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玲子Sama
彼时的宋加焉听到爷爷那么说,完全没把这么离谱的事情听进去,只觉得这是因为他病太重了才会这样,还想着他可能在说梦话呢。
谁曾想他死后不久,
结果还真是一语成谶?
明面上看,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计谋,拙劣到一眼可以拆穿,可偏偏就是这样拙劣简陋的局,竟然还真成功了。
——真是太可笑了。
事发的第一天,外头的媒体还没开始大肆传播,宋加焉也还没有入狱。
他一整夜都没睡,直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直盯着,就像一樽毫无生命的石像一般,哪怕眼睛已经疲惫干涩至极,但依旧没有眨一下眼。
他实在有些不记得,在脑子里复盘着整件事情的细节,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想了好几遍,想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把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都想过,不应该出事的啊。
——虽然明面上是他他几个蠢哥哥作证的,但他们完全接触不到那么深的东西,所以是谁透露给他们的呢?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爷爷口中的那个床伴。不过还是无法理解,自己和他也只有过几次见面而已,他甚至都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啊。
宋加焉对床伴的需求仅仅只是定时疏解一下的工具人。如果不是长时间憋着对身体不好,或许连这个都没有。
过去他和他见面也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完事就走,绝不逗留,甚至连多余的话都很少说一句。
这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些核心机密?
关于后来爆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只有很早古的元老才知道的...
知道的几个老头每个都和老爷子有着过命的交情,每个都看着宋加焉长大,每个也都实打实的抱过小时候的宋加焉,也都在葬礼上耐心嘱咐他。
所以是他们吗?
从情感的角度上看好像不太可能,但从利益的角度看有很大的可能。
同理,他也不认为自己身边那位忍辱负重的床伴报复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复仇,真的会有人记这么久吗?但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一切好说多了。
022
事发的第一天的后半夜,宋加焉在想了好几种万全试探的法子后,没由来的,又想到了爷爷。
——倒不是思念他,只是单纯的回忆起了一些很久远的往事。
早些年宋老爷子性格强势又专制,在子女的教育上面没多少经验,把几个儿女都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和他关系并不亲,甚至有些冷漠离心。
等他意识到问题时,早无法挽回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孙辈上,到了他们这代,老爷子提出所有的孙子每年都要定时回老宅带一段时间,直到他挑选出合心意的继承人。
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说一不二,他说了,当然没人敢说什么不是。
小时候的宋加焉曾养过一只兔子,是从小开始养的。不过说是养,也就偶尔闲下来时喂一喂东西抚摸两下而已,大部分时间都有家里的保姆照顾着,但他那时也是真的很喜欢它。
某次回老宅的前两天,那只兔子死了。宋加焉那时还和普通小孩一样,会难过,抹着眼泪埋了小兔子,晚上又哭了很久,第二天在跟着保姆上了车,一路上心情依旧非常低落。
但妈妈都不停嘱咐他,不可以哭,绝对不可以在爷爷面前哭,爷爷最讨厌这样的小孩了,要笑,一定要笑。
“听到没?你爸是个没用的,现在家里经济来源就靠着你爷爷每个月打的钱,你要是惹爷爷不高兴了,我们一家都没钱了...知道吗?!”
当时的宋加焉是同辈中年纪最小的,刚上幼儿园不久,个子也是最矮的,老宅的红木圈椅对他来说都太高了,用餐前,还得佣人先把他抱上去。他坐在上面,两只脚在半空晃着。
当时因为兔子的事情,他的心情特别不好,明明和其他哥哥们一样特别害怕爷爷,但妈妈一直在桌下推他,他只能主动对爷爷笑,主动对他示好。
一来二去的,爷爷果然对他另眼相待,后来某天更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选他作为继承人的消息。
为了让他更加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完美继承人,从选中的那天开始,老爷子便把小孙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在哥哥们还在玩时,他开始学习远超他这个年纪应该学习的东西。在哥哥们已经有了自己同龄好朋友时,宋加焉早早被爷爷带着进入了生意场。
他从小被教育那些感情都是无用的东西,是拖累,是会妨碍他做出正确的决定的累赘,朋友也好,爱人也好,有价值才是唯一的追求目标...
他教他继承人就得这样,绝不可以被不相干的外物所干扰,太心慈手软不行,太温吞温情不行,那都是愚蠢的。
正如爷爷所期待的那种,这些年宋加焉一直如此,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是按照价值排序的,没有过青涩懵懂初恋,成年后连床伴都是定期更换的,没有谁能够影响他,结果还是翻车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
整整一晚上没睡的宋加焉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迅速开始清点局面,见了不同的人,嘱咐了不同的事,并在极快的时间内做好了交接工作。
后来舆论如他预料的那般发酵,在当地民警上门时,或许还曾忐忑的想着他如果不配合会怎样。
结果推开门后,却意外见到了早已经的就等着他们的宋加焉。
他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唇角挂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礼貌的对他们笑笑:“现在要拷上吗?麻烦你们了。”
023
“咚...”
