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归元先祖因此下令,不许宗门弟子剃度,留一指短发,和寻常僧尼作区别。
后来归元宗位列三宗,已然为尊,闲声也消失得干净,过往亦成笑谈。
殷回之没料到归元宗主会来为自己说话。
青瑾会本就是四世三宗联办,其中三宗话语权最大。
归元宗主既已当众这么说,逍遥门主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他薄面的。
可是好巧不巧,殷回之是观澜宗赶出来的人……观澜宗能乐意?
逍遥门主心里一掂,颇觉自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回了褚如棋手里:“褚宗主怎么看?”
褚如棋微微沉默,最后为了大局,勉强道:“那便依无妄大师所言吧。”
无妄正是归元宗主的法讳,他停住拨动念珠的手,微微笑道:“褚宗主大义,因果有道,必不负宗主此日之举。”
褚如棋原本还很不快,听见这话,眉心微蹙,探究地看了一眼无妄。
逍遥门主见这俩达成了一致,清咳一声:“郝长老,把殷回之的成绩放进告示栏吧。”
郝长老控制着声音,只有台上人能听见:“那殷回之前面的题没一道错的,后面的文章……还没给分。”
殷回之忽然出声:“直接将那一题的分值去掉吧。”
郝长老:“……”
他看了看站在稍远处的殷回之,心道应该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啊。
一直没说话的江如谂皱眉,忽然说:“既然要参加,那就好好……就依照赛事的正规流程来,岂是你说去掉就能去掉的。”
殷回之没想到他会开口,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假笑:“那江峰主以为当如何?”
这声江峰主喊得自然又顺口,江如谂一怔,无端联想到了当初殷回之刚入问剑峰时,跪在他面前低声怯怯叫“师尊”的模样。
心头闪过一抹由来不明的不舒服。
江如谂别开眼,似是古井无波:“按流程办。”
殷回之没有意见,反正他的目的已达到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郝长老连忙吩咐下去,将殷回之答题的卷轴取了出来,由阅卷师当场给了结果。
在窃窃私语中,殷回之的名字兀然出现在了榜首。
“这……”
四世家子弟在修仙资质上大多比不上三宗弟子,某种意义上,文试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因此原本榜单前排尽是季、安、洛、褚四家。
而眼下,四世家头上压了个殷回之。
——半个“魔修”。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今年的青瑾会恐怕不会太平了。
-
武试为期一月,分上旬和下旬两个阶段。
上旬所有参赛者等分成组,组内相互轮流进行比赛,胜者积分。最后按照其在循环对战中获得积分的多少排定名次,选出晋级名单。
下旬则靠抽签,两两进行对战,一局定胜负,赢者晋级,最后决出前一百。
上旬赛只过了五天,佼佼者便已锋芒毕现,几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积分直接高出一大截,令后面的人望尘莫及。
唯一的元婴修士季回雪,更是稳占榜首,一骑绝尘。
这算不得惊奇事,在青瑾会开始之前,上修界赌场里,买季回雪武试第一的赔率就已经压到一个低得可怕的程度。
但惊奇事是有的。
譬如谁也没想到,鬼域那个魔不魔、道不道的殷回之,积分竟然紧紧咬在季回雪身侧,两者并列第一,难分高下。
金丹初期?
哪有这种实力的金丹初期!
最少也是金丹后期!
众人深觉大受欺骗,觉得此子心机城府颇重,是故意放出假消息,然后来青瑾会耀武扬威,挑衅整个修真界。
更有甚者坚信这是两界交战的前兆,一直等着殷回之突然发难,一个信号叫来那些魔头,然后跟修真界大战一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殷回之依旧和季回雪紧紧胶在第一名的位置上,你追我赶,你赶我追。
可惜这俩不在一个小组里,没有直接交手的机会,让许多看热闹的人颇觉失望。
但这也预示着,下旬的淘汰赛,会有多么精彩了。
此刻,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殷回之站在台上,和一个身材健壮的菱脸青年交手。
黑衣少年俊朗斐然、风采夺目,青年虽略显不敌、亦猛厉迎击。刀光剑影,还算有来有回。
然而,不过三两招,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黑衣少年陡然发力,手中长剑气势如虹,直接击落了那青年的剑。
“叮哐!”
殷回之收剑负手,台下响起几道自以为很不明显的惊叹:
“漂亮啊——咳……我是说他的招。”
“惊为天人惊为天人——我说的也是剑招。”
“他怎么每次都这样,太恶毒了吧?”
