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32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裴三,”客人拿巾帕擦了擦,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是我知道的那个裴三吗?”

“就是裴溪亭。”男人说,“毕竟那张脸,属下不会认错。”

客人欣赏着春声的窘态,将帕子盖在他脸上,温柔地说:“擦擦。”

春声连忙双手按住脸上的脏帕子,伸出舌舔了舔,柔顺地说:“谢爷赏。”

客人拍拍春声的头,起身出了帘子,说:“先前收到消息,说裴三入了笼鹤司,还要来宁州查阅文书,没想到啊,查到妓/院来了。这是先前的情报有误,还是裴三被谁……带坏了啊?”

“放心,我不是坏人。”裴溪亭坐在桌边,对一身白衫的少年笑了笑,“别跪着,过来坐。”

少年听话地站起来,走到裴溪亭面前的椅子坐下,轻声说:“爷想听什么曲子?”

裴溪亭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其实说不上不好看,甚至称得上清秀,但眉眼是从外到里的寡淡,与满园春色相比,的确很容易被淹没。

何况这里是欢场,这小哥一看就不够骚。

“不急,”裴溪亭说,“底下的荷包是你绣的吧,你叫什么?”

“是我绣的,”少年说,“贱名‘莺自语’。”

黄莺自语,面前这只“黄莺”却不能,这名字倒是让裴溪亭读出一股子悲意。

“刚才我在底下看见一只水绿色的荷包,上头的木芙蓉绣样和前年邺京画馆里展出的一幅《夏荷》图一模一样,几乎就是缩小版的《夏荷图》。”裴溪亭见少年抿了抿唇,不禁愈发笃定,“据画馆的册簿记载,那幅画是老板来宁州时从画师本人手中收的,中间无人经手,你是怎么看过的?”

莺自语小声说:“我没有见过,许是无意撞了,本也有许多画作极像。”

“出自不同人之手的两幅画作,哪怕乍一眼像,那也只能是乍一眼而已。你的每一只荷包花样都很完整,有构图有色彩,那只木芙蓉荷包的荷花羞敛姿态与《夏荷图》一模一样,还有,”裴溪亭扇头一点,蹭了蹭少年右手食指、中指的指侧,“你这里的茧子应该不是做针线活留下的吧?”

“……”莺自语脸色虚白,屈膝就要跪下,被元方眼疾手快地拎住领子提溜起来,重新按回椅子。

“别怕,我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也不会跟谁拆穿你的小秘密,我就是想跟你说,你的画不错,卖三十两,亏了,指定是被老板坑了。”裴溪亭点点桌子,“芳,倒茶。”

元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拿起来塞到裴溪亭嘴边,强迫他喝光。

“喂!”裴溪亭仰头倒在元方腰上,连忙拿对方的袖子擦拭脖子上的茶水,拧眉说,“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元方说:“脏了就洗,洗不干净就买新的,这不是少爷的训诫吗?”

“这件不同,这件是别人送的。”裴溪亭掸掸袖子,“你不懂,边儿去。”

元方翻了个白眼,拿着茶杯边上玩去了。

莺自语这时才说:“当时急着用钱,三十两对我来说已经许多了,且我并非名家,画也不值钱。”

“我看了簿册,你那幅画最后卖了两百两。”裴溪亭笑了笑,“还算值钱吧?”

莺自语也惊了惊,紧接着腼腆地笑了笑。

“老板一直经营画馆,他能跟你买画,就说明这画能让他赚钱,不必妄自菲薄。”裴溪亭说,“你这些年还卖画吗?”

莺自语摇头,说:“那位老板来我们园子里光顾,我无意听见他在邺京做书画生意,实在是要用钱,夜里就稍作打扮、遮掩着身份与他交易,可平日里哪敢,一是没有再遇见外地的画馆老板,二也是没了急需用钱的时候,何必冒险去挣这份钱呢?”

