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自己之前安慰奚斐然的时候说了上辈子过生日的时候发生的事,而这辈子,这些事还没发生。
这个时候想要捂住祁南槿的嘴已经来不及了,祁南槿骄傲地精准背出了滕时的生日:“1月10号!”
“哦?”奚斐然磨牙嚯嚯地露出微笑,“但是现在才十一月份呀?所以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生日会上割腕自/杀之类的,全都是编的咯?”
滕时拿着螃蟹腿百口莫辩。
祁南槿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自/杀?纳尼!”
奚斐然就像一个终于燃烧完引线的炮仗,终于炸了,拍案而起冲滕时怒道:“这个骗子!我就知道你嘴里没一句真话!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人的!”
奚斐然说完转身就跑,滕时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在热水里泡时间太长晕了一下,竟然没站稳,晃了一下又跌了回去。
祁南槿赶紧按住他:“你别动,我去追!小家伙胡言乱语什么呢!”
奚斐然简直失望透顶。
人活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心感受就是安全感。
有了安全感,才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人生。
小时候这份安全感是父母给的,但如果父母亲人都不在了,谁又能弥补这份安全感,还能弥补得上吗?
安全感建立的基础是信任,在滕时和他袒露心声的时候,他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滕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
但现在,他却再次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是谎言。
从最后一颗奶糖开始,滕时就在骗他,每次他以为自己能从滕时身上获得一点安全感,就会被真相狠狠击碎。
在强撑着逼迫自己接受现实后,奚斐然终于发现他还是骗不了自己:他想回家,哪怕是流浪,他也一刻都在这虚伪的地方呆不下去了。
咚!
狂奔的脚步戛然而止,奚斐然一头撞在了一人身上。
被撞的人发出一声抽气声,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有撞人的怪癖啊。”
奚斐然几乎是下意识怒道:“谁跟他们是一家的!”
然而下一秒他微微愣住,他撞到的人正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一双深黑的眸子莫名让奚斐然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我是不是……”蒋洲成眯起眼睛,“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第18章 坠落
滕时身子虚,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刚站起来就看到了远处站的人。
那一刹那他的瞳孔极具紧缩,心脏都停了——那是蒋洲成,上辈子纠缠了他半生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滕时心念急转,上辈子他和蒋洲成是在一次酒会上第一次认识的。
他本想着这辈子如果自己不去参加那次酒会,就不会遇到蒋洲成,却没想到自己做出的泡温泉接近覃家少爷的决定,却改变了他和蒋洲成的命运轨迹,让它们提前相交在了一起。
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滕时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奚斐然莫名被一个陌生人捏住下巴,本来心里就一股怒气,现在更烦躁了:“我没见过你!不好意思撞了你!对不起!请你松开!”
蒋洲成却没让他挣脱,捏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几乎让奚斐然感觉到了痛感。
“你叫什么名字?”蒋洲成问。
下颌被捏紧,奚斐然在疼痛中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为什么我总是被人拿捏?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我?
眼前树影散乱,泥泞的气息从记忆深处扑面而来。
他想起自己被杀手死死踩住脑袋按在泥水里,滔天的恨意在心里疯狂嘶吼,却动弹不得无处发泄。
血液在血管中跳动,奚斐然呼吸急促,心痛如绞,思绪飞旋回到他居住了七年的家中。
地上蜿蜒纵横的血液和墙上四溅的鲜红仿佛活过来一样扭曲着爬上墙面,发出刺耳的嘲笑,在墙面上组成两个鲜红的大字:无能。
如果我能能杀人就好了,把所有欺负我的人都杀掉,这样就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忽的,有人用力在蒋洲成胸口推了一下,一把拽住奚斐然的胳膊把他扯了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祁南槿不由分说将奚斐然揽进怀里,冷冷看向蒋洲成,“都跟你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哪里来的眼生的家伙?上来就掐人脸?
祁南槿低头只见奚斐然白团子一样的小肉脸都被掐红了,心里立刻窜起一股暗火。
这小屁孩只有自己和阿时能教训!
别人上来就动手动脚算什么事?
奚斐然的头撞在祁南槿的胸口,仿佛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了。
“你没事吧。”祁南槿抬起他的下巴左右转了转。
奚斐然躲开他的视线,垂眸藏住眼底的猩红,没说话。
“抱歉,是我唐突了,只是觉得他像一个故人的孩子。”蒋洲成笑起来,耸了耸肩。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透露出某种耐人寻味的锐利,却又被笑意盈盈的眼神中和,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虎牙,竟依稀透出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仿佛和其他闲散的二世祖没什么区别。
祁南槿基本上认识圈子里的人,却没见过这位。
他有些警惕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揭过这一页了,正打算问一下这人到底是哪位,蒋洲成却忽的绕过他向前走了过去。
祁南槿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忽的警铃大作:这家伙奔着滕时去的!
