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卿
“成婚,这婚怎么成的,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傅行简忽然站起,这几句听似清明的话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原本只是握拳的那只手不知何时钳住了桌沿,竟像是要掰断一般的力气。
谢暄心虚,可这药也下了,门也反锁上了,眼见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又怎能打退堂鼓。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行夫妻之事又何错之有?
仿佛孤注一掷,谢暄咬牙扔掉披在肩头的氅衣,应着傅行简已经赤红的双眼拥上去,仰头用力亲上了那一双在心里不知吻过多少遍的双唇。
碰到的一刹那,谢暄蓦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窗外的风声,响彻耳内的呼吸声,一切的一切似乎瞬间消失。
傅行简也寂然不动,像是同时陷入了触不到边的茫然,肉体远去,能感到的只有胸腔里那一下强过一下,猛烈地跳动。
谢暄试探着,将相贴的唇稍稍后撤了些许,
“行……!”
巨大的力量随着骤然而起的呼吸猛然向谢暄重压而下,胸口被紧紧桎梏着,他的脚尖几乎被带离了地面,随着傅行简已经有些踉跄的步伐,身不由己的后退。
咣的一声,余光里有瓷碟瓦解星飞,有那张沉得几乎推不动的圆凳轰然滚向窗下,有灯烛随着他急速后退的步伐而被扇动的扭曲。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为何还能分心,一边承受着令人心窒,甚至疼痛的亲吻,一边还能想这些,就人和心仿佛分成了两半,一个只觉得是真的,一个明白是假的。
看,就算是傅行简,就算他对自己厌恶至极,依旧会败给欲望,哪怕是虚假的。
谢暄闭上眼,缓缓放下了一直硬撑起的最后一口气,如一捧细雪,只要稍微给点热,轻易就能被化成水。
但那晚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骤然落下的雨点打在院中,分明几不可闻的淅沥声却激回了傅行简的神志。
他明明颤抖着,他明明仍被强烈的欲望支配着,他滚烫的手还在自己的衣襟里,可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字,
“滚。”
那天不顾天还下着冻雨,也不顾宫门已经下钥,谢暄冲去咸宁宫那个从小住到大的偏殿里将自己蒙在床上,任凭皇嫂怎么问,他硬是一个字都没说。
但颈间的痕迹依旧出卖了他。
“嘶……!”
谢暄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背在桌上硌得生疼,凉意自敞开的衣襟钻进去,他忍不住打了寒颤,恍惚间这才惊觉原来此时距离下药那次,其实也没过去多久。
“窗外有人。”
谢暄猛然被拉回神志,抬眼直看见了傅行简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的吞咽而滚动,然后下一刻,他低下头来,眼神扫过他的脸,向下后忽然定在了某个位置。
谢暄愣了愣神,艰难地抬起点头,一看之下,惊得弹跳起来。就连傅行简都没料到他忽然这么大力气,差点没按住,
“做什么!”傅行简迅速移开目光,低声叱道,“人还没走。”
“我……!”谢暄手忙脚乱地把衣襟拉上,遮住了被冷意颤巍巍激起的那一粒,这才像反应过来,起身反抱起傅行简,故意大声道,
“是我告的又如何,你只要敢走出去,就是违抗懿旨。”谢暄觉得还不够,突然想起霍应章的话,又加了一句,“当,当心你傅家九族!”
说完,谢暄轻唤了一声傅意深,还未继续说出来便被他轻声打断,
“不必解释,我都知道。”
谢暄略显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刚想推开傅行简,窗外一阵风起,树影晃动在窗纸上,仿佛真的有人,背后一紧,脸又贴在了傅行简的胸膛之上,
“还没走吗?”
“没有。”
“是谁,你看见了吗?”
紧贴着傅行简心口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只听到他说,“是桃枝。”
桃枝?
谢暄知道她,原是他出宫立府时內监拨来伺候的宫女之一,不是贴身伺候他的。
这个姿势实在有些难受,谢暄动了动,又问道,“还没走吗?”
耳边的心跳忽然加剧了几分,他清晰地听到傅行简的气息稍顿,低声道,
“没走。”
干嘛呢,他腰都快拧断了,谢暄忍不住道,“推开我。”
傅行简好像没听到,他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低声咬牙道,
“快推开我啊,我腰疼!”
身上骤然松了,谢暄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边快速地冲傅行简抬了抬下巴,
“快,对我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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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都的春一向着急,总觉得前几日还料峭着,这几日穿得稍微多些就开始微微出汗,就连夜里都带着暖意。
鄢桥坊里的腐臭味比冬日里又浓烈了些,月亮缓缓从云里出来,那一层冷灰色的光照在这儿,也添不出一丝光亮来,暗处反而更如同倒满了墨色的漆,黏稠,却又淌的到处都是。
一道怪异的唱腔忽然从隔壁那条巷子里传来,声音苍老嘶哑,仿佛从喉咙里通过的时候就是刀片一般割着出来的,划得人皮肤麻麻地痛。
“蜧爷爷。”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忽然滑进了这刺耳的声音中,戏腔戛然而止,微醺的老蜧抬抬眼皮,哑着声道,“是哪个小崽子?”
夜半被人拦在无人的巷道里,老蜧丝毫不惊慌,在鄢桥坊这个地方,就连玄青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是我啊。”少年取下帷帽,还好心地站在月光最明亮之处,含笑道,“爷爷可还记得?”
