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木泽代
“我还能怎么着?”段昀弘垂眼笑了一下,“个人定位在你手里,原生世界坐标在你手,简历也在你手里,我还能跟你坦诚什么?”
宁非:“……啧。”
不得不说,很明显的装可怜、装委屈,手段老套。
但真的有用。
主要是段昀弘这样的人,冷不丁说出这种表弱势的话,宁非就算知道他的小花招,也难免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别装了。”宁非反手捂住他的嘴,“我让步还不够多?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段总。”
“那最后提一句。”段昀弘抓住他的手腕,拉开手,“我说的如果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在和别人找乐,就给你气运、任你追杀,依旧有效。”
“不用你承诺我也会杀了你。”宁非瞥了一眼男人钳住自己的手,“说完了吧?可以吃饭了吗?”
“吃吧吃吧。”段昀弘道,“不知道下次还跟你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希望能是你生日。”
“跟我许愿呢?我可不是许愿机……”
两人就此转为闲聊,一块在赌场的餐厅里吃了午饭。虽说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餐,但菜品也没变得多丰盛。这就像是平常的一顿饭,两人平常地坐在一起,聊着平常的事。既没有对“人群是会否会找来赌场”的担心,也没有即将离开和分别的感慨道别,仿佛他们下午、晚上、明天、后天……还是会一直在一块。
简单的一餐,很快结束了。
说要走的是宁非,但临了了迟疑着要怎么行动的,也是他。抬眼对上段昀弘的视线,宁非就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啧,抬脚就走不就行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想到这,宁非唰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向餐厅门口:“我从房间里走。”
尽量不在人多的地方突然消失,这是管理局人员的通用做法。
“我跟你一起,‘顺路’。”段昀弘好似看出了宁非的纠结,没点明,反而淡定自然地跟上他的脚步。宁非看他这副潇洒看开的样子,莫名有点来气,趁他接近时抬起手肘怼了他一下。
“……”段昀弘摸了一下被怼地方,居然还笑了。
——烦躁了?烦躁好啊,就怕你连烦都不烦。
段昀弘还在这美呢,前面快步走来一个身形矮小、带着帽子的人。本来赌徒脚步匆匆也不奇怪,可这人要和宁非擦肩而过的时候,忽地一转身就拽住了宁非!
“你为什么不杀了费恩亲王……!”
那人一出声一抬头,段昀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宁非之前那个小仆人沙莱!
沙莱紧紧攥着宁非衣襟的那只手,还有烧伤的痕迹。她盯着、不、怒视着宁非,声音低沉又悲愤:“你杀了公爵,杀了教皇,为什么到了亲王国王就不杀了?你不敢杀了、杀不了了,是不是?你……?!”
段昀弘掐住沙莱的手,也没管她有没有伤,直接一把扔开。
他知道宁非懒得解释,没多嘴,只冷酷道:“杀你还是很简单的。”
沙莱被摔得生疼,却很快硬撑着爬起来,瞪着段昀弘身后的宁非:“你果然和他们同流合污了!那个亲王居然还给你立雕像,就是因为你放过他了是吧?白白浪费我们那么多人的牺牲,就为了写上费恩亲王的名字。你知道吗,凯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秒,都以为他终于能给自己的家人复仇了!
“可他永远无法知道,他被那样痛苦地烧死,换来的就是费恩亲王假惺惺地装好人,还给你立雕像!你可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啊,他、还有其他仇恨亲王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啊……!”
“你真觉得自己有理,不如大声点说。”
段昀弘忽然的冷声打断,让沙莱懵了一下:“……什么?”
段昀弘冷笑:“你真觉得自己有理,别压低声音。吵,吵得更大声一点,让其他人都听到你们想……”
“你们想杀他,他不就在广场上吗?”
宁非按了一下段昀弘的肩膀,站到了他的身侧:“他今天就站在那里,比所有人都高,士兵也没阻拦平民上广场。怎么,你们看得见我,看不见他?能为了写个名字而死,要亲手杀他的时候就怕死了?”
“你……!”沙莱觉得他说得荒谬,一时间又找不出话语来反驳,“我们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嗤。”宁非哼笑一声,不再评论,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他还扭头瞥段昀弘:“还不走?想留下来上课?”
段昀弘当然转头跟上,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扫了一眼沙莱。
“等着别人帮你们复仇,等到死吧。”
……
两人沉默地回到房间,没再讨论刚刚路上的小插曲。
直到宁非从小木匣里取出段昀弘送的胸针,男人才上前,拿过胸针帮他别在心口上:“……如果实在扣太多气运,可以来找我借。”
“操。”宁非就等着他最后发言,居然等来这么一句,把宁非一下说乐了,“我一个催债的,我不知道气运高利贷多可怕?还是气运匪盗放的高利贷,我像是那么蠢的人?”
“很好,维持你的精明。你不欠别人的。”段昀弘忍不住上手,掐了掐他的下巴,“……有空记得想想我。”
宁非反掐回去:“干嘛,想分手炮?昨晚不是炮过了?”
“‘分别’,不是‘分手’。我俩前置条件都没达成,‘分’字上面那一撇都没有,说什么分手。”段昀弘回道,“不炮了,不然我可能会干点惹你发火的事。”
宁非望着他:“那,再见?”
“再见。”段昀弘克制着自己,缓缓收回手,“你……”
宁非凑上前吻了他、不、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很用力,用力到段昀弘觉得自己的嘴巴似乎要流血了。
宁非一笑:“你别等到死了。”
话音落下,人影消散。
段昀弘站在原地默然几秒,一摸嘴,“嘶”了一声。偏偏他还痛得有点高兴。
“我偏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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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终于完结啦!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去往他的源头
时空管理局催收部,距宁非休假结束后211个时间坐标点(天)。
宁非从传送仓里走出来,脚步伴随着系统的播报声:“欢迎回来,宁非。你已成功执行‘紧急协助:海洋王者催收任务’,任务用时209个时间坐标点。现在开始与你结算……”
“啊?宁非?”
