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 第60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越重生

裴溪亭没搭他,颔首向裴锦堂道谢,扶着步素影转身要走。

“步氏不许走,她是裴家的妾。”

裴溪亭猛地转头,眼中的戾气慑得汪氏心里一跳,却微微扬头看着他,冷漠地说:“步氏为裴家良妾,主家虽不得买卖,但有文书为约,不得违抗主家。”

来人微微拧眉,却没说什么,毕竟纳妾文书的确有制约在。

裴溪亭咬牙,正欲说话,却被步素影伸手握住了手腕。步素影看着他,柔声说:“溪亭,别怕,你走吧。”

“姨娘有我照顾,不会出事。”裴锦堂说。

“……二哥,麻烦你找大夫来帮姨娘看看伤。”等裴锦堂点头,裴溪亭才看向步素影,哑声说,“姨娘,别怕,你等我。”

步素影一下就落了泪,主动松开了手。

裴溪亭看了她一眼,转头走了,他走得很快,像是要急切地离开这个地方,又像是攒着火气,稍微迟一步都会忍耐不住,就地爆发。

出了花厅,行至小花园,裴溪亭的余光瞥见假山后飘着一道嫩黄裙摆,不是丫鬟嬷嬷该穿的布料。

果然,假山后的人探出头来,是裴清禾。

“三哥。”裴清禾小步跑到裴溪亭面前,仰头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担忧道,“你……你还好吗?”

裴溪亭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被关在院子里的裴锦堂会出现在花厅。他说:“是你向二哥通风报信的?”

“我本是来向夫人请安送茶点的,在后边听见前厅的对话,疑心要出事,就去了二哥的院子,借着送点心的幌子进去请二哥来帮忙。”裴清禾说。

裴溪亭蹙眉,“如此,汪氏必定知道是你报信。”

“没事的。”裴清禾摇头笑笑,“总归不能打死我,且二哥还在府中。三哥替我推了梅家的亲事,是救命之恩,我虽力薄,也该竭力报答。”

裴清禾几笄之年,杏脸雪腮,完全继承了李氏和裴彦身上的文弱之气,看着弱柳扶风,一双眼睛却是璨然。见裴溪亭看着她,她还使劲牵了下嘴角,似在表明自己没有强撑。

可再坚韧、记恩的姑娘只要还姓裴,就会遇到第二个第三个“梅绣”,笼中小雀,只待卖个好价钱。裴溪亭额头隐隐钝痛,却面无表情,只问:“听说你会制香?”

裴清禾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立刻道:“会的,今之香方但凡外头能见到的,我会十之六七。”

“天气冷了,可制暖香置于室内,香味以醇厚绵长、舒缓安神为宜。”裴溪亭看着裴清禾,“若制得好,我帮你送人。”

裴清禾心思聪慧,几乎眨眼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中一亮,立刻福身道:“谢谢三哥,我一定会尽力尽快制好。”

裴溪亭“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裴清禾侧身目送他远去,直至见不到背影才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回去了。

裴溪亭快步出了裴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他认得这辆马车,之前去宝慈禅寺时就是坐的它。

身后的男人说:“裴文书,上车吧。”

“……嗯。”裴溪亭回神,颔首回应后迈步走到马车前,提着袍摆上了马车。

男人伸手推开车门,太子迎门端坐,手中握着朱砂笔。裴溪亭抿了抿唇,俯身进入车内,在左侧坐下了,却没有开口说话。

太子抬眼,见裴溪亭额头红肿,肩颈也绷着,便说:“去刘太医府上。”

男人应了一声,伸手关上车门,驾车掉头。

裴溪亭说:“不是大事,随便找个药铺就好,不用劳烦太医。”

太子在劄子上划下猩红的一笔,合上丢在一旁,说:“刘太医住在白头街,离药铺近。”

裴溪亭揉捏着靠枕,说:“您怎么会来?您是不是监视我?”