“啊,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其实很有风度吗?”
“……?”
这些声音讨论的是殷回之的对战习惯。
这些人看殷回之比赛看了这么些天,早就熟悉了殷回之的节奏:上场之后不管对手水平是好是差,一开始都有来有回地过三招,给对面一种“他和我水平也差不多吧”的错觉,然后第四招就被打掉了剑。
起先大家还以为这是他的迷惑战术,打定主意在轮到自己的时候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等真正上场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警不警惕的事。
完全打不过啊。
再后来,看见殷回之打金丹中期的修士都跟切瓜一样,他们的心理又平衡了,转为每次赛后都聚在一起嘀咕殷回之一阵。
但这些傲气的年轻人自己被打服了,又看着殷回之的积分越来越高,原本一面倒的负面评价里难免多了些立场摇晃的声音。
譬如刚刚,就有说殷回之故意让三招是“风度”的。
——这种往往都被自家门派的师父狠狠瞪得闭嘴,然后再不敢吱哇乱叫。
“殷回之,积两分——”
裁判报到一半,声音陡然变调,面露慌乱。
原来那青年的剑被打落后并没有作罢,而是面露阴毒之色,从袖中挥出一把黑色粉末,劈头盖脸地朝殷回之撒去。
裁判大惊失色,连连退避,台上台下也顿时立起一堆防御屏障,可离青年最近的殷回之却避无可避了。
黑色粉末撒了殷回之一身,殷回之闭着眼,但还是沾了满睫。
他皱了皱鼻子,捏了个除尘术,把满身的灰清理干净,然后很轻很冷地说:“你要打架?”
他的语气太寒,大有对方回一句“是”,就会把人带走无声灭口的阴森感。
——台下的年轻人们如此想象,然后打了个寒碜。
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你怎么会没事!”
广场上百个赛台,都在有序进行比赛,他们这边突然停了,又有乱声,立刻引起了护卫队和看台上长老宗主们的注意。
殷回之赛事期间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些人严格监控着,仿佛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做出什么危害人界的事来。
他自己也烦得很,所以没像其他参赛者一样就近居住,而是白天比试,晚上一纸传送符回乾阴宫休憩。
——这东西几千灵石一张,但无所谓,谢凌随便他造。
总而言之,被这么盯了四五天,殷回之依旧安安分分,反倒是修真界己方弟子出了乱子。
褚如棋卷了一点地上的黑粉末,在指尖捻了捻,指腹直接被灼成了狰狞的腐肉,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这是谁家的弟子?”
有人在下面答:“是天勤山的。”
无名小门。不少人脑子里已经下了判断。
“把人押起来,”褚如棋黑着脸环顾四周,“自家弟子闹出这种腌臜事,看管的人都没有?”
人群中寂静片刻,冒出来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小心翼翼上前,跟褚如棋赔笑:“褚宗主,台上那位,是小徒……”
褚如棋根本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于是那男人又讪讪主动开口:“褚宗主,小徒也是一时除魔心切……”
江如谂突然问:“除谁?”
这些日子,江如谂在众人面前说的话比前面几年加起来还多,逍遥门门主早就有所察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殷回之。
秃顶男人本要脱口而出殷回之的名字,但看见问话的人是谁后,又倏地住了嘴。
“江峰主……”他尴尬地笑了笑。
心里寻思这江如谂不会是对前徒弟旧情难忘吧。
讪道:“这里还能有哪个魔修啊?”
殷回之嗤了下,插话:“你家小徒倒是很有可能。”
秃顶男人顿时翻脸:“你凭什么血口喷人?这里恐怕只有你跟魔修不清不楚吧!那毒粉洒在你身上都不起作用,谁知道你使了什么邪术!”
殷回之和缓道:“我之所以能免疫那毒粉,是因为我师尊给了我避毒珠。”
此言非虚。
他身上一直带着谢凌给他的一大堆法器和小玩意,避毒珠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防不住魔兽山那些稀奇古怪的毒物,但防这种乾阴鬼域自己产出来、再被走私到修真界的东西,还是太容易。
甚至可以说,即便没有避毒珠,这毒粉也威胁不到他。
褚如棋身在高位,见多识广,当然不会看不出这毒粉来源有异,又想到殷回之方才的话,当即命人将那撒毒粉的弟子带上,将其手按到了测灵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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