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48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是“对您说”,而非“想对您说”,如此霸道,横冲直撞。

温凉的珠串蹭过手腕,落入手中,太子有了猜测,沉默后方说:“有些话是不该说的。”

“我还没有说,难道您知道我要说什么话吗?”裴溪亭盯着太子的背影,语气讥讽又挑衅,“您在怕什么?”

太子说:“放肆。”

裴溪亭眼睛发热,仍犟着,说:“您不敢看我吗?”

太子转身看向裴溪亭,脸色微沉,可这会儿裴溪亭心火烧得旺,竟半点不怯,说:“我喜欢您。”

太子眼眶微睁,“……荒唐。”

“我很清醒。”裴溪亭直视太子,虽然身后的两只手已经互相掰扯得发麻,语气却很平稳,“我从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我只有在看见殿下的时候才会心跳加速,在和殿下独处的时候才会紧张不自在,在看见殿下找春声唱歌的时候会不痛快,我对殿下有本能的欲/望……我欺骗不了自己,也没由欺骗自己,我喜欢殿下,想要追求殿下,这没什么不光彩的,我想让殿下知道。”

采莲曲从荷池的对面遥遥传来,裴溪亭说:“今天是采莲节,有情人互诉衷肠,我原本以为今天见不到殿下,都在自我催眠,说可能是老天爷都觉得时机未到,提醒我不要冲动。”

他自嘲一声,又说:“可我还是见到殿下了,所以我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应该立刻打断他,让他住嘴,把话咽回去,太子想,却明白裴溪亭无法被轻易压制。

难得一见,太子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裴溪亭抿紧唇,又松开,直截了当地问:“殿下,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第45章 碎珠 小裴回邺京

试什么?

太子无暇谈情说爱, 也不会风花雪月,他语气冷沉,说:“我不好南风。”

裴溪亭鼻翼翕动, 追问道:“和我好呢?”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太子目光微晃,冷淡地说:“谁都不行……我喜欢北风。”

听着像冷笑话, 但裴溪亭笑不出来。

南风北风相对, 太子这话不就是喜欢女孩子吗?这样一来, 任凭裴溪亭如何做, 只要不能变性, 都是徒劳。

他看着太子,有些不甘心,又很难过, 嘴唇抿得紧紧的,逐渐发白。

太子见过数不清的比这还要可怜甚至凄惨千百倍的神态, 彼时他无动于衷, 此时竟难以控制地有些心悸。

失控么, 太子指尖用力,一颗琉璃珠碎为齑粉, 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裴溪亭这个麻烦,太子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必须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个麻烦,太子微微眯眼, 眼皮上的长褶下压,勾出锋锐的弧度。

裴溪亭似有察觉,却一动不动, 仍旧莽撞坦荡地盯着他,梗着脖子犟着脸,仿佛什么都不怕。

他们对视,或者说对峙更为准确,不知多久,太子心里那点暴虐的情绪跟一簇小火焰似的,最终被那微红眼眶里的泪光浇蔫儿了。

“你……”一个字出了口,太子将要出口的重话又压了回去——其实并不算重话,只是太直接果断,说出口难免伤人。

他无意让裴溪亭落泪,最终只说:“你我没有可能,莫再胡思乱想。你方才所说,我权当没有听见,不要再有下一次。”

告白这种事是单向的,成功与否自己说了不算,况且前头已经有不祥的兆头,是以裴溪亭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不是个会打苦情牌的人,自认被拒绝后潇洒离去、保持不再打扰的礼貌并不困难,但道如此,真正到了该接受的时候,它又只是道而已。

裴溪亭最后求证道:“你对我有一点感觉吗?”

那双秋水眸捎挂着星星,莹润得惊人,仿佛太子稍微给点希望,它就会重燃生机,继续争取,可这又是何必?

