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风过梢
床榻上,少年面色惨白,额间不断有冷汗滚落,眼珠不安地转动过后,眼帘掀开。
床榻边,裴寂双手抱臂,已经站了一小会儿。他听到宋北遥口中依稀蹦出零散的几个字音,看到少年被痛苦的梦魇纠缠,睁眼。
宋北遥的目光起初是涣散的,在注意到床榻边站着的人时,他无意识地轻唤出声:“裴寂?”
裴寂听到这两个字,搭在臂间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他饶有兴致地在床边坐下:“刚刚唤本王什么?”
宋北遥倏然清醒过来,眸中清明,眨了眨眼,柔柔出声:“夫君。”
裴寂盯着那双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破绽。可少年的目光温和而明亮,那声“裴寂”就像是呓语。
一种莫名的感觉从裴寂心里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去细究那是什么感觉,就听少年道:“夫君当真信守承诺,说来烟暖阁看我就来了。”
裴寂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北遥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枕间,苍白的面颊上,那抹嘴角噙着的温柔笑意就像戴上了一副名为“完美”的面具。
大部分时候,裴寂觉得宋北遥这个人的心思很好猜,似乎一切都绕着他转,喜怒哀乐都随他而动。
可在偶尔的某个瞬间,他却会触碰到面具下的那个人,那个危险、神秘、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伸出手,两指捏住宋北遥的下巴。
这样的动作并不会带来什么效果,少年的神情变得有些茫然无措:“怎么了夫君?”
裴寂立即松开手,收回视线:“无事。今日已经见过,本王先走了。”
刚起身,衣角就被人扯住。
“夫君可是生气了?”宋北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裴寂眉梢微挑:“为何这么认为?”
“感觉。”少年轻轻撅了下嘴。
“那看来你感觉错了。”裴寂将衣袍从他手中抽出。
“既然夫君没有生气,那能不能……”宋北遥张开两只手臂,笑得一脸明媚,“临走前能不能抱抱我?”
裴寂垂眸望着少年,声色微冷:“本王只答应过来看你,没答应过抱你。”
“夫君答应的分明是对我更好一点,多在意我一些。若是连抱抱这个要求都不答应,能算是在意我吗?”宋北遥嗓音很是清澈干净,恰到好处地表示不满。
裴寂视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略显冷漠道:“不抱。”
“抱抱嘛!”少年嘟哝道。
裴寂快速弯下腰,简单地回应那个拥抱,却被少年一把搂得紧紧的:“谢谢夫君,夫君对我真好!”
—
时值二月上旬,白日里阳光充足。翌日一早,宋北遥在床上被凌风裹成粽子。
床边矮桌上摆了三碗药,黑不见底,肉眼可见的难喝。凌风指着左边一碗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
宋北遥抿唇不语。
他又指了指中间一碗:“这是止咳去风寒的药。”
宋北遥轻咳两声,将被褥往嘴边裹了裹,瓮声瓮气道:“最右边那碗呢?”
凌风扬了扬脖子道:“是养精益气的药。你想先喝哪一碗?”
他继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喏,都给你备好了。”
宋北遥扫了眼左下角—162的气运值,微微笑道:“凌风,我不用喝药。”
“不行!谭医师说了你现在身体状况太糟糕,旧疾新伤迟迟不愈,必须得喝。”凌风寸步不让。
说完,他就端起中间那碗,“你醒来后就咳得厉害,先从这碗开始吧。”
“我真不用喝。”
“不行!必须喝!!”
威逼强迫下,宋北遥灌下一碗药,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痛苦几乎从眉眼溢出。
凌风端起第二只碗:“来来来,一鼓作气。”
就在这时,屋门被扣响。
“凌风,快去看看是谁。”宋北遥缓过一口气来。
“行吧。”
趁人离开的间隙,宋北遥立即将碗里的药倒在床边的木盆里。
打开门,是守在烟暖阁外的一名青衣一等侍卫。
“有何事吗?”凌风问道。
“禀侧君,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请您入宫看戏曲。”侍卫开口道。
凌风惊道:“现在吗?这么突然。”
“是,人正在前堂,张总管伺候着。”
凌风立即迈进里间,将此事告诉宋北遥。
“我觉得你不能去,那皇后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凌风拧眉道,“听闻北齐摄政王离开的时候,将皇后的云阳公主给带走了。想来她定对你怀恨在心,又挑在你刚出了事身子不好的时候,指不定有什么坏心思呢!”
