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然后一场碰面,引来一场灾难。
此刻那城主把过往当趣事、当讨好谢凌的资本说出来,旁人听得津津有味,那少年也听得认真,听得乖巧,仿佛城主口中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高座上的谢凌终于开口了,带着漫不经心的狎昵:“不错,过来给本座侍酒。”
殷回之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胃部痉挛牵扯着喉口几欲作呕,被他神色如常地压下。
少年得令,脚步轻快地朝谢凌走去,薄纱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在步履间轻颤。
宴席上半数目光依旧黏在少年身上,另一半则是落在殷回之身上。
但殷回之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和所有人一样,淡笑着目送那少年从自己面前经过。
谢凌忽然侧目,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殷回之的存在,他叫停了少年:“先给阿殷斟一杯。”
少年便停住了。
众人的表情愈加古怪了,弄不明白谢凌这究竟是在安抚殷回之,还是在敲打殷回之。
应当是安抚吧?
毕竟殷回之还是乾阴宫的少主,谢凌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徒弟,跟暖床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殷回之抬目,和谢凌视线相撞,没说什么。
少年有点迷茫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在那城主的眼神暗示下弄清了谁是“阿殷”。
他有些胆怯地走到殷回之身侧,端起殷回之案上的酒壶,一手执杯,缓缓为殷回之斟了一杯酒。
殷回之垂眸,能看到他斟酒时的手在细微地发抖。
酒斟好了,少年双手奉杯,殷回之接过,却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
杯底触案,发出很轻的一声,少年的睫毛也轻轻颤了一下。
殷回之看向谢凌:“师尊,我瞧他风格气质有几分熟悉——是不是和巧色有些像?”
谢凌质疑:“有吗?”
殷回之也含着笑,目光却冷冷的:“有吧,不过巧色可没他漂亮。”
谢凌眉毛挑了挑,没说话。
殷回之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少年的手腕,重新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直白道:“我想向师尊借他一会儿。”
底下那帮城主掩饰地吃菜喝酒,实则已经八卦得快要起飞了。
殷回之这表现可不像真心想要人侍酒——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谢凌似乎也察觉到了,忍不住偏头轻笑一声,然后故作苦恼道:“我敢不借吗?”
语气太纵容,以至于单方面的捻酸吃醋瞬间变成了调情。
大家也终于意识到,谢凌之前的叫停既不是安抚,也不是敲打,而是哄人。
他们颇为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送人的城主。
那送人的城主不是个傻的,当然也明白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脸色顿时白了。
他诺诺地想认错赔罪,但问题是,根本没人表现出怪罪他,连殷回之似乎也只是在生谢凌的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诡异。
好在沈知晦及时开口,扯开了话题,宴会重新热闹起来,大家配合地移开目光,喝酒的喝酒,攀谈的攀谈。
一看就对应付这种修罗场面十分熟练。
熟练得让众人有些同情。
另一边,殷回之按住了少年想继续碰他食具的手,淡淡扫了一眼对方黑羽覆月般的眸子。
视线相撞,少年的心脏骤然揪紧,而后化成一捧死水。
他麻木地想:这个人发现了。
缓缓收紧手指,淬过剧毒的指甲就要扎破自己的皮肤。
但抓着他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他听见殷回之漠然的声音:“别碰我的东西。”
在外人看来,这句话意味深长,一语双关,是殷回之在警告这个尤物别想勾引谢凌。
只有少年自己惊疑不定。
他看见这人端起酒杯,一边兴致不高地同那个叫沈知晦的护法聊天——沈知晦也有几分在哄这人的意味——一边毫无痕迹地将酒杯调转了半圈,避开了被他抹过毒的杯沿。
“……”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宴席渐渐接近尾声。
整个大殿突然狠狠一震。
第58章 蜉蝣·十六
乾阴城有阵法笼罩,能产生这种程度的震荡,必然是出现了异动。
宴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一片死寂中,宴上的宾客神情皆变,第一反应是看向高座上的谢凌。
殷回之只看他们的表情,就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这些人在惊恐猜忌这场生辰宴是不是谢凌安排的鸿门宴。
然而谢凌显然也毫无防备,慵懒的笑意从脸上消褪,目光如冷刃般射向某个方向。
沈知晦警惕地探出灵力,但还没出这座宫殿,就被一道更强悍的壁障挡了回来。
不、不是一道。
而是许许多多力量汇合在一起。
乾阴宫被围困了。
沈知晦的脸色难看至极,殷回之蹭地站起来,按住他的手臂,明明同样紧绷戒备,却还在努力安抚他:“冷静些——我出去看看。”
沈知晦立刻道:“一起。”
心里却沉重地想,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去了。
对面明显是有备而来。
殷回之轻声道:“好。”
他转身和沈知晦一齐朝殿门走去。
沈知晦很清楚围困他们的是什么人。
——那帮自诩正道的疯狗。
他并不意外会有这样一场恶战,毕竟上辈子,那帮人时不时就要起势围剿乾阴城。
只是他没想到,这辈子会发生得这样早,也没想到这些人真的能闯进乾阴城。
可是怎么可能呢?沈知晦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焦躁地想。
乾阴城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能让脏东西无声无息地潜进来,还大张旗鼓地围困了乾阴宫?
除非是……出了内鬼。
沈知晦步子重重一顿。
他侧首,看见殷回之顶着一张冷沉森然的脸,满是敌意地破开了殿门。
沈知晦快速地闭了一下眼,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了出去。
殿门大开,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殿外的守卫已经倒了大片,与之相对的,是乌泱泱的、穿着各式宗门服饰的修士。
沈知晦甚至看见了几个已经早已号称隐退的大能。
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准备周全……?——不。
是早有预谋。
身侧的殷回之脸颊也白得像一张轻而脆的纸,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掉。
沈知晦以为他是惊惧,正要僵着声音安抚,说这场恶战他们也有不少人,说未必会输。
但还未说出口,就见殷回之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唇角极慢极慢地浮现出一抹笑。
“师尊。”殷回之轻轻道。
沈知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周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凝结了。
……殷回之叫的不是身后殿堂高坐的谢凌。
而是眼前带着一众仙首围困他们的、一身白袍的灵隐。
沈知晦张唇,却在吐出半个嘶哑的音节后被噤声咒禁锢,彻底失声,再用力也只能让喉口涌上锐痛和血腥气。
他试着强行破开,体内的魔息却反应平平,颓然地不听指挥。
沈知晦难以置信地又狠狠催动起魔息,但依旧连殷回之的噤声咒都破不开。
他的修为被半封住了,而他甚至对殷回之是什么时候、使的什么手段,都一无所觉。
殷回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正对着高堂大殿。
满座宾客冷汗簌簌,在他脸上早已找不到分毫先前那种彬彬有礼、八面玲珑的笑,只找到看死物一样的漠然。
殷回之看向高座上的谢凌。
也许是琉璃灯光太晃眼,也许是离得太远,殷回之看不太清谢凌的表情。
他轻轻阖目,下一刻,以他为中心,罡风剧烈翻腾,繁复的深色华服直接被震碎,散在了空中。
穿在里面的白袍袖摆被残风呼卷,猎猎作响。
殷回之最后震碎了头上黑色的发带——今晨谢凌亲手为他束上的发带。
然后换上了那条带着干涸血痕的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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