裴溪亭是漂亮俏丽、生机勃勃的飞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枝不可依?而他好比一座腐烂斑驳、血雾弥漫的枯山,吞噬血肉,无春可续,并不适合飞鸟栖息。

太子心中微动,最后却都化为一潭死水。

“溪亭,你很讨人喜欢,也很聪明,我可以栽培你,纵容你,庇护你,但我对你别无他意。”太子语气如常,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压迫,他看着裴溪亭漂亮可怜的眼睛,顿了顿,才说,“溪亭,可听明白了?”

裴溪亭冷不丁地打了个颤,凭心而论,太子殿下实在很给他脸面,他受宠若惊似的,笑了笑,两只没有知觉的手终于分开,粗鲁地抹了把眼睛,说:“听明白了。”

太子转身离去,毫不留恋,裴溪亭没有再叫住他,也没有再跟上去。

俞梢云等在马车前,见殿下独自出来,神情有些陌生,他这样的人,很少将真正的喜怒挂在脸上。

俞梢云心里一跳,立马迎上前去,“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眼太子身后的空旷幽径,没问裴文书呢?

太子不予作答,抬手按住车门,却听俞梢云惊讶地说:“殿下,您的念珠怎么少了一颗?”

太子脚步一顿,往手腕一看,的确少了一颗,整串珠子都显得松垮了。

太子把琉璃珠取下来扔了,手串砸在地上,珠子噼里啪啦崩了一地。

俞梢云倒吸一口气,“殿——”

“没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太子进了车门,眼皮倦怠地阖下,“走吧。”

俞梢云不明所以,也不敢再问,心中实在不安:裴文书到底干什么了?

“我失败了。”裴溪亭蹲在池边,蔫蔫儿地说,“但是你的月钱照涨,涨两番。”

元方没多少高兴的意思,抱臂站在裴溪亭后头,一抬腿就能把坐在自己脚上的这玩意儿踹池里去,“这是不是你说过的‘报复性消费’?”

“我不高兴,所以让你高兴一下,这叫中庸之道。”裴溪亭说,“屁话别多说,谢恩就行了。”

元方当即捧手谢恩,从《裴溪亭语录》中摘抄出一句来,说:“少爷人美心善。”

裴溪亭毫无灵魂地哼哼两声,拍拍袖子起身,说:“回了。”

元方跟上,支了个招,“要不要去喝点?喝醉了就什么都好了,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那干脆自杀好了,死了才是真正的什么都好了。”裴溪亭踢飞前头的一颗石子,嘴里还“咻”了一声,然后说,“我没事儿。”

“看着不像。”元方说。

裴溪亭不服气,“我没哭没闹,情绪稳定,哪里不像了?”

元方耸肩,“就是太稳定了,所以像是随时都要发疯的样子。”

“我发不发疯和我情绪稳不稳定没多大关系。”裴溪亭耸了耸肩,“真的不至于,不就是告白失败了吗?我完全可以接受,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那明日要和太子分开走吗,免得尴尬。”元方说。

“没必要。”裴溪亭摇头,“太子殿下都说当做没听见了,我躲躲藏藏的未免矫情,还会更尴尬,难不成以后都得苦大仇深地避着走吗?”

元方说:“继续与太子相处,你能稳得住就行。”

相处?裴溪亭觉得等回到邺京,他也许就见不到太子了,还需要琢磨什么相处之道啊。

裴溪亭摇头一哂,“我的演技,你还不放心?”他做了个手势,“直接拿捏。”

这脸笑眼不笑的,还拿捏呢,嘴硬。元方暗自嘀咕,嘴上却没拆穿,说:“嗯,拿捏。”

*

翌日午后,一行人上了船,往邺京方向。

为缓解晕船之苦,厢房里点的都是柑橘香,太子与游踪坐在窗边对弈,两人下得认真,只能听见棋子的声音。

裴溪亭和元方坐在不远处的凉榻上,一旁的长几上堆着小山似的礼物,有他们自己买的土产和礼品,也有临走时白家兄妹和莺自语送的。

何知州准备的礼物,裴溪亭没收,赵繁那里,他留了书信遣人送去,至于上官桀,管他呢。

裴溪亭拿着粉本勾勾画画,说:“这个就是麻将。”

元方看着纸上的那些“麻将”,说:“这不就是骨牌吗?”

