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玲子Sama
他一会儿说父亲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一脸骄傲的说高考那年他的电话都被招生办从早打到晚,一会儿又说父亲这个人很笨的,是个抓不过弯的死脑筋,小时又闹出了怎样的笑话等等。
每次去找父亲的路上,他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喜悦,语气比平时高昂,表情也更生动,像是灰扑扑的黑白默片陡然被注入鲜艳的色彩一样。
只可惜,父亲那段时间在各个科室轮班真的特别忙,他们见面的时间也特别少,更多是做好了饭,热了一遍一遍等不到人只等到要值夜班的消息。
我和同桌说起类似事件时,她信誓旦旦的说我父亲肯定是和我爸爸吵架了,说他们以后肯定会离婚,肯定会分开,就像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一样。
他的爸妈一开始关系特别好,后来有一天开始吵架,吵着吵着他爸就住外面去了,两个人分开不久就离婚了。
同桌还问我,如果他俩要是真离婚了,到时候我要跟谁呢?那时我心里很怕,陷入犹豫,想了很久很久。
这份忐忑一直到后来五年级上学期的某一天发生了转变。
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中午父亲忽然回来了。
我看着爸爸如往常一般轻手轻脚的,偷偷钻进了父亲睡觉的房间,但却没有和以前一样在父亲醒之前再偷偷出来,当天还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等再次从房间里出来后,爸爸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吃晚饭时哪怕很挤也要挨着父亲一边坐,眼睛一直粘在父亲身上,一个劲的给父亲夹菜,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我猜测这一切的异常都和父亲有关,虽然他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但还是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个一起来接我放学了!
那是个很好的艳阳天,天边的晚霞格外美,像流淌的蜜糖。我一只手牵着父亲,一只手牵着爸爸,地上的三道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当时我想着以后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
回家后,不放心的我第一次忐忑无比的主动询问父亲,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好了,是不是不会再分开了?他没说话,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
第二天父亲又回来了,虽然很快又去医院了,但是哪怕只是回来一会儿也好啊,真希望明天还这样。
啊,下课了…】
……
xx年4月28日天气阴
自从搬到父亲的单人宿舍后,因为地方太小,秦阿姨不在,每天早上爸爸懒得起来给我做早饭,就会给我点钱,让我自己去买,但昨天已经到上学时间了,看人还没醒,只能去敲门。
出来开门不是周耀,是父亲。
他上身没穿衣服,应该是刚睡醒,头发比平时乱一点。我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周耀还睡着,屋里光线很暗,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和一只手软软垂在床边,床单很乱。
父亲一开门,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可能一时不知说什么,突然沉默了。
他和我没怎么相处过,我也同样没和他怎么相处过,我们俩哑了一会儿。后来是父亲先扭过头,似乎他那时应该是想叫醒里屋睡觉的周耀的,不过最后还是停住了,他再次转头看我,开口问我什么事。
我当时特别特别紧张,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手心是不断冒出的汗液,哪怕上课被老师提问都没这么紧张过,我磕磕巴巴的说自己要去上学了,要买早餐的钱。
然后父亲转身进屋去了,再出现时,他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他似乎在考虑要给我多少,最后直接把整个钱包给我:“自己拿吧。”
还没与父亲相处之前,我一直觉得他很少有什么表情,是个很难说话的、不好接近的人,总怕他生气,现在发现他意外的好说话,甚至非常好说话。
只要明确表达需求,他都会答应,给的早餐钱是最多的,比周耀大方多了,而且给了我就是我的,不会多问去买了什么,还剩多少之类的。
今天早上我直接问他明天可以接我吗。他说明天不行,我又问后天呢,大后天呐。他思考了一下,说后天可以。
我好像明白了,父亲不是不喜欢我们,他是这样的人,他性格就是这样,其实他是喜欢我们的,只是他的爱太安静了,只是我们想太多了...
