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白灵
“本地人?你还没看出来?”罗远反问他。
顾孟然茫然地眨眨眼,“看出什么?”
罗远无奈摇摇头,“跟你们一样,我以前也是黄江跑船的,咱们以前可是一条江的同事,不然我干嘛围着你们两个小朋友打转?”
原来是这样,顾孟然恍然大悟。
初来乍到,本以为热心村民颇为关照,没想到居然是来自前同事的关照。
一直当罗远是本村人,顾孟然一整天都老实巴交的,没敢问东问西。这本地人突然变半个自己人,顾孟然再也忍不住了,笑吟吟道:“我说罗大哥怎么看着这么亲切,原来是同行啊!你们来多久了?是码头那艘散货船吗?”
“你小子。”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没错,游客码头那艘散货船就是我们的。我们……比你们早十多天吧,你们刚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决定留下,开始干活了。”
罗远没有穿上衣,打着赤膊,顾孟然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上半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语气也变得小心谨慎:“罗大哥,我听说……你们船上有人感染了水痘?现在……”
“嗐,想问就问嘛,支支吾吾地做什么。看我身上没疤觉得奇怪啊?”罗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们船上五个人,四个都感染了,就我运气好逃过一劫。”
“说起来也挺险的,他们几个病得不轻,差点把命都丢了。还好我们到了奉金湖,还好他们愿意收留我们,及时给我们找来医生。”
谈及过往,罗远笑容渐渐消失,眉梢染上一抹哀愁。
“吉人自有天相。”顾孟然下意识伸手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才发现对方没穿上衣,尴尬地收回手,干巴巴一笑,“那你们其他人现在都在村里?”
罗远“嗯”了一声,“他们大病初愈,还需要休养,小段哥给他们安排了点轻松的活儿,不让他们出来淋雨。”
顾孟然:“那以后呢?你们打算长此以往住在这?”
“没得选啊!”罗远两手一摊,“没吃没喝,船也没油了,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话匣子打开了,罗远自顾自道:“不过石金村真的还不错,依山傍水不缺吃喝,村民热心淳朴,在我们困难的时候收留我们,也没有因为我们是外地人而欺负我们。”
顾孟然的问题问完了,一直在回答问题的罗远提出了他的第一个疑问:“听说你们不愿意留在这?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
“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不能贸然做出决定。”犹豫了一瞬,顾孟然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
这话一出,罗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啥不清楚地问我呗,我也算半个本地人了,村里的基本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真的?”
“你小子,这我还能忽悠你?”
顾孟然抿唇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随口道:“谢谢你了罗大哥,暂时没什么要问的。反正我们之后我们每天都来这儿干活,再看看吧。”
“咋回事你小子,有疑虑就问嘛,咱们都是跑船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罗远显得有些心急,又抬起胳膊肘撞了顾孟然一下。
顾孟然笑了笑,“下次一定。”
好奇心太重会掉入陷阱,顾孟然可以肯定,现在不管他问什么罗远都会立刻给他答案。然后……只要他接这个茬,随之而来的就是令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自己人还是自己人,罗远这人应该没什么坏心眼子,只不过他的心更偏向石金村,已然成了村里人的说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村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前后不到一个月便笼络了人心,应该不存在恶意,只是单纯的缺少人手。
闲聊结束,三人很快来到堆放树木的山坡下,挽起袖子加入大部队,踩着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
村东头有个晒场,面积非常大,不亚于一个足球场。
村民用竹竿与篷布在顶部搭建了一个硕大的雨棚,被雨水浸透的树木皆运送至此,敞干水汽再进行劈砍,最终化为柴火。
而从泥中刨出来的土豆、红薯,他们会先用雨水清洗干净,随后视情况分发给村子里的老人、妇女,进行去皮、切片处理。
最后他们会在各自家中进行熏烤,放在用铁丝编织的烤网上,与生鱼一同用柴火熏烤,直至彻底去除水分,方便长期储存。
罗远不装了,知道顾孟然看穿了他的用意,便直接大大方方地介绍。甚至抬完树看时间还早,他又带着顾孟然和梁昭村子里逛了一圈又一圈。
顾孟然知道,他在以另一种更直观的方式展现村子里的好,因为的确够好。
粮食、燃料、工具……村民们没有躺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没有因舒适的生活而懈怠,反倒是在尽可能地囤积物资。
不得不说,他们的主心骨未雨绸缪,很有先见之明。
本就筋疲力尽,又在村子里逛了几圈,顾孟然累得腿都快抬不起来了。但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快到饭点了,几乎所有人都在村子里,石金村到底有多少人……顾孟然心中大概有了点数。
上山砍树的共十七个人,全部是男人,要么是年轻人,要么是身子骨比较硬朗的中年人。在山上挖土豆、挖红薯的大概三四十个人,有男有女,基本也是年轻人。
在湖中捕鱼的不超过十人,男女老少皆有。
最后是留守村子里的人,粗略估计不超过百人,且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村子里的青壮年到底去了哪?
虽然不能问,但不妨碍顾孟然好奇。
第81章 热情的嬢嬢
*
“走走走,往回走!”
“斧头带上,其他东西先别管了。快,先下山!”
