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容离白
“我……我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也是死胎。”女人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有点害怕，又有点慌张，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还有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众人一听都明白了女人的意思。
不单止是母马会出现难产的情况，人类同样会遇到难产的情况，严重的时候直接一尸两命，有时候母亲拼命生下来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死胎。
第135章 或许你可以
现在在食堂里吃饭的人不止这个问话的女人一个人， 这里大部分人，不管是自由民还是奴隶，他们都结婚很早， 有些人甚至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孕了， 再加上没有备孕的意识， 等到女人这样的年纪，可能已经生下了七/八个孩子。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怀了就一定能够平安生下来的， 大部分母体都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又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可能在中途就直接流产了， 也有可能终于撑到生产的日子， 经过一番磨难后发现生出的却是死胎。
在这片大陆上， 人的生命有时候比牲畜还低贱， 至少牲畜怀孕的时候为了保住母体的生命， 主人还愿意让它减轻工作，奴隶们却没有这样的荣幸。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黑龙泽维尔，偌大的食堂中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棚顶时穿过干草叶子的沙沙声。
泽维尔面前的煎鱼还剩下一半，他低头几口把剩下的煎鱼全部吞吃下肚，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女人之前的问话， “我不知道，或许你应该亲自去问问柳柳。”
黑龙的兽瞳中有灿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但说出的话却能安抚住周围忐忑的众人，“我相信柳柳很愿意为你解答的。”
温柳是一位温和又仁慈的领主，他对奴隶们的态度很好， 会关心他们的吃穿用度，还会让人给他们传授知识，把他们从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中拉回来， 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明和温暖。
黑龙领地中不管是哪个种族的人，都热爱和憧憬着他们的领主老爷，所以没人觉得泽维尔的话说得不对，因为他们心里也是相信着，只要他们真的去亲自询问，领主老爷并不会吝啬给予他们回答的。
黑龙拍了拍小翅膀飞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对众人说道：“好了，既然你们都好奇，我们就一起去问问柳柳吧。”说着当先一步往城堡的方向飞去。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倒是矮人巴里特哈哈地大笑两声，把手中的蘑菇汤一口喝完，抹着嘴巴站起来，跟上了泽维尔的步伐。
其他人这才像反应过来般，哗啦啦地连忙跟上。
刚刚享用完午餐的温柳还在纠结着是先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午觉还是再去兽棚看看那头自己刚接生的小马驹时，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泽维尔的说话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温柳在楼上只隐隐约约听到是要找自己。
温柳好奇地推门出去，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扑腾着小翅膀飞上来的小黑龙，他连忙伸手把对方接住，问道：“你不是跑去食堂那边吃饭了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泽维尔不是第一次跑去食堂那边凑热闹了，因为人多，吃饭的时间总会聊起一些有趣的事情，之前哈罗德那些人还在的时候，泽维尔就经常跑去凑热闹，不过他食量大，吃得也多，有时候会陪温柳用完午餐再跑去食堂再吃一顿。
像今天这种早早去食堂蹲着的情况倒是少见，温柳这会儿见他这么早就跑回来了，难免惊讶。
“柳柳，有人想要问你问题。”
“哦？什么问题？”
这时候其他人也已经聚集到一楼大厅里来了，特别是那个之前向泽维尔提问的女人，更是被人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来，这会儿拘束又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摆，眼神带着点渴求地看着站在楼梯顶端的温柳。