老师来了...
xx年6月28日天气多云
我发现了,周耀嫉妒我。
事情还要从上周开始说…
上半年开始,父亲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虽然工作还是忙得不行,但最起码会和我们一起吃饭,有时只要我明确的和他说了,他也会抽空接我放学,给我开了一次家长会。
那次家长会的时间定在下午,因为快放暑假了,学校就想开个安全讲座,也顺便开个家长会。
我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凑在窗前,哪怕关着门和玻璃,声音听得很模糊,也紧张的盯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
教室里满满当当的坐着几十位家长,但我都不用找,一眼就能看到我的父亲。他是所有家长中最年轻最帅气的那个,在老师点到名字时,还确认了几遍,一直以为那是我哥哥。
小孩子也是有审美的,走道上的同学叽叽喳喳的问我那真的是我父亲吗?他们夸他长得好看,像电视里走出来的,看着和别人就不太一样,当时的我莫名还有点骄傲,但我没表现出来。
在外面尚且还能绷住,回来以后还好被周耀看出来了,他私底下盘问我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问我有没有记住他说的话,我则立刻收住表情,一五一十的把当天的事情都说了。
在说到当天有同班家长加父亲联系方式时,我明显感觉他表情不对,我又转话题,说到父亲回家之前带我去吃了炸鸡时,说今天老师和同学都夸了我和他很像时,他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我很快意识到,我说错话了。
周耀是一个很小气的人,尤其是在关于父亲的事情上,别人多看父亲一眼,多和父亲说几句话,他心里都会不高兴,只是从不在父亲面前说而已。
我从不怀疑,假如我去问他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父亲,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没有一丝思考的回答父亲的名字。
他很爱我父亲,而书上说爱都是具有排他性的,像电视里的主角会因为反派配角的靠近而吃醋嫉妒一样,他的嫉妒还要离谱点,连我和父亲待得久了,他都会不怎么乐意,会不动声色的叫我去买这买那,把我支开以后就自己坐在父亲旁边黏着他。
他就是这样小气巴拉的人,恨不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记事比较早,普通孩子可能对于一两岁的记忆没有什么记忆,但我却记得很清楚。
在我幼年模糊的记忆中还曾经有一个片段,当时父亲还在学校读书,我似乎是生病了,特别难受哭闹不止,周耀在冲药还是在做什么,于是父亲只能一边写作业一边抱着我。
他不会哄小孩,于是抱着我坐在他腿上,单手环着,同时轻轻的晃腿权当是哄我了。
我那时似乎真没哭了,注意力被父亲卫衣上那两根晃来晃去的绳子吸引了注意力,抓了两下没抓到,父亲似乎是问我想要吗,又似乎没问,反正他把码两根帽绳递到了我手中给我玩。
也是这时,周耀回来了。我看到了他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几步走过来很迅速把我从父亲怀中接过去了,说我会吵到他。
父亲也没说什么,继续写作业。
诸如此类还有许多,还有一次应当是我主动问父亲要过一个水杯。
那个水杯是入学时学校发的,上面有父亲学校的校徽和名字,我拿到后特别开心,每天都要周耀帮我装满水,带去学校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等他们问了,再说这是我父亲送我的。
可每次装水时,他也是不怎么高兴,感觉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怕。
后来我偷偷翻到了一本周耀以前的本子,当时我的识字量还不多,一些字不认识,后来认识字多了,也回想起他当时写的是什么。
除了一些日期记录之外,他会在里面说好喜欢他,真的好想他,有时也会酸不溜丢的写一些什么云啊,树啊,风啊之类的弯弯绕绕的话。
还有一篇是我出生之前,他的字迹很乱,每句都前后矛盾,上一句还是“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都还没接受我,又怎么会接受你呢。”下一句又变成了“他会接受你的,你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会的,那我呢。”
这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
我完全不知道。
本子里再翻翻往后还夹着一张父亲抱着我的照片,里面的我浑身红通通皱巴巴的,父亲身上还穿着一件校服,他轻微皱眉,似乎是疑惑似乎是思考,整个人小心翼翼的抱着我,任谁都能看到镜头重心在父亲身上。
诶,等等,父亲好像下班了?