老蜧眯起双眼,从喉咙里哼笑一声,“崔家那个,怎么?有事来求爷爷我?”
“爷爷好记性,手上略卖了那么些人,还得记得我。”崔玉桥抚过腰间悬着的笛子,一步步走向立于暗处的老蜧,“我确实有事要求人,不过求的不是老蜧,而是……”
崔玉桥笑得愈发甜,“汪弗,汪公公。”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惊雷,老蜧仿若被定在原地,微垂的眼皮瞬间被撑开,浑浊的眼珠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谁!”
“我是姓崔的那贱奴,你亲手卖的,忘记了?”崔玉桥缓缓走上台阶,
“不过汪公公,要杀你的不是我,是你惹的那个人太记仇,他想要你的命。”
第38章
窗外的那颗楸树突然就绽满了花,仿佛争吵着向上攀挤,愈往高处愈热闹,粉白粉白,密密匝匝,就连花瓣都是齐齐向上长的,直冲云霄。
可这花却不稳当,一阵风过去,噼噼啪啪地就往下掉,院里落了满地,荣德吩咐着府里内侍,只许用扫出条路来,其余的就这么铺在地上,还要铺好看些,从前在咸宁宫时也是这般。
掉落的花时不时随风掉落在窗台上,有几朵跳进来,谢暄瞧见了,走过去拈了一朵,在指尖来回转着,望着窗外出了神。
方才刚热闹了一阵,府里大大小小的,分了好几拨来向他祝寿,他赏赐了一番,个个欢天喜地地走了。
那些吉祥话还嗡嗡地耳朵里打着转,可谢暄却不大高兴的起来。
小时候最喜欢楸树开花,那是因为没有哪个孩子能拒绝长大一岁所带来的快乐,可真正长大了,才知道那快乐不过是提前享用罢了。
“青柏。”谢暄弯下腰,双臂搁在窗台上,探出头去叫守在门口的青柏,“你来。”
“殿下有何吩咐?”青柏走了来。
谢暄轻轻叹了口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道,“我想舅舅了。”
青柏怔住,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微微动容,“将军也一定很挂念殿下。”
已近傍晚的阳光落在房檐外,淡淡一层浅金,谢暄瞧瞧沐在里头的楸树花,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支,黯淡无光,捏得已经有些萎蔫,他咬咬牙,又开口,问了一句在心中盘桓多时的话,
“青柏,你实话与我说,那信是不是舅舅给我的。”
“信?”青柏讶异,“什么信。”
谢暄暗暗吐出一口气,“没什么。”
这时荣德从院门处进来,远远看见谢暄便粲然一笑,回头招呼身后捧着朝服的内侍们小心些走,别踩着地上的花,回过头来笑道,
“殿下,该更衣了。”
他得进宫去赴宴了。
这其实还是打先皇时传下来的,因为太过欢喜这个迟来的嫡皇子,便从谢暄周岁起,每年三月初一这天要在宫中设宴为他祝寿,后来皇后延续下来,就只是说他年岁小,寿宴做得太大容易恐会折福,就只说是做个家宴。
但就算是家宴,谢暄也是心照不宣的主角,他伸出双臂让荣德一层又一层地替他套上,最后披上了赤色金线的衮龙袍,待戴稳头冠,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时候不早了。”谢暄又朝铜镜里瞧了眼道,“走吧。”
“殿下稍后,奴婢去瞧瞧傅大人好了没。”荣德道。
“谁?”谢暄停下了脚步,“他也去?”
“殿下进宫赴宴,身为亲眷怎能不去?”荣德反而奇道。
“可是……”
可是上辈子他没去啊。
回想那天,他心急如焚地四处派人去寻,大理寺、茶楼、诗社,甚至去了萧九渊家,都没能找到傅行简。
那是他成婚后的第一个家宴,满堂的皇室宗亲,后宫嫔妃碍着皇后不敢当面取笑,可谢暄又岂能不知他们全都在看自己笑话。
傅行简能不知道吗?他一定知道,他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恨自己。
“算了,随他。”
谢暄不禁心中烦躁,如今每件事都仿佛是桶里的泥鳅,看似尽在掌握,却总是滑不溜丢地不知道会游向哪里。
但躲不过的,自己总得去面对,谢暄揉揉脸,尽量显得高兴些,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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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病了许久,今日却仿佛大好了一般,那双平时总是一层病翳的眼中起了光彩,搽了胭脂的双唇刚吃过酒,潋潋得红着,仿佛是十年前的她。
“阿暄瘦了这许多。”皇后心疼地左右瞧着,“本宫就说,没人管着你就要挑嘴。”
“臣弟都多大了,挑什么嘴。”谢暄不禁胀红了脸,“皇嫂这是故意取笑呢。”
皇后笑笑,眼尾泛起淡淡的纹路,“你这立府成家就不知道回来看看本宫和皇上,想必是过得和美,忘了咱们。”
谢暄微微回头,瞥了眼一直随在自己身后的傅行简,轻声道,“个中滋味,臣弟自己知道罢了。”
皇后依然带着笑意,未看傅行简一眼,而是拍了拍谢暄的肩膀,“今天不许不高兴,本宫知道你觉着和我说话闷,去吧,你也许久没见祁王他们,去吃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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