“你的画,可惜了。”裴溪亭说。

莺自语自嘲地笑了笑,说:“都是命,我认了。”

“十几岁的年纪,认什么命啊?你做一幅画给我,我按市价给你,你拿着钱把自己的卖身契赎回来,出了园子,以后天高地阔,还有你挥笔的时候。”裴溪亭说。

莺自语嘴唇嗫嚅,看了裴溪亭片刻,才说:“爷不知道,我们这行的人,没法子自赎,只能让客人赎。”

裴溪亭说:“我帮你。”

莺自语却是摇头,说:“我的处境很特殊,爷若帮我,会得罪权贵。”

“权贵?”裴溪亭挑眉,“谁啊?”

莺自语说:“白三爷。”

“百锦行的白三爷?”见莺自语点头,裴溪亭不由琢磨了一下,“白家也算权贵吗?”

“商贾之家自然不算,但白家和文国公府沾着姻亲,就连官衙都要给三分薄面的。”莺自语说。

原来莺自语本是六合馆的艺伶,自小培养,卖艺不卖身,十四岁登台献唱时被白三爷看上了,要他作陪遭拒后索性寻机强/暴了他。当时莺自语拼命挣扎,差点把白三爷变成太监,白三爷恼羞成怒,当场把他打了个半死,还把他的契书从六合馆赎出,转卖给了小春园。

莺自语娓娓道来,仿佛只是在说一段寻常的往事,说罢朝裴溪亭笑了笑,说:“公子说我的画好,我谢谢公子,公子是个难得的善心人,千万不要为我招麻烦。”

“说麻烦,我自己就有很多麻烦,虱子多了不怕痒。”裴溪亭淡声说,“我不是善心人,只是喜欢你的画,不愿见你烂在泥里。你别管别的,就说愿不愿意跟我走?这里虽然处处受缚但吃穿不愁,到了外头天高海阔,你得独自谋生,是停是走,你自己选择。”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莺自语跪下磕头,这次元方没有拦他。

“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能走出这个地方,我必定当牛做马地报答公子。”莺自语颤声说。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从鸡鸭变成牛马,是为了那幅画。要是早几年瞧见,我肯定要花钱买的,就当弥补遗憾了。”裴溪亭说,“你要是真有负担,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实话实说就成……起来。”

莺自语擦了下脸,起身坐好,说:“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不隐瞒。”

“园子里有没有一个汉子,叫马毕的?”裴溪亭说。

“是有这么一个人,是园子里的护院,但我这两日都没瞧见他。”莺自语说。

扇头点在桌上,裴溪亭说:“你记得他的样子吗?”

莺自语点头,“以前常常看见,自然记得。”

裴溪亭说:“画。”

元方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说:“是他吗?”

画像上的男人大概四十岁,浓眉鹰鼻,身长五尺九左右,体格健硕。

“不是,”莺自语看了一眼就摇头,“两模两样。”

裴溪亭闻言和元芳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今早,白云缎偷偷带白三姑娘的贴身丫鬟来和裴溪亭见面,隔着屏风把前日傍晚,白三姑娘失踪时的情况说了。

当时白三姑娘执意女扮男装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小春园,起因是收到了一个叫马毕的护院送来的玉佩。

据丫鬟说,自家小姐收到玉佩后十分惊喜羞怯,不许她跟着,很快就独自出门去了。丫鬟在院子里等了半天都没见小姐回家,心中不安却不敢喧嚷,只得赶紧去找云缎少爷求助,但紧接着白家就收到了歹徒的那封书信。

自古香囊玉佩就有传情达意的意思,白三收到玉佩还是那般反应,恐怕是与谁私下结情了,且这人不是她的订亲未婚夫,所以才遮遮掩掩,连贴身丫鬟都得瞒着。

与白三订亲的是何知州家的五儿子,白家很看重这门婚事,若是抖落出来,如何给人家交代?丫鬟也会因为看管不力、瞒而不报下场凄惨,因此丫鬟没敢告知老爷夫人,还是今早白云缎再三逼问后才说出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马毕住在哪里?”裴溪亭问。

莺自语摇头,他性子淡,和园子里的人都不大亲近,哪里知道别人的私事?

“但雇佣名册上肯定有。”他说,“名册在账房,爷若想要,我可以帮爷。”

裴溪亭好奇,“怎么帮?”

