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云上
考不上秀才,能寻个账房先生做也是好的,比在地里刨食强。
白子慕摸汉子,村里的小哥儿小姑娘则排着队让蒋小一摸,说沾沾福气。
现在村里谁不羡慕蒋小一?
举人夫郎呢!
蒋小一也不愿扫大家的兴,挨个摸了,陆招娣站一旁看,见着自家哥儿被摸了,心里高兴:“当初小一刚去府城那会儿,林家的还说白小子到了外头,定是要娶小的,现在都几年过去了,还不是只小一一个。”
“那可不是,镇上的秀才那个不是二三个媳妇,白小子到底是疼小一。”
“要我说还是小一是个有福气的。”
“哎,澜哥儿,这是我娘家前儿送来的鹅蛋,你拿着。”
有人递了一篮子鹅蛋过来,里头的鹅蛋个个拳头大,赵云澜推辞道:“谢谢大姐的心意,不过这鹅蛋你拿回去,我们后天就得进京了,鹅蛋容易碎,路上颠簸拿不了。”
“……你刚才说啥呢?”本来还唠得起劲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过了好片刻才道:“进京?是……是去京城啊?”
“嗯。”赵云澜说。
大家是倒抽了一口气。
“进京干什么去啊?”
“白小子明年二月得参加会试。”赵云澜眉目带笑:“京城离咱们这边远,一南一北,路上要是不耽搁,也得两个来月才到,那边和咱这边不一样,我想着早些过去,让白小子适应适应。”
其实就是怕水土不服,提前过去适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楼倡廉给太傅去了信,托他给白子慕‘补个习’。
会试主要考察的内容寻常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文。
五言八韵诗需要考生创作符合格律的五言八韵,这寻常是考察考生的文学素养和创作能力。
白子慕那诗做的是狗屁不通,楼倡廉和张舒越轮番上阵教了他几年,白子慕还是那个鬼样子,楼倡廉想着让他提前过去,让太傅教教他,让他能临时抱一下佛脚。
会试不一定能过,蒋小一原是想先让白子慕自个去一趟,毕竟在京城他们没有住的地,拖家带口的去到底是麻烦。
要是会试不过,又得回来,跑来跑去的,耽误生意不说,也累人。
但张舒越看了白子慕的卷子,又问了太傅今年会试谁出的题。
太傅回信说是翰林的侯大人。
那白子慕这次应该是能过的。
这侯大人不是爱诗的,这人喜务实,白子慕策论写得一流,应该是能考上。
要是考不上,楼倡廉是想着,让他直接呆京城,让太傅亲自教导,以待三年乡试,重新下场。
那这一去,少则三年,要是走狗屎运考上了,那定是要留京,不可能再回平洲了。
蒋小一和蒋父几人商量,和他一起去。
殿试过了的考生,寻常都会进入翰林,在里头呆个几年后,优秀者留京,不咋优秀的,寻常是下到地方为官。
可寻常是不得回户籍所在地任职。
这意味着白子慕不是呆京城,也得去旁的地,平洲是‘回不来了’。
蒋小一几个自是要跟着去了。
赵富民和赵主君没了儿子,如今在外头人眼里,他们得靠赵云澜给他们养老送终,赵云澜去哪他们自是得跟着。
周老板又来了,酸溜溜的看着赵富民,说老兄,还是你能。
能啥?
举人他外公了,而且赵家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别说整个府城了,现在整个镇上,谁不知道福来客栈的赵富民?
当初头个捐粮的老板。
周老板可是都问过赵富民,知道当初筹粮这事儿是白子慕出的招,然后第一好处,就让赵富民占了。
为啥?
自家人啊!
他要是有这么个孙婿,他现在估计也名扬平洲了。
酸,真他娘的酸。
赵富民啥也没说,被几个老友围着,那鼻孔是差点朝天开。
赵主君摇头失笑,同赵云澜道:“看你父亲那嘚瑟劲,我是差点没眼看。”
赵云澜也笑,指着一旁:“父亲还算好,蒋哥和小一才是没眼看。”
要是赵富民是鼻孔差点朝天开,那么蒋父和蒋小一已经朝天开了。
白天吃席大房一家是高高兴兴,晚上蒋小一同他们说了进京的事儿,大房也高兴,可就是笑不出来。
“这是好事儿。”堂奶奶说着却掉起眼泪:“就是离家太远了。”
府城离家也就一天半的路程,可京城……两个多来月的路。
“在府城寻常扫墓过年你们回来,阿奶还能见着你们,去了京城,太远了,过年你们想回来也是回不来,这一去,阿奶怕是走了都见不到你们了。”
蒋小一心里不好受:“阿奶,您别这么说,您长命百岁,以后我们有空,肯定会经常回来。”
说是这么说,可大家都知道,难。
要是真搁京城里当了官,哪里还有空跑回来?寻常最久的年假也就八/九天,即使想回来都回不来。
可总不能不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得去。”大伯说:“白小子有能力走京城去,那就去,旁人想去都去不了,当官好,能护着家里。”
二伯也点点头。
这些年,镇上乡绅、老板到了年总给家里送礼,在镇上见了他们,还客客气气,半点不敢轻瞧了他娘,为啥?