宋北遥略一思忖,朝他安慰地笑道:“你说得有道,但皇后亲自下旨,我身为太子侧君,不可抗旨。”
“那怎么办!?”凌风焦急道。
“你随我一同入宫,静观其变即可。”宋北遥朝他眨眨眼,“我再怎么说都是太子的人,她不敢当真对我如何。”
第25章
宫里来的人还在等着,宋北遥没有多耽搁,下床穿好衣裳,带着凌风随侍卫往前堂走。
自从上次宋北遥在外出事后,烟暖阁增派了几名侍卫。但凡侧君需要出府,侍卫就会随身跟着。
但这次入宫情况不同,府内带刀侍卫不可随行。走在半道上,那青衣一等侍卫问道:“侧君,是否需要属下将此事禀报太子殿下。”
“不用。”
宋北遥身体尚未恢复,走得不快,声色也缓,“他近日事情多,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他了。”
“是,侧君。”
前堂。
张伯给宫里来的大太监端来茶水,恭敬道:“刘公公,我家主子身子还病着,皇后娘娘那头是非去不可吗?”
刘海泉一听这话,嗓音都挑高了:“你家主子?洒家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还尚未侧立太子妃吧!”
张伯垂首不语。
刘海泉抿了口茶,暗哼一声继续道:“身为侧君,能得皇后娘娘宣见,应知谢恩。”
话语间,一名侍卫走到前堂外道:“公公,我家侧君来了。”
刘海泉没见过宋北遥,他放下手里茶碟,刚要起身,就见一名姿容美绝的少年缓缓走来。
那少年身上穿的雪色狐裘一看就做工极为精良,要说在宫中,也就只有皇后娘娘和最为得宠的淑贵妃,手头才有同等质地的狐裘。
少年脖间的毛领更是衬得那张苍白的脸冰清如玉,贵气逼人。
刘海泉起身的动作倏然一顿。先前那日宫宴后,他就听当时在场的宫人说起,太子的那位侧君美到不似凡人,献给北齐摄政王的那支舞更是惊才绝艳。
刘海泉只道这些奴才试图巴结太子,才这般说。他在后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妩媚的、温婉的、素雅的、端庄的,如今见到侧君本尊的姿容,一时间竟也震撼到失语。
难怪皇后娘娘特地给他叮嘱过,注意留心着太子府下人对侧君的态度。刘海泉这一遭过来,是当真确信,这少年绝对是太子心尖儿上的人啊!
再看那太子,向来软硬不吃,这些年来从没让人抓住过把柄、拿捏到痛处。此番可算是让他找着了!
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皇后娘娘才是!
“公公,此番进宫,可否允许我带上我的贴身小厮?”转眼间,那美人儿就行到跟前,巧笑倩兮。
刘海泉侧眸看了眼侧君身旁那个坑着头,唯唯诺诺的奴才,为难道:“侧君,原则上男子是不得进入后宫的。”
“那我也是男子,今日我是否也去不得?”少年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刘海泉话头一噎。
张伯也在一旁道:“刘公公,我家主子身子不好,小厮需得在旁贴身照看着,不然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要怪罪下来的。还望公公通融一二。”
太子殿下是万万得罪不起,刘海泉只得转言道:“那好吧。请侧君随洒家走一遭吧。”
“有劳公公。”
—
南安侯府,主宅。
座榻之上,左右二人正执子对弈。
只见左边之人两鬓稍白,一身白袍,坐姿略显闲适。
正到他落子之时,他手持白子,静观片刻而后道:“一月未见,殿下的走棋风格倒是与往常略有不同。”
在他对面,黑色锻袍的男子面容格外英俊,眉眼深邃,目光落在棋盘上,随意问道:“侯爷何出此言?”
南安侯笑道:“殿下往常最擅长进攻,以攻为守,不太会给自己留后路。可今日却是……”他思索措辞道,“似有顾忌,攻势不如以往迅猛,反倒注重起防守。”
裴寂在棋盘落下一枚黑子:“棋局走法千万种,本王也不见得只有那一种走法。”
南安侯抿唇,摇了摇头:“非也。臣认识殿下以来,殿下的走棋风格就从未变过,只会在那基础上不断精进。殿下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这个变化?”
裴寂正要开口反驳时,敲门声响起。
“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曲岚走到棋桌前,垂首道:“暗卫快马来报,方才皇后身边的刘公公去了府上。”
裴寂声色微冷:“去作何?”
曲岚道:“说是皇后邀请侧君前往宫内看曲儿。”
裴寂执子的指尖略微一顿:“他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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