“我去偷。”莺自语认真地说。

“得了,我看你没有做偷儿的潜力,就不麻烦你了。”裴溪亭说,“但是今日的事情,你要保密,不是我吓你,这事儿危险得很。”

莺自语点头,说:“爷放心,我听您的话。”

裴溪亭问了账房的位置,随后说:“唱一首吧,就唱《越人歌》。”

莺自语“诶”了一声,起身退后几步,悠悠地唱起来,他的嗓子没有春声甜,没有青铃铃含情,却真正是冷泉水似的一把好嗓子。

元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开合的声音被歌声掩盖,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却有三分动静。

“别停。”裴溪亭睁眼,起身走到门前,隐约能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他伸手开门,霎时撞入一双桃花眼。

看着这张和赵易有三分相似的脸,裴溪亭惊讶了一瞬,却露出不解的表情,说:“你是?”

这人说:“我半月前收到家弟思繁的信,说他在邺京认识了两位好友,是裴少卿府上的两位公子,先前我的随从无意看见了你,我便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裴三公子。”

“原是赵世子,”裴溪亭捧手,“见过世子。”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赵繁拿着折扇的手一抬,轻轻点在裴溪亭雪白的手腕上,笑道,“我阿弟脾气虽好,却从不轻易与人结友,他与你为友还写信提及此事,必定是极为喜欢你,如此,我也拿你当半个阿弟。”

裴溪亭受宠若惊,“承蒙世子高看,我——”

“诶,”赵繁打断,“都说了,不必多礼,往后私下叫我表字‘行简’就成。”

裴溪亭摇头说:“思繁都不敢称呼世子表字,我哪里敢?”

赵繁看着裴溪亭拘谨的样子,突然凑近了些,裴溪亭吓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抬眼看他,秀眉凤眼,好不惹人啊。

“……”赵繁呼吸一滞,笑意更盛了,“那你是敢违抗我咯?”

裴溪亭嘴唇嗫嚅,小声说:“行、行简。”

这个声儿,叫/床肯定好听。赵繁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而后直起身子,瞟了眼屏风后唱歌的人,随口调侃道:“看上了?”

“没有,”裴溪亭不好意识地说,“我听说小春园的歌最好听,就来听一耳朵,马上就走,没想做什么。”

“害什么羞啊,我又没说你什么。”赵繁揶揄道,“喜欢就试试,我给你出钱,但这个不够好看,小春园里最好看的是春声,我叫他来。”

裴溪亭臊得很,侧头避开赵繁的目光,小声说:“我真的只是来听曲的,世……行简不要笑我了。”

说着转身关上房门,背靠房门说:“我这就回去了。”

“成,不逗你了。”赵繁一哂,转身说,“走吧,一道下楼。”

两人一起下楼,那妈妈见状一惊,立马笑着迎上去,“爷要走了?”

赵繁“嗯”了一声,说:“春声嗓子哑了,这两日别让他登台出门了。”

妈妈立马答应,又叫来伙计,把一只木匣子递给裴溪亭,说:“爷,这是您先前挑的荷包,请您过目。”

裴溪亭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多少钱?”

“多少钱都记我账上,”不等裴溪亭拒绝,赵繁说,“走了。”

裴溪亭只得跟上,说:“多谢。”

“几只荷包而已,何必客气?”赵繁侧头瞧着裴溪亭,“走来的么,我送你?”

“不好劳烦,我的随从去茅房了,我在这儿等他出来,再一道回客栈。”裴溪亭内敛地笑了笑,“雨天路滑,行简慢走。”

赵繁没有强求,“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随从拿伞罩住他,直至上了马车。

裴溪亭目送马车掉头走远,脸上的温和内敛渐渐地散了。

原著渣攻团都不是什么良善,上官桀暴戾易怒,宗桉敏感阴暗,这赵繁就是只阴狠的笑面虎,表面温柔和气,实则越生气笑得越“开心”,后面打断“裴溪亭”的腿时也是温柔缱绻的模样。

“走了。”元方从雕花门出来,走到裴溪亭身后说。

两人一边逛街,一边回了杨柳岸,游踪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在廊下晒衣服。

“大人,”裴溪亭走过去,“您何时回来的,还顺利吗?”

“约莫半柱香前回来的,”游踪把衣服挂上绳子,掸了掸,“假王三已在视线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