“她们想问柳柳能不能救活那些被憋死在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泽维尔一边回答一边用爪子指了指挤在楼下的人。
温柳还不知道自己为母驮马接生的事情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传遍整个黑龙领地了，突然听到泽维尔的问话还愣了愣，他看了看楼下的人，发现除了站在最前面那个模样苍老身形瘦削的女人之外，挤在人群前排的也大多是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都有一个特征，都是某个人的母亲。
温柳很关心领地里为数不多的那群小崽子，毕竟那些人培育起来后，以后就是他们领地发展的中坚力量了。
温柳还真的没想过领民们可能会像之前的母驮马那样遇到难产的问题，自从他接手领地后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因为房间不多，住宿紧张，只能让大部分人挤在一起居住，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男女分住的，即使后来加入的安克小镇那批自由民也是一样的分配。
去年泽维尔和艾萨克这些护卫猎了不少海兽回来，海兽体型大，油脂多，到了晚上可以用这些从海兽身上炼制出来的油脂作为油灯的燃料照明。
晚上有了亮光，领民们便可以借着亮光来学习认字或者做点手工活，在没有合适的环境接触，再加上手上有活干的情况下，男女之间那点会被和谐的事情自然找不到机会去做了，所以也没有谁因此而怀孕上的。
温柳第一次接手这片领地的时候，那些作为他财产的奴隶一个个都瘦得不成人形，即使后来接触过的安克小镇的自由民，情况也没比奴隶们好到哪里去。
温柳其实也是有意这样安排的，他不希望自己的领民在身子情况这么糟糕的时候还去怀孕产子，这不单止会影响母体的健康，甚至可能会影响母体的寿命。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就像走鬼门关这句话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真实写照。
光看他们领地的领民构成，男领民就比女领民多了差不多两倍，要知道这些男领民中，除了原来的奴隶之外，大部分原本都是有妻子的，如果有人去调查一下就会发现，那些妻子中有不少就是死在了生产中。
温柳并不是不关心这些女领民的情况，只是他身为领主，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要知道他现在肩膀上可是担着一千多人的口粮，需要想办法往外赚金币才能让这一千多人吃饱肚子。而目前领地里并没有女领民怀孕的情况出现，温柳一时半会儿顾虑不到很正常。
大概这些人是听到他早上为难产的母驮马接生的事情了，这才急急忙忙地想要来询问一下。
温柳想明白原因后，伸手拍了拍泽维尔的小屁股，让他自己在旁边飞，这才拾级而下，来到人群中为首那个瘦弱女人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温柳语气温和地问。
被问话的女人有点受宠若惊，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领主老爷说话，“劳拉……我叫劳拉，老爷。”名叫劳拉的女人磕磕巴巴地回答道，还学着老管家在礼仪课上教的那样弯腰行礼，不敢和温柳对视。
奴隶和自由民这些底层人在许多人眼中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他们没有合适的衣物遮裹身子，可能就会直接光着身子在外面劳作。他们不懂廉耻，不懂何为卫生，可能会把排泄物倾倒在河边水源里，然后再打里面的水直接饮用。他们没有自己的财产房子，可能就会在幕天席地中交/配产子，为自己的领主或者主人生下新的劳动力等等。
温柳之前在冬季闲置的时间里坚持让老管家给领民们开礼仪课，就是要让这些早就卑微到尘埃里的人重新拾起做人的尊严，让他们作为智慧生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而现在，很显然是有效果的，至少面前这个名为劳拉的女人勇敢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开口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温柳欣慰地笑了笑，语气更加柔和，生怕吓着了这个瘦弱的女人，“劳拉，很好听的名字。那么，是你想要询问我什么问题吗？”
“我……”劳拉是个自由民，也是一个胆小的女人，如果换作以前，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敢梦见自己会如此近距离地和贵人说话，她所有的勇气大概都在刚刚的食堂里，询问泽维尔的时候用完了，现在即使领主老爷表现得再温和，劳拉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抬起头看着我，劳拉。”
带着点命令的语气让劳拉乖乖地抬起头来，然后就撞进一双温和中带着鼓励的眸子。她听到面前贵不可言的领主老爷开口问她：“现在，你可以把你的问题再问一遍了。”