滕时背对着这边,低着头好像在看手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接近。
他已经披上了浴袍,漂亮的后背被遮住,只露出一小节脖颈,肤色雪白,像是初冬的雪。
蒋洲成一步步向他走进,心里升起一种猎鹰扑向猎物的紧张和焦灼。
刚才离得远,他看不太清滕时的容貌,但单看轮廓就已经足以让他兴奋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兴奋。
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样的美人如果属于自己,在那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朵朵淡粉的梅花,将是怎样一副美景。
祁南槿在他身后大叫一声追过去:“喂!”
十步、九步……
蒋洲成充耳不闻,就在距离滕时近在咫尺,几乎可以看清他侧面睫毛的弧度的时候,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火情,烟雾报警已启动!请所有客人迅速撤离!”
蒋洲成的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下一秒,经和几个服务生从外面冲了进来:“几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火警报警器被触发了,请您立刻随我出去!”
站在最外的蒋洲成的手下最先被请了出去,然后是奚斐然和祁南槿。
经紧接着跑到蒋洲成旁边,客气又不由分说地半揽住他的后背:“先生,麻烦您跟我来。”
“可是那还有人。”蒋洲成抬手一指滕时,他刚动,滕时就站了起来,似乎也准备往外走,蒋洲成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美人一点点转过头来。
然而就在即将看到美人正脸的一瞬间,经挡在了两人中间:“不好意思,麻烦您尽快跟我离开!”
安全问题是最严重的问题,能来到兰山温泉的非富即贵,万一出了事,经有一百条命也付不起这个责任,也顾不上什么客气,半推半请地把蒋洲成带了出去。
蒋洲成有些遗憾地舔了一下上牙膛,不过很快心情又愉悦起来,所有人都会在门口集中,到时候还愁见不到美人吗。
可是等整座山头的人都被疏散了,火警被解除,蒋洲成却始终看见美人出来。
经出来给所有的客人鞠躬:“实在抱歉各位客人,刚才我们管处有台电脑忽然烧了,冒了点烟,触发了火警,给大家添麻烦了,今天的费用全免,另外再给各位送一次体验券。”
周围的少爷小姐们都对这个处结果没什么异议,一笑了之之后又各自散去了。
蒋洲成这个时候才发现,就连刚才美人的朋友和那个小崽子也都没出现过。
他一把扯住刚才在附近的服务生:“刚才静心池附近那几个人呢?”
服务生吓了一跳:“他,他们刚才叫服务生把车开到侧门,已经走了。”
手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蒋洲成身上蔓延开,散在深秋的风里。
他小心翼翼窥探着蒋洲成的神色:“少爷?”
蒋洲成:“去查。”
兰山温泉是不可能透露客人信息的,但是在信息时代,没有不透风的墙。
蒋洲成神色平淡,然而眼底却透露出某种因为没有得到而更加感兴趣的暗色微光:“三天内,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保时捷平稳地行驶在山间公路上,祁南槿有点意犹未尽:“好好的怎么忽然出了火警,我选了好半天的海鲜都没来得及吃呢。”
坐在后排的滕时笑笑:“来我家吃吧,我刚才已经让后厨阿姨准备了。”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如果不是自己用手机侵入了兰山温泉管处一台电脑的后台,植入了病毒,让系统过载电机出现故障,触发了火警,差点就要和蒋洲成面对面了。
身子无声的松了下来,紧张之后滕时感觉到了饿,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新的奶糖,先伸到前面倒给祁南槿一颗,又把盒子递给奚斐然:“吃吗?”
奚斐然扭过头去不他。
“还生气呢,”滕时笑了笑,从盒子里倒出一粒自己吃了,“我跟你道歉。”
奚斐然扭过头愤然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其实是很少见的,滕时本以为奚斐然还会和他吵几句,起码要表示一下被欺骗的愤慨和抗议,但奚斐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奚斐然的脑子里很乱,父母去世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宇宙中的黑洞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一直在下坠。
周围看不到一丝光亮,抓不住任何支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坠向哪里,看不清当下,也看不清未来。
他似乎失去了哭的力气,情绪不太崩溃,不想抑郁,心情甚至称得上平静。
然而隐隐的,他却觉得自己的骨骼血液中似乎积攒了越来越多的愤怒,愤怒又积攒了恶意,从未感受过的恶意把心底的恨无限放大。
他恨伤害他的人,却也恨比如祁南槿一样的普通人。
凭什么他们可以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经历任何痛苦,为什么痛苦偏偏降临在我身上?
如果现在面前出现一个按钮,按下去就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死掉,奚斐然甚至怀疑自己会按下去。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害怕,他感觉自己在朝着很危险的方向坠落下去,却无法阻止下坠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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