“不高兴了?”太子不答反问。

“没有,这不还正好帮我解围了吗?”裴溪亭笑了笑,嘴角牵动脸颊,往上扯得头皮都疼。他伸手摸了下额头,又指了下小几上的瓷壶,“我可以喝杯茶吗?”

太子说:“不是茶,是大玛瑙葡萄汁,想喝就喝吧。”

裴溪亭挺喜欢吃葡萄的,闻言拿起瓷壶倒了一杯,喝了两口,“好甘甜啊。”又满上一杯,仰头闷了。

“宫里的东西,要是喜欢,晚些时候让人送一篓子给你。”太子说。

裴溪亭琢磨着这句话,忍不住凑到太子跟前,眼巴巴地瞧着他,“殿下,您是不是在哄我?”

“在家里受了委屈,我还要苛责你,岂不要逼得你原地冲上天了?”太子说罢侧目,对上裴溪亭莹润却微微发红的眼睛,静了静,还是抬起握笔的手,用手背在那片红肿外围轻轻蹭了下,“在哪儿撞的?”

裴溪亭洋洋自得,说:“铁头功。”

太子只觉得他这模样瞧着挺傻的,收回手说:“元方怎么不在,倒叫你使出这样厉害的功夫?”

“我让他去杨柳街拿东西了,回去的时候他没在院子里,我就一个人来了。”裴溪亭见太子一笔一个叉,不禁说,“殿下,这是都给否了的意思吗?”

太子默认,说:“一百个字里有九十九个废话。”

裴溪亭笑了笑,说:“那我猜这九十九个字里面有一半是请安献殷勤,另一半是引经据典充斥门面?”

“不错,浪费笔墨。”太子如此评价。

裴溪亭乐了,又觉得太子殿下真不容易,每天都要接受一大堆垃圾信息。他“诶”了一声,好奇地问:“殿下,你身边有没有帮你看劄子的?”

“自然有。”太子瞥了他一眼,“想挪地方了?”

“我哪敢啊?我又不会批劄子。”裴溪亭嘟囔,“我就是关心一下殿下,怕您太累。”

他说得坦荡又直白,随意而真心,太子静了一瞬才“嗯”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对了,我听说今早苏大夫去东宫了,您是生病了吗?”裴溪亭说罢,太子笔尖一顿,却并没有看他。他疑心这里头有什么隐秘不能为外人道的情况,又连忙说,“我没有故意打听东宫的事,是得知陆主簿生病,听他说方子是今早在东宫从苏大夫那里得来的,所以才问一嘴。”

太子阖了阖眼,说:“没什么,近来秋燥,上火。”

裴溪亭闻言放心了,说:“不是生病就好。”

可再一想,哪怕太医院不行,东宫也有御医,太子殿下怎么还要让苏大夫跑一趟呢?

裴溪亭直觉里头有情况,但没有多问,怕触及太子的隐私。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俄顷,府门敞开,刘太医在车门外说:“微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裴溪亭先行下车,见刘太医头也不抬地侧身对自己行礼,连忙挪步让开,他又不是太子殿下。

太子随后下车,说:“起来吧。不请自来,倒是孤打搅了。”

“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刘太医直起腰身,抬头见太子面色如常,身旁的人却面色难看,便明白了,立刻侧身说,“殿下请,这位……”

“笼鹤司文书,裴溪亭。”裴溪亭捧手,“麻烦刘太医了。”

刘太医见礼,说:“裴文书请。”

裴溪亭跟着太子进入刘府,一路行来,虽比裴府小些,但清雅静谧,药香四溢。

太子让刘太医不必招待,只给裴溪亭看伤,刘太医不敢多言,请几人入了药堂。

裴溪亭被按在榻上一通检查,敷上一脑袋清凉的药膏,还扎了几针。

太子走到榻边站定,看了眼神色恹恹的裴溪亭,说:“还有哪儿伤着了,给刘太医瞧瞧。”

“背上挨了藤条。”裴溪亭说,“抹点药膏就好了。”

“裴文书是大夫吗?不是的话就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伤是什么样子的,这样我才能知道给你用什么药效果最好。”刘太医在旁边说。

