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仰玩玄度
没想到太子会轻拿轻放,上官桀猛地松了口气,立刻捧手道:“微臣必定竭力追索盗贼,找回宝器!”
“嗯。”太子说,“起身吧。”
“谢殿下。”上官桀起身站定。
太子看着上官桀,说:“孤这几日听说了一则艳闻,说扶疏常与鸳鸯馆的小倌厮混,可有此事?”
扶疏是宗蕤的表字,上官桀知道太子这么问并不是真的想听他告状,便说:“回殿下,那小倌唱得好曲,听闻先前梅侍郎寿辰时也点他入府献唱,想必世子也是喜爱他那把好嗓子。”
“你们常在一处,平日要记得提点世子。孤不管他是男女不忌还是只好龙阳,是情意切切还是你卖我买,都不能过火。”太子稍稍一顿,淡声说,“欺男霸女、强迫于人的事情更不能做。”
上官桀心中一跳,忙说:“微臣谨记,回头便同世子说明。”
太子说:“且去吧。”
“微臣告退。”上官桀行礼退下。
待人走远了,俞梢云侧身看向太子,纳闷道:“您不是自来不插手宁王府的管教吗?”
太子淡声说:“现在插,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俞梢云说,“对了,您夜间可要出门?”
“你想溜猫,就尽管去。”太子一言拆穿他拐弯抹角后的真实意图。
俞梢云喜上心头,立马说:“那卑职这就去啦!”
“记得把正事做了。”太子说,“否则你们一人一猫就可以双双结伴,浪迹天涯了。”
俞梢云立刻秉正肃然道:“是!”
他转身出了殿门,一个跟斗翻下白玉阶,对着游廊吹了声哨,小大王立刻从拐角后奔出来,追着他出门放风了。
几息后,白唐点着房顶落地,几步闪入殿内,立在案前回禀了裴溪亭今日的动向,最后说:“宁王府的人也在暗中跟着他。”
“扶疏的人?”太子问。
“五公子。”白唐说,“宁王府的几位公子,五公子最不出头,据说性子文静,和从前的裴三颇为相似,只是并未听说他二人有来往。”
太子说:“上官桀从前和裴问涓也没有什么来往,如今不也是突然就搅和在一起了?”
白唐说:“卑职不懂他们的动机。”
“很简单,”太子说,“见色起意,意图得到。”
白唐恍然大悟,“这么说,当日在赋梦楼,裴三衣衫不整,是因为和上官小侯爷同房了吗?”
太子抬眼瞧着认真思索的下属,说:“你很好奇?”
“有一点,”白唐对殿下从无半点保留,坦诚道,“上次俞梢云诓骗卑职去勾栏听曲,我们撞见了一对野鸳鸯,因此卑职略懂男女之事,却对男男之事毫无涉猎。”
“下次可以让梢云带你去南风馆再偶遇一对野鸳鸯,你就懂了。”太子建议。
“是,卑职记下了。”白唐郑重地说。
*
小乞丐一双飞毛腿,追捕三人组铩羽而归,尤其是赵易,简直瘫在了地上。没办法,几人只能约定回家休养几日再去打小贼的屁股,随后各回各家。
身先士卒的裴锦堂简直快跑断了腿,一路嘟囔,中途撞上来逮人的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
管家果然是替夫人来问话的,“两位少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早就过了门禁的时辰了。”
裴溪亭小腿打颤,抢在裴锦堂之前说:“赵四公子热情挽留,我们不好走,怕人家怪罪我们不给面子,只能多陪了一会儿。”
“正是正是,”裴锦堂在旁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赵四公子是温和,但咱们跟人家身份悬殊,哪敢蹬鼻子上脸,主动说走?”
“是这个道。”管家看着两人,又问,“怎么两位少爷都灰头土脸,佝腰抖腿的?”
裴溪亭说:“赵四公子的荷包被人抢了,我们帮着追索,跑累了。”
这是真事,裴锦堂更有底气了,真情实感地骂道:“你是不知道那小贼,腿上踩了轮子似的,跑得真快!”