…
又回来了,他果然嫉妒我,才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他就让我回来写作业了,我都说作业早就在学校里写完了,他又让我预习…
……
005
再往后的内容也不用再看了,周思明和上那本日记本,将其放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
说出去都很难被相信吧?明明小时候和周耀待的时间最长,但他们的关系却一直很别扭。
这种别扭主要是体现在周耀身上。
父亲不在时,他常常乐此不彼的拉着周思明讲他父亲以前的往事,一脸自豪的夸赞,一副有荣与焉的态度,时不时还会恍惚的盯着他脸出神,会一遍遍耐心教他喊父亲等等。
但一但父亲在时,他又仿佛立刻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把所有靠近伴侣的生物都当做情敌,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当成潜在的竞争对象,嫉妒于他分走自己伴侣的每一份注意力,试图和他争抢常决明的目光。
本就对他人情感情绪不太敏感的常决明当然是理解不了这种隐藏在暗流之下的汹涌。
也就是后来,在他的工作调动后,家里这种情况才稍微好转一点点。
没调动前,哪怕是休息天,他也经常临时突然有事被一个电话叫走。调动后,除了偶尔被手下的学生叫去应应急之外,他不用每天都去门诊坐诊,主要在实验室带学生,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周耀非常非常满意。
只有父亲的工作时间稳定了,在家里的时间多了,更多陪伴他们了,慢慢的,周耀那根紧紧绷着的弦这才一点点松懈下来,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也终于不再那么“别扭。”
006
升上初中后的某天,在父亲出去工作后,周思明和周耀进行了一场常决明并不知晓、也永不会知晓的谈话。
在这场谈话里,周耀非常坦然地承认了他以前的确就是很嫉妒周思明,嫉妒自己的儿子…
他嫉妒周思明能和常决明拥有血缘关系,那是一种斩不断切不断的羁绊,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也是他求都求不来的,梦寐以求的牵绊。
尤其是那时他和父亲关系在他自己眼中已经摇摇欲坠。
——父亲逐渐大了,周耀能给他的帮助越来越少,他实在太畏惧父亲有一天会离开,每天晚上都会做各种父亲离开他抛弃他的噩梦,他那时实在是太想和拥有一点和父亲的牵绊。
他在父亲面前的姿态总是放得很低,低到尘埃里。哪怕自己的儿子在他眼里也更像一种筹码,像一根细细的线,是用来留住父亲的工具。
不过还好…还好…
他说他觉得很幸运,如果不是父亲点醒他,那他们就真的要错过了。
其实父亲从没有变过,一直都没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一如多年前一般澄澈,他的想法一眼就能看到。
是周耀自己变了,是他想要的多了,在知晓父亲身边还能找到更好的选择时,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自惭形秽,进而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修了一堵高高的墙。
周耀也坦诚自己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家长,他是在这次交流过后,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关心周思明的学习,关心他进入青春期后的感情问题。
这一切,常决明都不知道。
在他的视角里,那天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在吃饭后,伴侣没有再催促儿子去写作业,一家人看了会儿电视,又在睡觉时间各自告别。
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悄无声息中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007
“嘀嗒…嘀嗒…”
墙上时钟嘀嗒声拉回了周思明的思绪,已经快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来,在去卫生间洗漱之前,他又仔仔细细的收拾好了桌面。
明天…父亲要回来了。
周思明仔细将桌面每本书重叠好,桌子擦干净,又自己去门口看了眼,又回来调整了台灯的位置,忙了十来分钟,终于调到了满意的角度。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他就异常期盼放学,傍晚在经过了最漫长的拖堂十分钟后,他第一个出了教室。
在一路上抬起手腕看了十三次时间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车子都还没停稳,周思明就已经拉开了车门。
进屋时,时间刚好到一个整点。周思明刚放下书包,还没换鞋,一声问候从身后传来。
“头发湿了,没拿伞吗。”
常决明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明明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完全不显年纪,出去常常被认为还是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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