“你就当作它是骨牌的一种吧,玩法不一样。”裴溪亭用笔头抵着下巴,“等回了邺京,我就拿这张图去打一副牌,到时候咱们闲暇的时候就可以约四人围一桌搓麻将了。”

元方挺期待的,说:“行。”

俞梢云靠在船窗边吃橘子,见裴溪亭和元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心中愈发肯定了——裴文书和殿下之间一定出了问题。

从出门到上船的这两个时辰里,裴文书除了出门看见殿下时规矩地行了个礼外,没再找殿下说一句话,若是之前,此时裴文书必定会坐在殿下身侧观棋。殿下自然也没有主动找裴文书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平常中透露着诡异。

是昨日裴文书做了什么惹恼了殿下吗?不像,因为殿下完全没必要留下一个惹恼自己的人同行。那是殿下惹恼了裴文书?也不太像啊,裴文书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意思……

奇怪,俞梢云绞尽脑汁,太奇怪了。

游踪也察觉到了什么,因此等裴溪亭放下纸笔,和元方溜出去买小零嘴后,便说:“可是裴文书对殿下有所冒犯?”

太子执白棋,落定,淡声说:“并未,不必责他。”

游踪心中一转,说:“是。”

可两人这一去,却是迟迟未回,眼见已经下了三局,游踪说:“俞统领,你闲来无事,不妨去瞧瞧他们。”

“行。”俞梢云出去了,很快又回来,“没被拐,好着呢,在外头和人玩骰子吃炙肉,满面红光。”

“一柱擎天。”裴溪亭说,“又赢了,给钱。”

坐在裴溪亭和元方对面的年轻男子见状一仰头,狐疑地盯着执盅的元方,“你是不是出千了?”

元方能轻易听清楚盅内骰子的动作并且让它们一柱擎天,这算出千吗?他疑惑地看向裴溪亭。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不好意思,我芳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裴溪亭挥挥手,“不能赌就下桌。”

年轻男子轻哼一声,一把将银子拍在桌上,说:“再来,我就不信了!”

“行,给你一次连输二十局的机会。这局咱们赌大点,”裴溪亭伸手轻轻一推,“全压,如何?”

“行,但是这局我不和他赌,”男子看着裴溪亭,剑眉一扬,挑衅道,“你来,敢不敢?”

裴溪亭嘴角微勾,拿起赌盅将骰子纳入盅内摇晃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残影过后,赌盅落桌,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并顺手蹭走了小烤架上的一片烤鱼。

年轻男子连忙伸手揭开裴溪亭的盅,赫然又是一柱擎天,他出离地愤怒了,指着裴溪亭的背影说:“是高手你不早说,先前还问这问那的佯装什么都不懂,你唬我呢!”

裴溪亭已经踩上了台阶,闻言扶着栏杆一转身,说:“低调是一门战术,年轻人,学着点吧。”

“拿来吧你。”元方伸手拿起男子手边的钱袋子,跟着蹭了块熟肉,转身走了,留对方抱着赌盅独自伤怀。

元方快步追上裴溪亭,“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行家。”

“以前出去玩的时候会和人玩两把,”裴溪亭淡声补充,“不靠武力,单纯是赌术到家。”

“哇。”元方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在下甘拜下风。”

裴溪亭礼貌地回以微笑,当然,如果元芳的语气能不这么人机,他也会笑得更有温度。

元方掂量着鼓囊囊的钱袋,“那人瞧着出身不凡。”

裴溪亭不大在意,“随便玩玩而已,管他是谁。”

水上之路并不难熬,有时沿途看见美景,裴溪亭一握住画笔,半天一天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