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伴随着刀片落下的“叮咣”一声,殷回之的脸被一只手掐住,粗暴地掰开了嘴。
腥黏的液体涌入食管,殷回之挣扎了几下,被不容反抗地按了回去。
尾戒中“魇”静悄悄地,不听他指挥了。
殷回之终于没有再挣扎。
察觉到手臂不再出血,谢凌松开了对殷回之的禁锢,并且替他擦了擦脸——他把殷回之的下半边脸弄得狼藉不堪,衣襟也被染成了深色。
“不许吐。”谢凌淡淡威胁。
殷回之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吐,而是别开了脸,但谢凌还是扫见了他颊侧多出来的一道水痕,宛如清水荡开红墨。
谢凌残酷道:“你要是接受不了喝血,就只能接受饿死。”
说完,又想到什么,微微蹙了蹙眉,话音里带了些疑惑:“真的有这么难接受吗?”
殷回之没有理他,跟不久前那个还在含含糊糊求他说话的人判若两人。
谢凌便也作罢,又坐回去打坐了。
“谢凌。”殷回之忽然出声叫他。
他尚未来得及应声,就听见殷回之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明天沈知晦还是没有来,你就不要管我了,等我死了,把我放上祭台。”
谢凌拧起了眉。
之后的半日,殷回之都没有说话,但谢凌知道他清醒着。
谢凌无声骂了一句动作赛乌龟的沈知晦,心里盘算明天该怎么诓殷回之放下心理抵抗,再喝一点下去。
……既然用着他的身体,这个蠢东西就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生死。
因为失血较多,谢凌也有些昏沉,专心合目打坐,一时忘记了留意时间。
再睁眼,是被刀片摩擦过石台、被人拾起的动静惊的。
谢凌骤然睁眼,出手如电,一把钳住了殷回之的手腕,眸色倏地沉下来,脸色很难看。
殷回之没说话,低眉盯着台面上凸起的一点小沙粒。
谢凌也许久没说话,盯着他,慢慢扯出一个冷漠的、嘲讽的笑:
“殷回之,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舍己为人了?”
殷回之目光淡漠,平静道:“我只是脑子有点不清醒了,想试试能不能用刀片在地上做记号,记一下时间。”
“不用了,我看你脑子确实不清醒。”谢凌一把将他从祭台上扯下来,拽着他走到了生门前。
殷回之踉跄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谢凌伸出伤痕遍布的左手臂,将掌心贴上了生门。
“日月为炉,己身为焰。”谢凌冰冷的唇微微翕张,深若渊海的眼里泛起森冷恨意,“天地不仁,合煎人寿,愿请阴煞之力惩之,九死……不悔。”
伴随最后两个字的落下,殷回之瞳孔紧缩,耳边似乎听到无数怨魂的嚎叫、欢呼、咆哮,一齐向谢凌狂奔去。
猩红冷光从谢凌的眸底沸腾而起。
下一瞬,生门连带着整个地下祭坛的阵法,轰然碎裂——
殷回之眼眸猝然瞪大,耳边只有百年巨阵毁灭后余下的淡淡嗡鸣。
他紧紧盯着谢凌,看见谢凌的左手从半空轻轻落下,然后闭了闭眼。
“谢凌……”殷回之伸手去碰他的手臂。
【主人】
【主人】
【他在叫你】
【他在叫你】
【他在叫你呢】
【主人主人他在叫你他在叫你他在叫你主人主人主人他在叫你呢他在叫你呢他在叫你他在叫你啊他在叫你……】
“滚。”谢凌拧眉,阴恻恻道。
殷回之动作倏地一僵,慢慢收回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凌的脸。
谢凌似有所感,抬起猩红的眼扫了他一下,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不想死就跟紧。”
接下来的一段路,殷回之头晕目眩,耳边阵阵尖锐嗡鸣,他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而谢凌一次头都没回。
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殷回之眼前黑下来,踉跄着站住,想叫谢凌等一等。
可惜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殷回之将喉口涌上来的腥酸液体咽回去,忍着恶心要继续往前,却重重栽到了地上。
身下不是平整的地。
而是一个人的身体。
殷回之努力抬头,彻底昏死过去之前,他看见了谢凌的脸。
还听见了一声惊呼:“尊主!”
