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谢西:“……”得,他们家少主这是铁了心要这烈美人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贴着墙根、对他怒目而视的沈知晦,朝谢东使了个眼神,谢东会意,迅速上前用缚魔绳将沈知晦捆了个结实。
一刻钟后,沈知晦被捆进谢府的少主寝殿,看见了坐在高座的谢凌。
谢凌张口,咬住婢子递到唇边的果脯,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下去吧。”
谢东谢西下意识看向沈知晦蹭满墙灰的后背,略显迟疑:“不用先洗洗吗?”
沈知晦一路压抑的愤怒被这句话彻底引爆,他死死瞪着谢凌:“你要做什么!”
谢凌没应他,声线毫无起伏地重复了一遍:“下去。”
谢东谢西再蠢也看出来谢凌是嫌他们烦了,赶紧闭嘴退了出去。
殿内一时只剩下两人,静得落针可闻。
随着静默中时间的流逝,沈知晦脸上的愤怒由浓化淡,最后转为带着惶然的不安。
半晌,他才咬牙主动开口:“谢凌,再怎么样我也是南海宫的——”
“上来。”谢凌放下酒杯打断他,冲他弯了弯手掌。
沈知晦的脸色青青白白,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这个混账二世祖曾经的“光荣伟绩”,后背都开始发冷。
乾阴鬼域里的人,就没有声誉干净的,就算有,也得故意编那么一两件“血洗某某门”“屠遍某某派”的恶事来给自己造势立威。但谢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混账是真的,淫邪也是真的,“丰功伟绩”更做不得假。此人连乾阴域主舟夜的小妾都敢讨要,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知晦手心掐出了血痕,生疼,脸色越发难看。
谢凌等得不耐了,终于忍不住皱眉扫了他一眼:“沈知晦,上来。”
这话带着命令的味道,但沈知晦来不及深想。
他低垂着眉眼,一步一步朝谢凌走去,心里揣度着顺从和趁机打晕对方哪个后果更糟糕。
倘若他从了,今日之后便会沦为整个乾阴鬼域的笑话,若抵抗,势必会惹谢凌记恨,届时南海宫不可能会为了他得罪天夜门。
“你在想什么?”
几十步的距离,他硬是拖了半盏茶的时间。
黑色鎏金的袍角毫无章法地堆叠在地毯上,在他靠近后才随着主人的姿势的变换垂散开来。
谢凌冰凉的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火上浇油地点评:“确实好看。”
被他托着的那张脸绷了一下,显然是后槽牙发紧。
沈知晦强行扯出一个笑抬头,与谢凌对视上了,但还未启唇,就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眉心。
元神传来烈火焚烧一般的剧痛,他支撑不住抱头地倒地,身体蜷缩,宛如掉入沸水锅的虾子。
谢凌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地上的人喘息着平静下来。
他微微弯腰,朝沈知晦伸出手——
“知晦,好久不见了。”
陌生苍白的指尖映入视线,沈知晦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怔怔地抬头,看着谢凌。
谢凌对他弯了弯眼睛。
沈知晦唇瓣轻颤,胸口起伏许久,才膝行至谢凌脚下,深深躬下腰:
“属下沈知晦,见过尊主。”
谢凌将他稳稳当当地扶了起来,亲切道:“坐。”
沈知晦当然不敢坐。
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有些恍惚惊诧地看着谢凌现在的脸:“尊主,你怎么……”
沈知晦还记得上辈子那场大围剿,他被困在尸山血海中,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只身赴战,最后传来灰飞烟灭的消息。
自决定效忠这人那天,他便同其结下了魂契。魂契连接生死,亦连接灵魂生灭,对方一死,他便也跟着身陨魂散了。
不、未必魂散。
否则他与尊主不会有今日的重逢。
沈知晦望着眼前的青年,依旧感到难以置信——堂堂鬼域域主、魔界尊首殷回之,竟然成了一个修为奇差的酒药罐子。
“以后人前人后都叫主子吧,叫公子也行,不要叫尊主了。”谢凌……不,应该说是殷回之,淡淡纠正了他的称呼。
沈知晦上辈子跟了他几十年,太了解他,知道他不是会拘泥于称谓的人,心生怪异:“为何?”