“天杀的恶贼,偷到赵四公子身上了,指定没他好果子吃!两位少爷真是辛苦了,看这腿哆嗦的,赶紧回院里泡泡澡,早些休息了。”管家行礼,“我就先去回夫人了。”
“去吧去吧。”裴锦堂点头,等管家走了,忍不住跟裴溪亭眨了下眼,“诶,咱这么编排思繁,行吗?”
裴溪亭问:“思繁有没有热情挽留咱们?”
裴锦堂说:“好像……有。”
“那编排什么了?”裴溪亭捶着腰往前走,“实话实说,扯张盾牌而已,否则你就等着训话吧。”
“那算了吧,我是一个字也不想听,耳朵都起茧子了。”裴锦堂叹气,“你说我吧,我自认平日脾气不差,但每次听母亲训话,总觉得脑门嗡嗡的,浑身攒了堆火似的,但又不敢爆发,憋得我啊……唉。”
“谁乐意听一大堆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临到岔路口,裴溪亭拍拍裴锦堂的肩膀,并没有太多安慰,他不擅长这个。
裴溪亭回了望春院,洗漱一番后便让人抬了懒架放在廊下,梳头丫鬟在身后替他擦头发。
笸萝里放着红青黄白黑五色丝线以及一盒白水晶小圆珠,小丫鬟偷瞄一眼,见各色丝线有条不紊地绕在白皙纤长的手指间,三少爷灵活地串线结珠,竟然是做了一串长命缕,比外头卖的分毫不逊色。
“您的手真巧!”许是三少爷温和惯了,小丫鬟心底并不太惧怕他,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口。
“好看吗?”裴溪亭问。
小丫鬟重重地点头,说:“很好看!”
裴溪亭挑着长命缕抬手,“那送给你了。”
哪有主子给丫鬟送亲手做的物件儿的,小丫鬟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吗?”
“这玩意儿不就是端午节拿来辟邪的吗?”裴溪亭说,“应个景而已。”
“谢谢三少爷!”小丫鬟双手接过,小心地戴上手腕,拉动尾巴上的两颗结珠,长命缕立刻缩口,贴合她的手腕。
小丫鬟的手腕细,又偏白,裴溪亭收回目光,“很漂亮。”
“是三少爷手巧!”小丫鬟继续替裴溪亭擦头发,见他低着头继续编第二个,真是奇怪,从前从没见三少爷碰过针线呢。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小丫鬟把巾帕放入篮子,拿出裴溪亭先前买回来的郁金香油替他润发,最后拿起扇子扇了一会儿,说:“三少爷,好啦。”
裴溪亭“嗯”了一声,说:“下去吧。”
“是,那您早些就寝。”小丫鬟屈膝福身,提着篮子下去了。
裴溪亭编完第二个,起身伸了个懒腰,拿着长命缕进了寝屋。
床已经铺好了,只留着一盏烛火,裴溪亭翻身滚进被窝。他抱着软枕往脸下一垫,屁/股往上一耸,双膝跪床,双臂带动上半身往前拉伸,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一着床,再加上姿/势放松,裴溪亭很快就犯了困。迷迷糊糊间,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他的后脑勺,毛发挠过耳廓,他一下就醒了,猛地转头——
一只圆头短耳、浑身橙黄夹杂黑色横纹的大猫正睁着一双圆溜的黄眼睛盯着他。
哪来的老虎?!
第16章 画像 文身。
微风徐徐,烛火幽幽,裴溪亭沉默地和大猫对视一息,镇定地坐了起来,堆叠在肚子上方的中衣衣摆一下又滑了下来,遮住了腰腹。
他扫了眼由小缝变成大缝的窗户,说:“来者是客,出来吧。”
“裴三公子怎么确定你面前这位不是客人本尊呢?”