“咚咚...”
外面先是传来几声清脆的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跟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丁江。
这个点监狱早过了熄灯时间,而宋加焉闭目养神也没开灯,青年估摸宋加焉睡着了,蹑手蹑脚的抹黑进了屋。
宋加焉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但还是继续闭着眼,呼吸均匀,一副早已熟睡的样子,同时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好像绊到什么了?
嗯,现在到床边了。
很安静,听到呼吸声了,他要做什么呢?宋加焉掩在丝绸被下的手已然悄无声息的探到了枕头下。
他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吗?
其实关于丁江告诉他的那些事以及说的那些话,什么仰慕他,什么因为救过一次就一直记着他,宋加焉面上是信了,心里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他不惜以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
比起一个傻子因多年前的一点恩情而自愿进牢里的故事,他更相信他可能是收了谁谁谁的好处,进而故意装疯卖傻接近他,骗取他的信任。
不远处书桌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的走着,室内一片寂静。
在宋加焉睁眼的前一秒,那道在他脸上徘徊的目光消失了。床边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远,折叠床重物下陷的两声嘎吱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这是睡了?
所以刚才凑那么近,不是为了拿被子蒙住他的头把他憋死或者把他掐死,真的只是凑近看了他一会儿一样?
宋加焉半眯着眼,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他看到小阳台外的折叠床的杯子隆起一个高高的包。
丁江个子太高了,临时找来的折叠明显有点窄,他正在翻来覆去的调整姿势,床里的弹窗也嘎吱嘎吱的响着。
视线再看到近处,
床头柜赫然多了一叠文件夹。
“........”
第二天早饭时间,宋加焉不经意般提到昨天的事,问他怎么样,他说有点紧张,问他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没有一丝犹豫,一五一十的讲清楚了遇见了谁,具体都说了什么话...
“怎么了吗?”
望着一声不吭,表情有点难以形容的宋加焉,丁江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点不安的问道。
“没事。”
“哦哦...”
“.......”
022
后来的一个星期里,丁江又陆陆续续又帮宋加焉做了几个比较简单的小事,都不是很难,只是都要求他保密。
他答应了。
一个星期里,除了去车间工作的时间外,剩下的时间要么就是给宋加焉跑腿,要么就是待在宋加焉身边。
这样的日子,他觉得幸福得不行。
他已经把几个监区摸清楚了,一些潜规则也大概了解,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傻乎乎的在食堂起冲突,明白了操场某处监控死角是犯人们解决恩怨的主要场地,还在里面解决了几场小矛盾。
期间宋加焉对他的态度似乎也越来越好,有两次他忘记吃药了还是丁江提醒的,他说那个闹钟有时总坏,从那次以后他便比任何人都上心的盯着。
中间还发生了一次突发事件。
那天是周日下午,也是监狱里是固定的放风时间。在车间里劳作了六天的犯人们终于能够在今天休息一下了,刚好还出了点太阳,这能不高兴么?连广播里放的音乐都比平时都要欢快许多。
不过丁江也没功夫去放风。
——自从早晨宋加焉一如往常又被狱警带着出去见了一回家属后,也不知道见了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半个小时不见,再见时,他精神有些恹恹的。
早饭没吃,午饭只吃了几口,这可把丁江给操心坏了,全程一直守在床边,就跟哄家里小孩吃饭的家长一样,不住的轻声劝着。
“吃一点吧”
“就一点点。”
到了中午的吃药时间...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绝对还没到平时的时间,宋加焉前一刻钟还在和丁江讲话,唇边挂着他惯常的微笑呢。
为了让他高兴点,丁江有心讲着关于他那几天在监狱里听到的笑话,讲话时还故意带了家乡口音像逗他开心,而宋加焉也的笑了。
当时气氛挺好的,他笑着笑着,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始咳嗽,与此同时呼吸莫名变得急促起来,脸色煞白,整个人身体降直,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怎么了怎么了?”
丁江慌了几秒,眼看着宋加焉的手不受控制的颤动,看着他想伸手从床头柜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吧,刚拿到手里,药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从没有反应这样快过,立刻把在落地的药瓶捡起来塞到他手里。
在亲眼看着他把瓶口对准鼻腔,也就那么几秒,呼吸霎时平缓了许多,脸色也好了,半眯着眼睛的样子。
到了这时,丁江悬着的心都还没有彻底放下,依旧不放心的问他:“您刚才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啊。”
他当时真的焦急,可宋加焉却忽略了他的提问,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他,许久后才轻声开口,说如果自己当时把药扔掉,他或许真的会死。
丁江听到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再度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进来就是为了保护他啊...
宋加焉什么也没说,还是笑。
到这里一切都风平浪静,所以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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