赵富民这会儿晓得沈正阳干的事,也是气。但就像沈正阳说的,孩子是他弄丢的,他哪里还有那个脸去沈家闹?可不闹,他孩子岂不是白白遭一顿打?
赵云澜躺在床上,任由丫鬟给他包扎伤口:“父亲,算了。”
“澜哥儿……”
赵云澜垂下眼,不去看任何人,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算了,我现在只想我的孩子能够回来,别的,就算了吧!都算了。”
第109章
初冬十六。
赵富民报了三次官,到处托关系,又塞了几千来两票子,府衙终于受理了。
但派出的衙役很少,只六人,而且他们只在管辖范围内寻找。
换而言之,便只在府城内搜寻。
因为下头各县,地区上都有县令、衙役,这种事儿,其实也讲规矩。
——就是互不‘侵犯’,哪怕他们是府衙的人,可若是想进到下头各镇上去寻人,那么都得拿了文书去给本镇县令过目了才。
州同知显然不想兴师动众,只不过是因为赵富民求了又求,银子塞了又塞,就想做个样子给他看罢了。
可哪怕只在府城里找,赵富民也高兴。毕竟沈鸟鸟不知是在哪里丢的,也许是未出府城就不见了,也可能是在半道上,或是平安镇,又也许是在平阳镇。
只要府衙的人愿意帮着找,那么他们就有点希望。
可这点希望,最后还是破灭了。
赵云澜不死心,依旧派人去找,在赵主君意识清醒,身子也好了些后,赵云澜想跟着下头人一起去寻,可出发前天,沈管家秘密找了过来。
沈正死了。
那帮子土匪不是吃素的,派了沈家的家奴回来,说想要货、要人,那就乖乖的,把银子送过去。
知道沈家行商,家中富足,便狮子大开口,说要六万两。
这六万两虽不足以让沈家伤筋痛骨,但也不是小数目。
沈正阳是气得不行。
沈正能顶事后,一直帮着他在外头进货,这些年没少走南闯北,丘虎山有匪他难道会不晓得?怎么还往丘虎山走?
他细细问了一通,那送信的家奴刚从土匪窝里出来,那帮子土匪为了让他听话,乖乖回来送信,将他蒙头送到山脚下后,还对着他拳打脚踢一番,他浑身都像脱了臼一样,心里对沈正也有点怨,便如实道:
“镖局的裴哥也如是说了,丘虎山那边有一窝子土匪,为了以防万一,他提议走岭南,可沈总管说走岭南势必会绕路……”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就小了。
这走商进货,去前,都会估算一些花销用度,然后去账房领了银子才出发。
货,需要银子交付。
路上吃喝拉撒住,这些也要银子。
要是拖的越久,银子花的就越多,特别是还有镖局的人,这帮人,是按天雇佣的。
多一天,那么就得去好几两银子。
要是赶回来回的快,那么剩下的银子,沈正就能自个搁兜里。
这同着现代人,‘吃’经费一样。
沈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外头走商多年,没出过岔子,他胆子就大了,自觉那帮子土匪不足为惧。
沈正阳又气又脑,直想让他死外头算了。
一下要他白白送人六万两银子,他到底是有些舍不得。
想着让沈正好好吃个教训,便拖拖拉拉。
土匪见他迟迟不拿银子来赎人赎货,想着这厮是不是以为他们是吃素的,不敢动他的人,所以才这般?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怕是都不上心。
正好的沈正在他们拦截那天,辱骂过他们,还砍了他们一兄弟。
因为刚干了一票大的,他们怕沈家报官,压根不敢下山,那兄弟后头因伤得太重,加上山里条件差,没寻大夫,伤口只撩撩包扎而已,后来发了高烧,熬了两天便去了。
那人和大当家是同个地方来的,追随他将近十来年了,大当家气不过,便借此砍了沈正的脑袋,让人送回了沈家。
沈管家和沈妈妈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后,对沈正阳就有了看法。觉得要不是他迟迟不交赎金,沈正也不会枉死。
可他们是下人,势单力薄,沈管家想来想去,最后找上了赵云澜。
赵云澜自是不会给他当枪使。况且现在,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找孩子的事儿上,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管沈家的事。
沈管家早晓得他会这样,毕竟这人,惯会顾全大局,当初为了沈鸟鸟,为了两家声誉,他硬是咬牙吞下了所有的委屈,不是非一般的人。
不过,他是有备而来,而且,赵家即使不出手,那也罢。
他是到了这一刻,才晓得失去了孩子,那该有多悲痛,有些事,再满着赵家,他倒是不忍了。
都说因果循环,如今沈正死在外头,死在土匪手上,他不晓得这是不是报应……他说谎包庇的报应。
“主君难道……”
赵云澜沉着脸撇了他一眼,他如今对沈家的人,没一个好印象:“别叫我主君。”
沈管家识趣的改口:“赵少爷。”
“我不会帮你,你还是回去吧!”赵云澜说。
沈管家顿了顿,突然道:“赵少爷难道就不想帮赵二少报仇吗?”
赵云澜顿了一下,微眯起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管家:“我儿死于盗匪之手,赵二少也是如此。”
赵云澜斜睨着他,嗤道:“这事不用你提醒我,而且即使我想给他报仇,那么也该是寻的那帮子盗匪,于沈家何干?”
沈管家笑起来:“赵二少虽是死于匪盗之手不假,但这其中,也少不了沈少爷相帮啊!”
赵云澜穆然想起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指尖一紧,脸色寒凉起来,微眯起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赵二少外出视察生意,于牛头山被土匪撸了去,赵主君身子常年不好,不宜受激,赵二少怕惊着他,土匪索要赎金时,赵二少不是给赵家去的信,而是写给的少爷。”
沈管家话一落,就听砰的一声响,赵云澜失手打翻了茶杯,正满脸错愕的看着他:“你这话当真?但我从未听沈正阳说过。”
沈正阳虽不是东西,但在沈家这么些年,沈管家为人如何,他是晓得的。
沈管家没必要在这种事儿上欺骗于他。
如果说想为沈正报仇,那也不该来寻他,要知道,赵家同沈家,已今非昔比。
沈管家:“主……赵少爷,老奴不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