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劳拉，不过大家都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为劳拉打气。
“老爷，我想问问你能救活那些被憋死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吗？”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鼓励，劳拉慢慢冷静下来，流利地把之前问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
原本满怀希望的女人在听到温柳的回答后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就连身体都绝望得要摇摇欲坠的模样。
“不过，我虽然做不到，但或许你可以。”温柳见状连忙补充后半句。
他作为一个男人，还不是专业学医的，给牲畜接生还行，毕竟牲畜死了最多也就是损失他自己的财产，难过几天而已。但要他去给女人接生那实在是太过为难温柳了，顺利还好，一旦一尸两命，那可能会让温柳落下一辈子的阴影。
温柳知道自己的实力，也不想为难自己，但是让他培养一名专门的接生婆却是可以的。
以前事情没有发生，温柳没有关注过领民怀孕生产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这会儿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准备起来。
“我？”
“对。”温柳肯定地点点头，“劳拉，你愿意学习一些医学和生产方面的知识吗？”
第136章 好甜
劳拉愣愣地看着温柳， 总觉得领主老爷说的每个字自己都懂，但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有点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愿不愿意学习医学和生产方面的知识？是指早上老爷给母驮马接生那样的事情吗？还是指把憋死的小马驹重新救活过来的事情？
黑龙大人在上！
这是她一个低贱的自由民配接触，配学习的东西吗？
温柳也没有催促对方， 只是鼓励地看着她， 等着这个苦难了一辈子的女人即将做下的能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我……我愿意的， 老爷，我想学习。”
能第一个向他提出想要拯救那些可怜的产妇和她们那些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的人， 劳拉虽然胆小，却也是个聪明的人。在她想明白温柳话语中的意思后， 心中的怯弱被巨大的惊喜所占据。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她的回答可能还会改变她后半生的轨迹， 她应该抓住这个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橄榄枝， 不然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生怕领主老爷会改变主意般， 劳拉大声地喊出自己的想法， 那拼尽全力呼喊出来的声音就像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绝境中抓住的唯一生机，久久地在大厅中，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着。
这可苦了和她离得最近的温柳，差点没被劳拉的大喊震聋耳朵，还要拼命绷住脸上的表情， 免得在这么多领民面前露出失态的一面。
“很好，劳拉，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以后每一个即将生产的人也会感激你的。”温柳可太明白一个接生婆对那些底层的产妇有多么重要了。
温柳很欣慰劳拉的回答，他安抚了几句周围围观的众人， 然后便带着劳拉一起离开了大厅。
温柳找到还待在兽棚里的炼金术师亚尔林，把劳拉交给对方，让劳拉先跟着亚尔林学习草药知识， 至于有关生产方面的知识，温柳其实懂得也不多，但毕竟已经实践过一次，怎么都比这些领民要强的。所以温柳打算先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总结出来，再交给亚尔林和阿牛他们几个专门负责驯养牲畜的人学习，以后再遇到有牲畜难产的事情，就不用温柳再亲自上手了。
解决了劳拉的事情后，温柳又看了看小马驹的情况。
阿牛已经带着人把原本像屠宰现场般的兽棚清理干净，铺上了干净的草料。
刚喝完出生第一顿奶的小马驹正窝在角落处的干草堆上睡觉，母驮马站在小马驹的旁边，时不时用舌头舔舔这个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
不管是什么动物，刚出生的幼崽总是最可爱的时候，即使小马驹躺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都能吸引温柳静静地看上半个多小时。
可惜这小马驹是一匹驮马，虽然可以用来拉马车，或者做耕马，却不适合拿来作为坐骑使用，温柳只能略带遗憾地收回目光。
今天简直是跌宕起伏的一天，温柳也提不起精神再去做其他事情了，只能早早地回了房间去休息。
*
