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风过梢
萧昀和凌风二人立即站了起身,在旁行礼。
裴寂几步走到近处,垂眸看着炉旁矮桌上的茶水,问道:“在做什么?”
萧昀开口道:“太子哥哥,我们在喝侧君泡得茶,可好喝了。”
凌风立即扯了他一下,轻道:“又没问你。”
裴寂的目光落在宋北遥面上:“那给本王也来一杯。”
少年那张如玉的面颊上不带任何神情,眼帘垂着,颇有种清冷疏离感。
“已经喝完了。”声色也冷冷淡淡的。
“这儿不是还有。”裴寂俯下身,想将宋北遥手里的茶杯接出来。
宋北遥手指骤然收紧,抬眸盯着他:“太子殿下,这是我喝的。”那双眸子漂亮极了,里面满是抗拒。
但他的抗拒无效。
裴寂另一只手握住他手腕,略一发力,就将茶杯摘了出来。当着他的面,一点点饮完,而后将茶杯塞回他手里:“确实好喝。”
说完,他起身步入殿内,取完东西出来,再次踏进雨雾中。
宋北遥的手僵在空中,半晌,他才将茶杯搁到桌上,一言不发往寝殿内走去。
一旁,萧昀疑惑地歪了下头:“他们寻常都是这么相处吗?”
凌风道:“寻常怎么相处我不清楚,但这几天是这么相处的。”
“好奇怪啊。”萧昀道,“刚刚你有觉得哪儿不对劲吗?”
“刚刚?”凌风略一思索,“你说太子用了宋北遥的茶杯?”
“不是这个。你没看到宋北遥不愿意吗?”
“我看到了他不愿意,所以呢?”
萧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你这样的也就只有我愿意要你了。”
“说什么鬼话。”凌风一把将他往外推,“出去出去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越往晚走,雨势越大。
待下了晚,雷雨交加,雨声淹没了整个澜苑。
一道黑色身影从寝殿的窗内翻出,确认四处无人后,撑起伞走出,在雨中疾步而行,绕过几条行宫的小道,来到另一座殿外。
殿外看守的侍卫将他一把拦下:“何人?”
宋北遥的脸隐在黑色兜帽下,低声道:“太子的人,来求见忻王殿下,劳烦通报一声。”
侍卫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进去通报,直接抬刀放人:“忻王殿下有请。”
“多谢。”
这座寝殿面积相较太子的更小一些,刚进了大殿没走上几步,就见一旁烛火稀微的阴影中,赫然站着五人。
宋北遥视线简单从那处扫过,四男一女,其中一个女子他见过,是花朝节刺杀裴寂的女杀手。
他们的站姿或懒散随意、或严肃笔挺,各有特色,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不同。
在宋北遥路过这一片时,每个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那是一种长期经历杀戮,真正的冷血、甚至可以用麻木来形容的目光。他们即便在看着活人,也同看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这里安静得吓人。空气中蓦地传来一声轻佻的笑:“你们别这样看着他,把他都给吓到了。”
为首的一身黑衣的男子几步迈近,将宋北遥去路拦住,“美人儿,又见面了。”
宋北遥不能出来太久,他往旁一步道:“你先让开。”
“忻王此刻不便见人。”肃月依旧拦着。
他的视线从宋北遥还未消肿的下唇瞥过,饶有兴致地一挑眉,伸手捏住宋北遥下巴,指腹轻轻往那处按着,低声道,“看来太子可真会疼人啊。”
唇边猛地一刺痛,宋北遥头往旁偏开。
肃月手里温热细腻的触感顿时离去,再看眼前这张美到让人心痒的脸,和那副冷淡疏离的神情,心头意起。
他贴到宋北遥耳边,轻声道,“他厉害吗?你想不想跟我试试,我不会弄疼你的。”
宋北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眉心立即皱紧:“你疯了吗?”他迅速与肃月拉开距离,疾步朝寝殿内走去。
一路往内,两侧燃着的灯火反而越来越少,光线愈发黯淡。他走得极快,像是要将身后的人给甩开。穿过大殿,一路往内,不多会儿就撞见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缓步而来。
女子秀发散开,衣衫不整,身体晃悠着,直往旁摔去。宋北遥几步上前将人扶住:“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顿时怔住,没有说一个字。
宋北遥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才惊觉自己手扶在女子腰间,连忙收回手:“情急之下,多有冒犯,是我的不是。”又见人继续往旁边跌,他再扶住她的肩,让她站好。
那女子直勾勾盯着他:“请问公子贵姓?”