-
偌大的寝殿中,沈知晦忙前忙后,片刻不曾停歇。
一会儿同几位医师低声耳语,一会儿看一眼床榻,要不就是关心桌边的殷回之渴不渴,饿不饿,困不困。
殷回之一律答否,视线飘向躺在榻上的谢凌。
谢凌乌发散乱,眼睛紧紧闭着,蹙起的眉间有抹不去的郁色。
殷回之能感觉到,从破开生门的那一瞬间,谢凌身上就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凌自己知道,沈知晦也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句诡谲的咒语,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但可以确定,那绝非良善之术。
殷回之心绪低沉,乍看眉目神态竟与昏睡的谢凌有几分相似感,沈知晦瞥过来一眼,忍不住问:“是不舒服吗?”
“没有。”殷回之问出了心中的猜疑,“沈公子,他究竟是谁?”
如今乾阴鬼域中,有乾阴城主舟夜在,谁敢让属下称一声“尊主”?
先前的种种古怪都在这一刻有了模糊的解释,他若直到此刻还坚信谢凌真是谢凌,那就真是愚蠢了。
沈知晦开始后悔自己沉不出气的搭话,静默许久,缓缓道:“殷公子,这话你不该问我,不如等主上醒来,您亲自去问他。”
榻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沈知晦。”
沈知晦瞬间转头,快步走到榻边蹲下,倾首道:“尊主,属下在。”
谢凌眼底的红光还未褪去,他搭出手,任由沈知晦将自己扶起来:“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沈知晦如实禀报:“乾阴城明面上没有动静,但谢垢堵在外面,估计是舟夜向他施压,他大概率已起疑了。至于那些宗门——老样子。”
老样子。
富霖神庙一坍塌,立刻引起了仙门百家的注意,当即蜂拥而上。
数不清的罪名盖上来,包括欧阳昳的死也一并算到他们头上,再借由此扯出当年天夜门的桩桩件件,然后来一句“罪大恶极,当诛之!”
谢凌“哦”了一声:“乾阴宫重建筹备了吗?”
沈知晦:“都筹备好了。”
谢凌:“跟舟夜说,要么滚回他的无量山,要么给我的乾阴宫当地基。”
沈知晦微哂:“……好。”
谢凌忽然沉沉道:“闭嘴。”
沈知晦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神情变得沉重而复杂,寝殿内落针可闻,一直被无视的殷回之猛地抬眼,怔怔看着谢凌。
他茫然地想:刚才……有人说话吗?
谢凌揉了揉眉心:“好吵。”
沈知晦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情绪压下,轻声道:“睡一会吧,我替您揉一揉。”
“嗯。”谢凌重新合目,靠回了软枕上。
忽然,他又睁开了眼,看向了始终没有出声的殷回之。
也许是殷回之的表情太过惶然,他微微蹙了下眉,改口道:“算了。”
“你带他去休息。”
第19章 故城·八
“沈公子,既然别的不能说,那谢凌的身体状况能告诉我吗?”殷回之由沈知晦引着进了一间偏殿,路上冷不丁问。
沈知晦反应很快:“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更需要注意。”
“我挺好的,”殷回之停下看着他,“毕竟喝了那么多鲜血。”
沈知晦的脸绷紧了。
他当然知道,谢凌手臂上那几道深得可怖的口子,无一不向他昭示着祭坛内发生了什么。
殷回之垂眸:“你要是生气,不妨直接表达出来。”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主上对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惊讶。”沈知晦深深呼吸了一下,“若非我到得太晚,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殷回之依旧看着他。
沈知晦对着这张脸根本说不出狠话。
沈知晦静默了许久,才开口:“尊主曾拥有覆灭乾坤之力,也承受过向天道复仇的代价。”
“后来,他摆脱了这一切。”沈知晦低声道,“我以为重来一次,他会做出新的选择。”
沈知晦话音落下,心口便被微微刺了一下,是来自某个人的警告。
他低头,轻声道:“尊主,您不让我说实话,能不能也不要纵容他来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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