熟悉的同事看到宁非,有些诧异:“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穿越者不是不想完成任务,纯粹能力不足,加上优柔寡断,处理起来简单。”宁非随口回道,“听话的人总是好搞定的。”
“那也得是你这水平,才能‘好搞定’啊。”同事感慨,“单人任务,不到一年就能完成,你还一直是S以上的高评分。你要不拿这次的任务再出个范例数据呗,出了我必买,让我那个不成才的蠢学生逐帧学习。”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神。”宁非不想在自己的任务上打转,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回得那么早?”
“嗨,别说了。我学生向我求助,我去现场一看,全特么废了。还催个屁,早坏账早回家得了……”
随意地边聊边走了几分钟,宁非与同事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一进家门,宁非就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抛,直接躺下了。
口袋里有东西膈了他一下,他将其摸了出来。然后一手枕在脑后,另一手举着刚取出来的小东西,翻转把玩。
——正是段昀弘送他的那个胸针。
虽然段昀弘保证胸针上已经做了防护,不会被管理局和世界“察觉并销毁”,但以防万一,宁非还是额外加了一层遮掩。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费这劲干什么,他都没必要把这玩意儿带进任务世界——他肯定不会忽然去找段昀弘的——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上了。
而且这次的任务……其实完成得也有点潦草。
同事刚刚吹捧宁非每次任务评价都是S级以上,然而这次,宁非其实只得了个A。倒不是他不能做得更好了,只是主体已经大致完成,宁非就忽然失去了耐心,在任务世界待不住了。于是他草草交了任务,早早回了管理局。
宁非甚至没在那个任务世界找人“玩”过。
不是没人靠近他,可他不是觉得对方太油,就是觉得那人壮得发蠢。还有一个,哪哪都不错,很符合宁非向来的口味偏好,而且宁非的脑子里都瞬间闪过“我又不需要守贞”的想法了。可气氛暧昧地接近时,宁非闻到对方特意挑的香水味,又一下没了兴致。就跟被从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忽然冷静了。
宁非不想承认自己心底有个“标准”,他一直不自觉地在拿这个“标准”去比较。但那些候选者,不是这里差点,就是那里差点。
一旦有了结论,宁非就会迅速冷却,觉得这些人都“不配”。
清醒地意识到这点后,宁非心底的烦躁和不耐愈发明显了。他把胸针往旁边桌上随手一扔,翻过身面对沙发背,背对胸针。
“啧……”
***
宁非在管理局家里也有点待不住。
本来他在每个工作之间总会休息至少半个月的,可他现在在家一闲着,脑子就控制不住地思绪乱飞。浮躁之下,宁非还是决定再去工作,给自己找点事干,填满空余时间。
他打开系统的悬浮屏,开始滚动任务列表,筛选下一个工作。
先是惯例的高报酬列表,然后看宁非向来偏好的有特定时间节点、或者看着就不用花多少时间的任务。但是来来去去,宁非不是不满意这点就是不满意那点,总没个合心的工作。
——是我太挑了吗?不会吧,我可是堪称劳模的啊。
——是管理局最近就是没好活罢了……
莫名地,宁非输入了段昀弘原生世界的坐标。
“……啧,真怀疑气运匪盗有卧底在局里了,还真有任务?!”
***
【遗愿提出人:程令琦
情况简介:战火袭来,社会动荡。程令琦身为西南部刘藩上将副官,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家中亲人。他委托自己的好友申泽君帮助其家人西迁至安全的地方,还付出了大笔钱财,到处打点关系。然而军中变故,刘藩怀疑程令琦的忠心,故意安排其前去处理危险事务。程令琦中了陷阱,身负重伤,落下终身残疾。同时,家人被杀害的消息传来,对程令琦造成了巨大打击。他最终被刘藩抛弃,旧伤感染复发,无力医治,死在他乡。
心愿:保住性命,把母亲和妹妹安全接到身边,在战火中守护一家人安全。】
“心愿倒是简单,不过战火当中,会烂账也不奇怪……”
宁非嘀咕着,随手整理了一下袖口,会客室的房门就被敲了两下。没等他回答,房门就径直打开了,一名士兵打开门,将一名军官让了进来。
深绿色笔挺制服,肩章、腰带、长靴一应俱全,腰间还挂着枪套。这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一进门,疑惑且警惕的眼神就落在宁非身上:“你就是西南商会会长家的少爷宁非?找我有何贵干?”
“别紧张,程副官。”宁非起身与他握了个手,又看一眼跟进来的士兵,“我确实有要事相谈,方便单独聊聊吗?”
程令琦怔了一下:“我们才刚见面,宁先生,我甚至不清楚……”
“这是你们的地盘,程副官,而且我进来搜过身的。”宁非笑了笑,“我一介小小商人,还能在你们的大本营翻起什么风浪吗?”
“你可不是小小商人……”程令琦思考数秒,同意了,示意门口那名士兵出去。
会客室的门重新关上后,程令琦偏头道:“这下可以说了吧,宁先生?”
“先坐。”宁非的态度自然得像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坐回原来的位置,又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呀,咱们可有得聊,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程令琦的神色愈发疑惑,面上的质疑是一点都不遮掩了,不过他还是半眯着眼睛坐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宁非还要说一些奇怪的话当铺垫时,宁非忽然就开门见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