男声含笑,从窗后传来,来人翻身入内,高挑修长,浓眉大眼,正是那夜在梅府和裴溪亭搭话的“小厮”。
裴溪亭低头看了眼正趴在床头瞅着自己的“面前这位”,说:“这位看起来也就三个月大,皮毛顺滑干净,显然是家养的,且养得很好。府上没有饲养老虎,别家养的小老虎大晚上跑出自己的地盘还穿街翻墙地来见我,未免太巧了。”
“这位是殿下养的,叫‘小大王’,我带它出来溜弯。”俞梢云摸摸小大王的脑袋,示意它不要动作,低头对裴溪亭笑笑,“顺便请裴三公子帮个忙。”
大晚上的,裴溪亭懒得收拾仪容了,就着里衣起身下床,“请殿下吩咐。”
“盗走破霪霖之人的画像。”俞梢云说,“放心,守夜的小厮已经昏睡过去了,不会打扰公子。”
小大王紧紧地跟随裴溪亭的步伐,在俞梢云话音落地时用脑袋拱了他一下,仿佛是在替自己的主人示威。
裴溪亭觉得它挺萌的,走到书桌后落座,说:“不敢欺瞒殿下,那日我的确看见了盗贼,但他蒙着面,本就面容难辨,当时我惊慌失措又被匕首抵住命门,实在不敢多看。”
“无妨。”俞梢云说,“裴三公子细心敏锐,且极擅细笔,必定能把住人物神韵。”
裴溪亭也不谦虚客套,说:“那我勉力一试,小哥稍坐。”
俞梢云点头,端着把椅子放到书桌前,面对面地坐了,光明正大地打量裴溪亭。
裴溪亭也不在意,随手扯下笔架上的那根丹黄画绳把头发扎上,随后摊开一张纸,用狼毫小笔蘸墨勾画起来。
小大王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反客为主地巡视起寝屋来了,那高贵自然的气度颇有它家主人的味道。
屋子里安静得很,俞梢云随口闲聊道:“公子那天跑了,就不怕小侯爷报复你?”
“我更怕被他脱了裤子。”裴溪亭头也不抬,“情形紧急,只能顾全当下。”
俞梢云说:“上官小侯爷脾性不好,怕是要经常找你麻烦。”
“脑子长在小侯爷脖子上,他想什么,我管不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再说了,我这不是努力地在抱殿下的大腿吗?”裴溪亭抬笔蘸墨,“只要殿下肯保我小命,邺京无人能杀我。”
俞梢云说:“公子……好坦诚啊。”
十个人跪在太子跟前,有九个半都怀着奉承讨好的心思,可还没人能这般坦率直言的,偏偏还真比那些静言令色或奴颜婢膝来的讨人喜欢。
“若不是实在没有依仗,我也不敢叨扰殿下。”裴溪亭说,“殿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我这点心思哪能瞒得住他老人家?不如坦诚相待。”
“老人家?殿下很老吗?”俞梢云纳闷,小大王也在不远处的榻上发出了不满的呼呼声。
“二十三,正年轻。”裴溪亭笑笑,“这不是以表尊敬嘛。”
俄顷,他搁了笔,“我只能把看见的画下来,不够精细,但拿去当通缉令是够用的。”
俞梢云拿过画像,纸上的人映入眼帘,眉梢不禁挑了一下。
裴溪亭觉得蒙面小哥不是大奸大恶的歹人,担心害人命丧东宫之手,于是谨慎地调整了一下画像的身量比例和眉眼形状,再加上蒙面巾,如果东宫的人不认识黑衣小哥,应该能起到几分遮掩的效果。他们萍水相逢,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但此时见俞梢云挑眉,似是了然,不禁有了一个猜测——俞梢云认识并且认出了画像上的人。
果然,俞梢云说:“虽然稍有差距,但大体能对上。”
“……”裴溪亭面色如常,“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荣幸。”
俞梢云收好画,起身说:“画已到手,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榻上的小大王正在玩个什么东西,俞梢云走过去一瞧,是条长命缕。
“赶紧给人放下。”俞梢云伸手去夺,被一爪子拍开,顿时叉腰,“嘿!信不信我回去状告你,罚一顿口粮?”
小大王深知这个男人不忍心这么对待自己,早学会了恃宠而骄,并不搭他,埋着脑袋继续扒拉长命缕。
“不要紧。”裴溪亭走过去,“这是我闲暇时编着玩儿的,它喜欢就拿去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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