裴溪亭“哦”了一声,伸手抽掉腰带,褪下外袍,侧身将里衣褪至后背,露出背上的痕迹。

两指余粗,皮下红肿瘀血,衬着白皙的后背,乍一眼竟有些触目惊心。

太子眉尖微蹙,上前一步站在裴溪亭面前,伸手将他的头发撩到一边,说:“拿雪玉膏来。”

“……”刘太医不得不说,“殿下,虽说雪玉膏珍贵,治疗外伤最不易留疤,可裴文书此时应该先以药敷、再辅以活血的药物,先把伤治得差不多了。”

裴溪亭看着近在咫尺的窄腰,一时色迷心窍,说:“殿下说的,自然是最好的,就该这么治。”

“不许说话。”太子轻轻捏了下裴溪亭的后颈,“听大夫的。”

裴溪亭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太医心里震惊于裴文书在太子殿下跟前的得宠程度,面上却不露分毫,立刻去准备药包了。

敷药的时候,裴溪亭浑身打了个激灵,太子说:“疼?”

“有一点。”

步素影挨了两下,又是女儿身,不知要疼成什么样。裴溪亭抿了抿唇,心中早下了决断,要让步素影离开裴家。

“裴文书坚持一下,很快就不会疼了。”见裴溪亭面色不豫,刘太医安抚了一句,准备叫人来按着药包,自己好去准备药膏,却见太子殿下十分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了药包,侧身坐在了裴文书身后。

“……”刘太医心中轰雷滚滚,立刻说,“微臣下去片刻。”

裴溪亭也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刘太医走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太子就坐在身后,淡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襟怀坦荡,可他是个吃降火药的大色/鬼啊!

裴溪亭暗自叹了口气,正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却听太子说:“闹什么了?”

裴溪亭没想到太子会关心裴家的琐事,可再一想,太子殿下人都来了……就算庇护他,也用不着这样体贴上心吧?

这么一想,裴溪亭心如擂鼓,没出息地遐想万千。

“嗯?”没听到回答,太子出了声。

裴溪亭回过神来,说:“噢,他们想给我说汪寺丞家的姑娘,我不同意。”

“裴彦的夫人就是汪家的女儿吧?”见裴溪亭点头,太子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淡声说,“是不该同意,这桩婚事于你来说不是最佳选择。”

“若我真心喜欢谁,也不在意这些利益。”裴溪亭说,“我不是非要成家,也不是非要谈情说爱,除非是遇见真心喜欢的,否则哪怕泼天富贵,我也不卖。”

太子微微蹙眉,“什么卖不卖的?”

“话糙不糙嘛。”裴溪亭倒是不在意地笑笑。

太子又问:“然后呢,怎么动起了手?”

“他们要对我动家法,我肯定不愿意啊,就动手了。”裴溪亭顿了顿,“姨娘上前来护着我,挨了两下,也要受牵连,我心里攒着火,把花厅砸了。”

他本以为太子会说他不尊不孝,或是过于放肆,戾气太重,却没想到太子只是“嗯”了一声,而后说:“可否想过若此事传言出去,会影响你的名声?”

“我又不做圣贤,不苛求好名声。”裴溪亭说,“若要我事事违意违心,我不答应,必定奋力反抗,哪怕走投无路,我还有一条死路。”

这是只飞鸟,身前身后都只要自己的天地。

刘太医来了,太子拿下药包,起身站在裴溪亭身侧。

刘太医轻柔地替裴溪亭敷上药膏,裹了薄薄的一层药布,最后一边嘱咐,一边将布袋子递给裴溪亭,说:“内服外敷的药都在里头了,方法忌讳都写在纸上。”

“多谢刘太医,”裴溪亭好衣服,“今天叨扰您了。”

刘太医连忙说不敢不敢,恭恭敬敬地将太子殿下送出了府,等马车走后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中着实羡慕裴家生了个好儿子,这是要一飞冲天了啊。

裴溪亭飞不动,回去后就往床上一趴,蔫蔫儿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