六月份，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荒野上和森林里的各种野花开始相继开放，温柳每天早上都能收到泽维尔带着一群小崽子去城堡附近给他采集回来的各种各样的姹紫嫣红的花朵。
除了雏菊，勿忘我之类不管哪里都非常常见的野花之外，其他像银莲花，老鹳草等等野花温柳其实是认不出来它们的名字的，甚至不知道这其中混着多少能入药的植物，每当这时候，温柳都恨不得自己以前把植物大全给背下来。
虽然有点错亿的遗憾，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崽子们采集回来的野花很漂亮，用来装点房间，忙碌的间隙回头看上一眼能让人维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野花盛开的季节，蝴蝶和蜜蜂也开始了勤勤恳恳的劳作。
阿牛把自己全身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的手里拿着几个简陋的还没点燃的火把，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火把上绑着许多新鲜的松树枝，还有一些不知名野草，这要是点燃，必定会有浓烟冒出来，也难怪阿牛要把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用衣服遮挡起来了。
“老爷，可以点火了吗？”阿牛压低声音问身后的人。
原来温柳抱着泽维尔正躲在一处野葡萄藤下，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卫，以及被藏到更远处的一辆马车。
“可以了，你还记得我之前交代过的吗？先把窝里的蜜蜂熏走，再把蜂窝整个掏下来。”温柳叮嘱道。
“老爷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蜂窝带回来的。”阿牛已经不是第一次掏蜂窝了，作为牛头人的他皮粗肉厚，以前什么防护都没有的时候他都敢直接伸手进蜂窝里掰蜂巢吃，更别说现在他整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了，即使真的挨蜜蜂蛰上两下，也不过是红肿两天，这和即将到手的珍贵蜂蜜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让阿牛有点不太理解的是，这个季节正是百花齐放，蜜蜂忙着采花酿蜜的季节，蜂巢里已经酿制成的蜂蜜数量其实并不多，如果能够晚上几个月再来掏蜂巢，应该会有更多的收获，反正这个蜂巢的位置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没什么意外的情况蜂群也不会搬家，何必急着这会儿就把蜂窝给掏掉呢？
阿牛虽然不明白，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不会去质疑温柳的做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温柳的吩咐，阿牛都会认真地去执行完成。
温柳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想要蜂蜜，而是想要驯养一批蜜蜂。在去年他们第一次发现野生蜂巢的时候温柳就有这样的打算了，不过那时候担心冬天太冷，即使把蜂巢搬回领地也不一定能够让蜂群活过冬季，所以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今年天气暖和起来后，采集小队又在森林里发现了新的蜂巢，温柳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一旦驯养成功，以后他们领地就有稳定的蜂蜜来源了。
再加上城堡周围的荒野，以及两片森林里的野花非常多，各种野花能从春末一直开到初秋，不用担心蜜蜂没有花蜜采。
到时候温柳还想把蜂箱安置在田间地头上，等农田里的作物开花抽穗的时候，有蜜蜂来帮忙传花授粉，说不定还能让产量提高一些呢。
不过这种种想法都需要他们把这些野蜂弄回城堡里去，并且把蜂群养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实现。
“柳柳，其实我也能掏蜂巢的。”泽维尔在温柳的怀里动了动，他也想帮温柳做事，而且泽维尔觉得自己一定做得比牛头人好，那些蜜蜂可不敢蛰他，就算真的有昏头转向的蜜蜂想要对泽维尔出手，蜜蜂的尾针也不可能蛰破黑龙皮的。
“嗯，当然，我知道泽维尔很厉害，但是你出手的话蜂巢里面的蜜蜂就都跑光了。”温柳需要的可不是一个没有蜜蜂的空蜂巢，而是想要蜂巢里的蜂卵和蜂后，只有蜂后在，才能迅速地扩展蜂群，趁着花开的时节更好地采集花蜜。
阿牛手里的火把其实是混了一些有麻醉效果的野草在里面的，这种野草还是开春的时候亚尔林在森林里发现，研究了好一段时间才确定了它的效果的。而且这种野草燃烧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味道有很好的驱蚊效果，就是不知道对蜜蜂有没有作用，不过温柳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们这次发现的蜂巢是在一棵橡木树的枝干上，位置有点高，即使是阿牛这样的身高也需要垫脚才能够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