“注意脚下,阿呸,别摔了。”
……
上山不到一个小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化作瓢泼大雨,仿佛有人在天幕上捅了窟窿,铺天盖地的暴雨倾泻而下,整个山林被一片“哗哗”声笼罩。
暴雨来势凶猛,豆大的雨滴砸得人生疼。活是干不了了,一群人刚上山又拎着斧头匆匆往坡下跑,一脚一滑,裹着一身泥点子狼狈返回村中。
石屋前,村民家的石板洗衣台旁,匆匆下山的众人没有急着回屋,所有人一同站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借由雨水搓洗身上浑浊的污泥。
“哎哟我去,这什么鬼天气,真把人淋成落汤鸡了。”
“可不是,早点下也行啊,非得让人上山淋一圈。”
“哎!又大了,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地为池,天为花洒,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打着赤膊,站在天然大澡堂里搓起了澡。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搞坏了心情,一时间哀声四起,有人埋怨天气,有人埋怨老天爷捉弄,整得他们一身泥。
仅是两分钟后,一声诧异的惊呼打破了幽怨的哀嚎。
“快看那是什么?是……人吗?”
白蒙蒙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中,能见度逐渐降低,隐约可见的鹅卵石路上,一高一矮,两个包裹严实的人影慢慢地靠了过来。
远看是人影,近看还是人影,两人仿佛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脑袋、脸、身体无一幸免,全部裹着厚厚一层泥。
好的可以确定是人了,但……根本看不清是谁。
通过两人的身高、长长的衣摆,罗远试探着唤了一声,“顾孟然?”
“诶,罗哥。”泥人眨了眨眼作出回应。
“你们怎么——”罗远忍了,但两人这模样太过滑稽,他实在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我的天,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顾孟然无奈抹了把脸,瞪着两颗漆黑的眼珠子,“左脚绊右脚,摔了。梁昭为了拉我,结果一起滚了几圈。”
“哈哈哈哈……裹得可真严实,不说话谁认得出来?”
“我说人去哪了,搞了半天去泥潭洗澡了啊?”
“哈哈哈哈哈……没受伤吧?”
阴霾一扫而空,门前空地一阵嘻嘻哈哈,所有人目标一致,不遗余力地嘲笑顾孟然和梁昭。
似乎请人看了一场猴戏?裹着一身泥的顾孟然也跟着笑,尽管自己就是那个猴,但不带恶意的嘲笑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冒犯。
淋着瓢泼大雨回来的,身上的泥巴还没干,顾孟然和梁昭脱掉上衣在雨中搓洗,稍微费了点时间才把自己收拾干净。
雨越下越大,本以为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不料顾孟然和梁昭刚洗完澡,才走到屋檐下,小冬拿着两套干衣服找了过来。
看到干衣服顾孟然瞬间就明白了,有活儿等着他们呢。
不出所料,就近找了间没人住的空屋子换好衣服,顾孟然和梁昭一同出来时,小冬依旧站在屋檐下,没有离开。
他目光游离在顾孟然和梁昭之间,最后微微抬起下巴,对梁昭说道:“雨太大了,今天就不出去了。梁昭你去晒场那边劈柴,走屋檐底下过去就行,不会淋到雨。”
梁昭“嗯”了一声,但嗯过之后依然站着不动。
小冬眉头一皱,“去啊。”
“哦哦,那走吧。”顾孟然抓住梁昭的胳膊,拉着他转身就走。
“诶!顾孟然你上哪去?”小冬赶忙叫住他们。
顾孟然步子一顿,故作不解地回过头,“不是劈柴?”
“谁让你去了。”小冬匆匆上前两步,抓住顾孟然的另一只胳膊,“梁昭去劈柴,你跟我留在村子里帮忙。”
果然还是蒙混不过去,顾孟然暗叹一口气,松开梁昭的手,“那——”
刚说出一个字,顾孟然手腕忽然一紧,低头一看,梁昭反握住了他的手。
迎上梁昭担忧的目光,顾孟然从小冬手中抽出胳膊,轻轻在梁昭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递给他一个无须担心的眼神,“没事,我又不去哪,就在村子里。”
梁昭很挺劝,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放手离开了。
背影沿着屋檐消失在拐角中,顾孟然抽回视线,朝小冬扬了扬下巴,“去哪?走啊。”
特意把他们分开,拐弯抹角地把他留下,肯定不是为了干活。
顾孟然已经做好了面对新一轮游说的准备,结果小冬带着他穿梭在屋檐下,七弯八拐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座略显老旧的石屋跟前。
村里的石屋结构差不多,两扇陈旧的木门大敞开,进门便是整间屋子最为宽敞的堂屋,但这间堂屋简直不要太挤,屋内半人高的竹架一排接一排,摆得密密麻麻,让人无从下脚。
熏烤好的用麻绳串成一串,好似一串串珠帘,整整齐齐地挂在竹架上,而烘干烤干的土豆片、红薯条用簸箕盛放,放在两个竹架之间晾着。
鱼腥味,烟熏味,屋子里的气味不算好闻,顾孟然跟着小冬从竹架空隙中挤进屋,气儿都还没喘匀,便接到了小冬递来的蛇皮口袋。
“往袋子里收,分开收。哦对,收之前先摸一下,要确定干透了才能装袋,不然会发霉的。”小冬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还真是来干活的?顾孟然愣了一瞬,见小冬已经拎着袋子收了起来,自己也赶忙行动起来。
经过精细的烘烤,再经过充分的敞晾,收入袋中的干货已彻底没了水分。只要不放在阴凉潮湿处,这些干货可以储存很长一段时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大概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哪怕外面阴雨不断,他们照样能在这样的困境中存下大量食物。
一边摸一边装袋,竹架上的干货收回大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小冬带着顾孟然将装好的干货搬到门外,又将竹架上稀稀拉拉,没完全晾干的熏鱼集中到一块,随后他大手一挥,“走,再把里面的端出来挂上。”
顾孟然呼出一口热气,走呗,能咋地。
小冬旋即带他绕到堂屋的右侧,推开位于墙角处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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