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白灵
一秒不到,空荡荡的洗菜池立马多出一条扁扁的,死得透透的武昌鱼。
老爷子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一脸嫌弃:“这玩意儿,清蒸呐?”
“嗯嗯。”顾孟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那你们赶紧处理一下,我这——”
“外公你先煮着,等会儿郑奕杰回来给你帮忙,梁昭我先带走了,有急用。”
不给老爷子开口的机会,顾孟然拉着梁昭飞快地跑出厨房。
人一走,热闹的厨房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臭小子,就知道躲懒。”
其实不是为了躲懒,顾孟然特意带走梁昭还真有正事。
风翼号长期停泊,光有电网和高压水枪还不够,如果想彻底自由,不留人值夜,他们还需要——人体感应报警器。
停在水深六百多米的深水区,一般人连靠近都难,就算和傍晚一样,有人开着快艇靠过来,那么风翼号也占着绝对的“身高”优势,不可能让人徒手爬上来。
唯一的问题在恒荣盛,恒荣盛货物多,吃水线较低,徒手攀爬可能不太现实,但借由工具、费点时间,多半还是能爬上来的。
还是那句话,多做些准备指定没错。
一人一袋报警器,顾孟然和梁昭一左一右分头行动,沿着甲板分别将报警器安装在一楼、二楼的门窗外面,最后将引线连接在门把手和窗框上面。
上层建筑还罩着一层防水篷布,门窗皆有雨棚,不用担心报警器被雨淋坏。
而报警器的作用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提个醒儿,如若有人从外面触碰到连接引线的门窗,这玩意儿会立马吱哇乱叫,发出高分贝鸣笛。
——高级版门铃,一碰就响。
一路颠沛流离、日夜颠倒,难得四个人都闲下来,聚在一起吃一顿丰盛且不赶时间的晚餐,一顿饭直接吃到后半夜。
老爷子酒瘾犯了,软磨硬泡地拉着郑奕杰和梁昭喝了起来。刚开始还比较克制,喝啤的,一口一个小酌怡情。然而几杯酒下肚,酒蒙子逐渐上头,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啤的混白的,一口一个不醉不归。
醉是醉了,三个人喝同样的量,醉的只有老爷子。
真就是属于又菜又爱玩。
费老大劲儿将老爷子搀回卧室安顿好,顾孟然再返回厨房时,梁昭和郑奕杰已经把碗筷收拾好了,灶台擦得明光锃亮。
不错不错,怪让人省心的,顾孟然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掉头往回走,但刚把腿抬起来,步子还没迈开,梁昭忽然在身后唤了他一声。
“孟然。”
顾孟然回过头,见梁昭和郑奕杰并肩朝他走来。
还以为两人找他有正事,顾孟然站在原地等着,可走到身旁时,郑奕杰与他擦肩而过,丢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飞快地沿着走廊回了自己屋。
顾孟然:……
梁昭携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走到身旁。
他今晚喝得不少,看起来却和平常无异,丝毫没有醉意,不过他轮廓分明的面庞微微有些泛红,尤其是耳朵红的最明显。
往身旁一杵又不说话,顾孟然歪着脑袋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似乎有点纠结,梁昭对上他的视线又飞快地挪开,嘴唇张张合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们聊一聊行吗?”
看他纠结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聊什么不言而喻。
顾孟然眉头一挑,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在这聊?”
“去客厅或者去我、去你房间?我房间今天刚消完毒,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梁昭轻声解释。
顾孟然:“客厅就算了,去我房间。”
雨水一落下来,气温直线下降,如今的温度维持在25-30℃之间,不冷不热,很舒适的温度,房间不再需要开空调。
房间只有一把椅子,进屋后,顾孟然抢先占了椅子,坐在桌前给电热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插上电源烧开水。
没别的地方可以坐,梁昭四下环视一圈,犹犹豫豫地掀开了被子,端坐在顾孟然的床上。
就跟背后长眼睛了似的,梁昭刚一坐下,顾孟然立马挪动椅子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地坐着,下巴微微一抬,“说吧,打算聊点什么?”
似乎早就想好了说什么,梁昭目光不再闪躲,坦然对上顾孟然的视线,“我想和你确认一下,我的梦和你的梦,是不是同一个梦。”
自那天坦白之后,顾孟然刻意不再提及这件事情,因为他也想知道,梁昭到底在不在意那个“梦”,是转眼就抛之脑后,还是会主动和他求证。
结果是后者,主动权重新回到顾孟然手中。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顾孟然眉眼含笑,轻声反问道:“是同一个又怎么,不是同一个又怎么?一个梦而已。”
“不,不只是一个梦。”梁昭目光坚定,语气笃定:“梦里所有的灾难都变成了现实,除了我们。”
顾孟然耸了耸肩,“好吧,如果你非要确认,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的梁昭,你梦到了我的梦。至于为什么是我的梦……因为是我先梦到的!”
好似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顾孟然语调轻快,神情轻松,无半点异常。
一个镇定自若,另一个却瞬间紧张起来。
三秒钟不到,梁昭眉头紧拧,脸色惨白,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顾孟然,嘴唇微颤:“疼、疼吗?”