殷回之倒回美人靠,指了指自己的头,平静道:“被脏东西缠上了。”
沈知晦何其聪慧,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神顿乱,却硬生生憋下去,一眨不眨地盯着殷回之的脸。
“不用看了,看不出什么的,”殷回之懒懒道,“这会我给它打发走了,不必慌张。”
沈知晦心里绷着的弦略微松快了些,又暗暗咬紧了牙。
上辈子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重逢,殷回之给他的感觉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跟从前比起来,殷回之身上那份偏执和疯狂仿佛淡去了许多,但沈知晦清楚那不可能。它们没有真的消失,而是藏进了更深更沉的地方,连他也难窥见三分了。
“怎么这副表情,”殷回之半真半假地问,“是在懊恼魂契还作数吗——”
沈知晦一懵,旋即无奈轻叹,道:“怎么可能,知晦求之不得。”
既是在说魂契,也是在说他们的主从关系。
殷回之挑眉:“一张魂契卖两辈子命,不觉得亏吗?”
即便知道殷回之是故意这样说,沈知晦还是生出了几分急切:“不觉得!”
“好了,不逗你了,”殷回之收了笑意,问他,“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沈知晦环视了一圈金雕玉砌的寝殿,视线扫过陈设上的谢氏徽纹,不确定道:“天定四十五年?”
“不,是天定二十七年,”殷回之纠正他,然后摊开手,掌心里托着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我暂时还要留在谢府,你回去后自己处理干净,动作别太大。”
天定二十七年,沈知晦尚在南海宫谨小慎微,乾阴鬼域还是舟夜说了算,距离他被殷回之收入麾下,还差十三年。
“是。”沈知晦被荒诞的年份信息冲击得太阳穴作痛,却还是本能地应下,伸手接过那枚药丸。
认出那是什么后,他眼神微黯,依旧一口吞下。
喉间轻滚,沈知晦沉默半晌,低声说了一句上辈子不会说的话:“没有这些,我也不会背叛您。”
殷回之清楚魂契的效力,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说:“你确实是,但别人不好说。”
沈知晦微怔:“别人?”
殷回之注视着他,轻轻道:“知晦,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殷回之’,我只是一个外来者。”
沈知晦明白过来什么,心重重一坠,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你也一样。”殷回之看着他,坐实了他的猜测,“我信任你,却不信他。”
“他”……
指的是原本拥有这副躯体的、真正的沈知晦、而非他这个来自上一世的、已经死过一次的孤魂。
上一世的殷回之精通驭魂之术,对其中关窍的理解无人能及,沈知晦知道殷回之说的不可能有假。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问:“他还在我这副躯壳里?”
“嗯,我用了点法子,让他沉眠了。”殷回之道。
“那您……”沈知晦紧紧锁着眉,欲言又止。
常言一山难容二虎,沈知晦不觉得殷回之能容得下十七岁的自己。
“我那个啊……”殷回之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像提起一个随时可以折断的玩具。
“还有点用呢。”
第5章 观澜·五
与此同时,大荒岭的崎岖山径上,满身血污的少年背着一个幼童,走得一瘸一拐。
本次历练提前筹划过路线,每个地点停留的时间有限,殷回之不愿耽搁,只能负伤抓紧往回赶。
行进间,有亮光忽闪,随后穿梭林间的弟子发现了他们:“那是不是殷回之!”
“好像是!他背上的是昭阳峰的小师弟清河吧?”
殷回之也看清了他们的脸,是十方峰派出的两位督陪弟子。
他们很快凑到一起,殷回之朝几个熟面孔匆匆颔首示意,伤腿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督陪惊呼了一声,上手要去扶他,被殷回之阻止:“先带清河回去疗伤。”
督陪探了一下那名叫清河的小弟子的灵脉,连忙将人转移到了另一个少年背上。
督陪起身时扫了一眼殷回之的血呼刺啦的膝盖,不由问:“你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殷回之摆了摆手:“不用,多谢师……多谢了。”他把到嘴的师弟咽了回去。
观澜宗以实力为尊,内外门皆有一个首席大弟子,修为最高者居,不论入门早晚,皆称师兄,其余弟子才按入门时间囫囵称个师兄弟。
这两个十方峰督陪与他一样,都是亲传弟子,晚他一届入门,修为却高出他不知多少,他这声“师弟”敢叫,没人乐意听。
殷回之用木棍撑直腰杆,缀在他们身后慢慢往回走。
这个时候周身的疼痛才真正窜进四肢百骸。
回到驻营地,另外两人先将清河带回了帐篷疗伤休整,殷回之则是回去向领队复命。
驻地中央,新弟子们围成圈,个个背脊紧绷,沉默不言,不知道是谁先转了头发现了他,随后一张张年轻稚气的面庞都扭头看了过来。
“师兄!”
一身浅紫色弟子服的少女转瞬从人群最后冲出来,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看见他满身的伤时,一双杏仁大眼几乎顷刻间就滚下泪来。
少女叫符回依,是凝雾峰的女弟子,亦是他们这一届年纪最小的师妹,尚在牙牙学语便被凝雾峰峰主带回了宗门,天资傲人。
也是亲传弟子中唯一一个坚持要叫他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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