宋北遥正色道:“我姓宋。”
“姓宋?还当真是你。”女子那双眼睛停在他面上,怎么都挪不开,忽而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摇了摇头,“难怪,难度……”
宋北遥面露疑惑:“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宋公子,你当真令我,好生羡慕,好生嫉妒。”她的语气不知是无奈还是何,忽然一瞬,又脸色突变,一把拽过他,目眦尽裂道,“你为何会来此处?你是不是给他下药了?他这么护着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红袖,你在做什么?”远处,传来一道人声。
女子立即将手松开,神情再一变,娇声道:“殿下,方才妾把脚给崴了,这位公子恰好扶了妾一把,妾想让他送我回偏殿。”
一道人影缓缓走近,正是裴铭。“这位不是普通的公子,你可请不动他送你。”他朝身后的下人道,“将红夫人送走。”
“是,殿下。”
宋北遥面无波澜,微微敛下眉眼。待人走远,才开口道:“忻王殿下。”
“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宋北遥道,“昨日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药混入水中给太子喝下。我是来拿解药的。”
“你做得很好。”裴铭面庞隐在阴影中,“但目前一切尚未可知,本王还不能给你解药。”
宋北遥抬眸看着他,镇定道:“忻王殿下,君子之约可不兴半道而违。”
裴铭朝他走近几步,眉眼凌厉道:“本王可不是什么君子。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本王留到了现在。”
“可我体内的毒这两日就快要发作,殿下若是此刻不给我解药,莫不是让我无路可活?”宋北遥面色紧迫道。
裴铭阴鸷的双眸盯着他那张冷白的脸,那张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从前这张脸美则美矣,就像块木头一样呆板。而今每次见到,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一样,格外撩人。
裴铭冷笑一声,若有所思道:“本王那六弟如今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出门就护得死死的,脸也不许外人见,昨日在猎场外更是为了你与三皇兄起冲突,闹得人尽皆知。你现在的确不能死。”
宋北遥缓缓垂下眼帘,对他这话并不意外:“忻王殿下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
裴铭从衣袖内取出一个药瓶,递过去,“这是半月的解药。后日的围猎,你想办法出现在猎场内,我会再给你解药。”
宋北遥伸手接过:“行,我知道了。”
一路从寝殿内往外走,雨声愈涌,雷声轰鸣。
靠近殿外,他看到漆黑雨夜中,似乎站着什么人。待到了殿门口,他才看清后,殿外乌泱泱,站了一堆忻王寝殿的侍卫。
这些侍卫正在阻拦的那群人,为首几人身骑高头骏马,傲立于暴雨当中,个个身形利落。而在最前方的,正是一袭玄衣、面无表情的裴寂。
裴寂左右手边分别是曲岚和青霄,再往旁,往后,足足跟了百来余人,甚至连弓箭手都备上了,将整座忻王寝殿团团围住。
乍看之下,两方对峙,无论是人数还是气势上,忻王这边的人都输了一大截。
很显然,裴寂此番是有备而来。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个雨夜究竟会发生什么。
“美人儿,看来今日你是走不了了。”从宋北遥身后的黑暗中,缓缓走出几人,将他围了起来。一柄刀顿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北遥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暴雨不时被狂风扑面卷来,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穿透雨幕,与裴寂的视线相撞。
这一次,是那个人先移开了视线。
“太子殿下,深夜登门造访,是为何事?”裴铭逐渐从寝殿内走出,站到宋北遥身旁。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裴寂会在今夜摆出这个阵仗到他面前。他手下的人大多都潜伏在燕山,只要开始围猎,只要裴寂踏进去,他一声令下,那就是一场守株待兔的游戏。
可眼下这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有片刻的心惊,如果此刻裴寂一声令下,直接就能将他这座寝殿屠个干净。
但他知道,裴寂不会这样。无缘无故诛杀同族皇亲是大罪,父皇不会放过他。更何况——
裴铭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少年,又放下了一颗心来。裴寂此刻的武功应该已经没了大半,心尖上的人又在他手里,即便当真动手,他也并非毫无胜算可言。
“本王与太子侧君一见如故,今夜特邀前来殿内闲谈片刻。太子殿下何需如此大动干戈,本王这就将他还给你便是。”裴铭扬起唇角,缓缓道。
然而裴寂低沉而冷冽的声音,越过人群和雨声而来:“忻王劫持本王夫人,扣押寝殿,不肯放人。本王对夫人爱之入骨,冲冠一怒为红颜,夜闯忻王寝殿救人。今夜,杀无赦。”
裴铭脸色骤变,怒吼道:“裴寂!你怎么敢!!这里可是行宫!”他再一把将身旁的宋北遥拽了过来,剑锋对着,“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瞬息之间,一支箭支划破雨幕射出,扎中裴铭的手,那柄剑哐当一下掉落在地。
裴寂眸色未变:“动手。”
这一场厮杀,被漫天暴雨声盖得一干二净。裴铭和他那几个留在寝殿内的杀手、侍卫都在竭力抵抗,垂死挣扎。
太过突然,太过出乎意料,说是厮杀,倒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裴铭根本等不到援军。
宋北遥全程被肃月用刀架着脖子,站在一旁,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亲眼见证这一场屠杀,血水不断被暴雨冲刷,在地上汇成了小溪。
肃月在他耳边戏谑道:“太子殿下真是了不得啊,心上人都能拿来利用。要不说怎么能坐稳太子之位呢。怎么样,你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你错了。”宋北遥微微扭头,脖间在刀口蹭出一道血痕,刚要再说什么,突然之间,暴雨中袭来一道格外焊利的身影。
肃月抬刀拦下那一剑,顷刻之间,与裴寂厮杀到一起。
宋北遥浑身被雨淋得通湿,他摸了摸怀里的那个药瓶,往旁走去,想离开这里。
浓烈的血腥气味,连暴雨都掩盖不住。
裴铭颓然地仰面朝天。他的人被一一屠宰殆尽,他已然穷途末路。
机关算尽,万事俱备,怎会想到败在了这里。
他注意到角落里的宋北遥。他提起刀,神色癫狂,声嘶力竭道:“是你……你根本就没有给他下药。我从最开始就不该让你活着!!”
他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宋北遥根本来不及闪躲。
然而一瞬之间,裴寂从空中跃下,挡在宋北遥面前。刀口刺中了他的心脏,而他的利剑,也同样洞穿了裴铭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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