没头没尾的问题,顾孟然被他问一愣,正要开口反问,却见梁昭的目光缓缓挪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腿。
顾孟然如梦初醒,忙地摆摆手,干巴巴地笑道:“你是不是喝醉了?都说了是梦,梦怎么会疼。”
“两个人一起做的梦还算是梦吗?”梁昭垂眸看着那双完好无损的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顾孟然:“当然!梦里的灾难变成现实已经很不科学了,两个人做同一个梦算什么?你把它当成一个预知梦,总之,我们现在吃香喝辣,和梦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
梁昭反复咀嚼这三个字,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从哪里开始不一样的?从……顾孟然的那通电话开始。
如果顾孟然不打那通电话给他,或许他们就会以梦境里的方式相遇,可顾孟然为什么会打那通电话?因为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救了他。
真相似乎越来越近,梁昭隐约看到了一团光影,正要伸手触碰,另一只手比他更快,重重拍在了肩膀上。
第74章 感情戏
*
“梁昭?”
一声惊呼在耳边炸响,梁昭恍然回过神,见顾孟然正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梁昭抬手揉了揉眉心,小幅度地摇了下头,“我没事。”
就像突然睡着了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
顾孟然被吓了一跳,见他终于清醒过来,赶忙又拍拍他的肩膀,迅速转移话题:“不纠结这个了。我给你说,你的梦还比较模糊,我的梦可清楚了,你难道不好奇我们在梦里是怎么相处的吗?”
相处?梁昭缓慢抬起头,眸中波光流转,“好奇。”
顾孟然收回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道:“在梦里,你把身负重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救了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我找药治疗伤口。当时我就觉得,哇,这个老同学可真好,人帅心又善,简直是天使下凡。”
“然后呢?”梁昭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问道。
“然后?哼。”
顾孟然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梁昭!我伤一好你就变脸了,说什么不养一个只会吃的闲人,让我给你洗衣做饭,按肩捶腿,完全把我当仆人使!”
“可怜我还以为你认出老同学才救的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为给自己找个奴隶!好家伙,做梦都差点把我气——”
“不可能!”梁昭打断顾孟然的话,苍白的面庞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义正辞严道:“我不会这样对你。”
顾孟然愣了一下,梗着脖子反驳:“你说不会就不会?在那之前我们又没有交集,你根本就没认出我。”
酒精好像从现在才开始发挥作用,梁昭忽然脑子一热,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我一直记得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这话一出,两个人同时愣住。
梁昭明显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而急促。
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间短暂地停止了一瞬,在客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之前,顾孟然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心跳宛如擂鼓,顾孟然竭力平复呼吸,从混乱中找回理智。
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问得太直接了,但话收不回去,顾孟然轻抿嘴唇,小心翼翼又补充了一句:“初中到现在五六年了,我们以前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梁昭,你为什么还记得我?”
醉意侵入大脑,对上顾孟然蕴藏期待的眸子,梁昭瞬间理智全无。
不需要刻意回想的过往闪现在脑海中,梁昭勾起嘴角,柔声道:“说过,说过很多话。你以前很活泼,话很密,我们做同桌的那一段时间,你总是会在课上拉着我说话。”
“尤其是你最讨厌的语文课,老师在上面说,你在下面说,一个人说一节课都不会累。我不理你也没关系,但要是发现我没有听,你会偷偷拽我的衣角,戳我的胳膊。”
“下课的时候很难见到你,你会和同学一起打球,结伴上厕所,组团去小卖部。对了,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尝过了孟爷爷的厨艺,他经常给你送吃的,你也会大方地给我分享。”
梁昭顿了一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或许你不记得了,我那时候性子很闷,不善言辞,基本没有说得上话的同学。如果用颜色来形容,我是一片不起眼的灰色,而你就是偶然照进来阳光,金灿灿的,想忘都忘不了。”
轻柔的话语如同细密的雨点,一滴一滴地砸向顾孟然的心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被人珍藏的记忆早已被他遗忘,饶是绞尽脑汁回忆,他也只能想起零星一点点。
年少时还未吃过顾德诚的苦,顾孟然性格外向,活泼开朗,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话痨,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他交过的朋友,聊过天的同学不计其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基本上转头就忘。朋友、同学对他而言似乎没那么重要,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也没有关系特别差的,更像是打发时间的对象、无聊时的消遣。
其中包括被他遗忘的梁昭。
愧疚感越来越浓,以至于顾孟然丝毫没注意到最后这句话有多暧昧,耷拉着脑袋和梁昭道歉:“对不起梁昭,我、我记性不好,好多事情我都忘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梁昭轻轻摇头,唇边漾开一抹失落的苦笑,“阳光从来不独属于我一个人,你依旧是你,你是自由的,我不应该妄想占为己有。不论什……”
后面顾孟然一个字也没听见,脑子突然嗡嗡的。他人傻了,呆愣在原地许久,茫然地眨眨眼:“什么叫……妄想占为己有?”
酒精给的勇气似乎在这一刻耗尽,梁昭垂眸错开视线,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然,低声喃喃:“没,没什么,我可能喝——”
“梁昭?”
心跳漏了半拍,有那么一瞬间,顾孟然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是梦,不是幻觉,真真实实的梁昭坐在面前。
顾孟然轻微颤抖的手搭上他的膝盖,慢而小心翼翼地蹲在床边。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淡淡麦芽香萦绕鼻间,顾孟然感觉自己也快醉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额头抵住梁昭不断下垂的脑袋,在昏暗的阴影中注视着他的眼。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似随口一说,不特指哪天,心里有鬼的人自会心虚。
简简单单一句话,梁昭神情骤变,本就不算放松的身体顿时绷紧,仿佛一张触而即发的弓,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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