还不是白小子出息了。
这次人乡绅老板来,对着白子慕是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奉承,村里人看得羡慕,说蒋家是真真正正的起来了。
村里人看得明白,大伯几人更是懂。
蒋小二搂着堂奶奶,默默的给她抹眼泪,蒋小三和赵鸟鸟也在一旁哄着她,看她一头刺眼的白头发,几人心里不好受。
堂奶奶年纪老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时,阿奶是否还健在,或者这一走,再见可能就是天人永隔了,但不走……
他们就见不着大哥和哥夫了。
堂奶奶一直拉着他们的手,又看了眼正和蒋国强蒋晓晓玩的老六和小六,不舍极了,真真是像割她心头肉一样。
特别是蒋小二,这孩子从小可以说是搁她身边长大的,几个孙子,蒋小二呆她身边最是久。
赵主君道:“大姐,别哭,这人常说,天下就没有不散的一桌饭,可这没啥,只要各自过的好好的,那总有再聚的一天。”
蒋小一凑过去:“就是啊阿奶,您别哭,我夫君不是当官的料,没准过几年我们就得扛着包袱回来了……哎呦,父亲你打我干啥?”
蒋父没好气瞪他:“你就不能说句好?”
蒋小一后背被打得生疼:“我也想啊!可这是大实话,我不说,现在阿奶哭得厉害,以为我们一去不回,以后都见不到我们了,结果没几年我们又回来,那阿奶岂不是白哭了?”
白子慕一本正经:“小一这话没毛病,父亲,现在说一声,堂奶奶他们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我要是真的得卷铺盖回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蒋父:“……”
赵云澜:“……”
大房一家子:“……”
本来心里难受得不行,现在却又感觉难受不起来了。
蒋小一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堂奶奶,他们这一去,清明过年是回不来了,家的坟,还有阿爷阿奶的墓,只能让大房帮忙扫了。
每次清明买肉和纸钱还有香啥的,其实也用不了一两,但还有赵家的,而且这一去不晓得啥时候回来,蒋小一干脆多给些。
赵富民和赵主君跟着一起去,家里爹娘和儿子的牌位他们是要带着的,可墓带不了,也只能托大房清明时帮忙去打扫一下。
其实赵家的墓都用砖头围了起来,也不长啥草,但清明怎么的都得去上炷香,不然大过节的,别人都有的吃,就他们赵家的没香火,那怎么行?
而且这墓,也得时常看看,要是塌了啥的,也得及时修整。
大伯慎重道:“赵叔,你们放心,都是一家人,这事儿我记下了。”
“劳累你们了。”赵富民说。他没啥不放心的,也不怕大房拿了银子不干事,大房什么人,他都清楚,也晓得即使他不说,大房都会自个帮他们扫。
大房一家子不是爱占便宜的,都是实诚的。
二伯娘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咋的还说这种话,你们进了京,就安安心心,家里有我们看着。”
赵家的铺子,赵云澜也安顿好了,他让赵管家和蒋大石定期查看账本,有啥事就给他去信,每月赢利让蒋大石给他们寄过去就行了。
吃鸡吗这铺子,蒋小一让竹哥儿几个‘入股’了,每人占股二十,剩下的四十是他的。
竹哥儿几个先头不晓得啥是入股,占股二十又是啥个意思,蒋小一解释一番:“占股二十就是店里若是赚了一百两,那你们每人拿二十两,我占四十,那我就拿四十两。”
这个听懂了。
竹哥儿几个都坐不住,急忙说不行。
他们怎么能占三哥这个便宜?
后头还是蒋小一劝了一番,竹哥儿几个才应承了。
“雨哥儿,燕娘,你们年纪也到了,到时候留在府城也好,回去嫁人也好,你们眼睛要亮些,晓得不?”蒋小一和他们呆了几年,感情深着呢:
“有啥拿不定注意的,就跟竹哥儿和大姐二姐说,或者给我写信,被人欺负了,你们就去找张伯,上次你们哥夫带你们去见人了,还记得吗?”
燕娘几个声音哽咽:“记得。”
“咱上头有人,即使三哥不在了,你们也不用怕。”蒋小一牛逼哄哄。
鸡去哪里拿,奶去哪里要,他都跟竹哥儿几个说过。
见他事儿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竹哥儿几个不怕,就是不舍。
他们三人只身来府城,竹哥儿在府城有了家,可雨哥儿和燕娘还小,他们把三哥当成唯一的依靠,如今人要走了,心里堵得慌。
“三哥,你去了京城,要记得给我们写信。”
“好。”
至于凉粉和泡鸡爪,蒋小一给大姐二姐去了话,问他们来不来府城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