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把门拱了
叶妜深简直有点不好意思,他感觉外廊有点冷,就往背风的地方走了几步,正好走到了连着后院放花灯的流水园。
几个男人喝醉了再大谈朝局,每个人都大着舌头:“五殿下如今水涨船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兄也被迷了眼?我瞧着五殿下之前确实有得脸的时候,但近两日朝堂上五殿下几次启奏,都被圣上挡回来了呢。”
“这话我只说给你们听,糟糠前日在于打人家宴席听说皇上有意把二皇子接回宫里面壁呢。”
“啊?不是都幽禁别院了吗?这宫中面壁不就是要从轻发落?”
“别说从轻发落,按下不表都有可能,大过年的忽然废了太子,闹得朝中不安,也没有个说法。”
叶妜深咬了一口狮子头,感觉有点凉,有点腥,难以下咽。明明刚才觉得很好吃来着。
一下没夹住,狮子头咕噜咕噜滚走了,掉进雪里发出声音,叶妜深一下子僵住,他不确定那边的人听到了没有。
他不动,那边也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叶妜深才放轻脚步打算溜走,刚一转身,跟一凶神恶煞的醉鬼撞了个满怀。
“什么人?”醉鬼大喝一声,见到叶妜深还蒙着面,更不敢轻易放叶妜深走了,担心他是哪个宫里放出来的探子。
“李兄别大惊小怪。”另一个醉鬼装模作样走过来劝说:“这不就是方才柜台后头的小掌柜么?”
叶妜深沉默不语。
前头那个凶神恶煞的醉鬼问他:“你是小掌柜?”
叶妜深只好回答:“我不是掌柜,我是算账的。”
“啊…算账的。”醉鬼飘飘悠悠的走上来,一把扯掉了叶妜深遮面的布,叶妜深没有防备,他遮面的布是用线直接系到头发里的,布撤掉之后头发几乎散了大半。
更要命的是疼,头皮被扯的很疼。但叶妜深来不及反应,他极度紧张之下只顾得上想怎么脱身。
醉鬼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看见他的长相后就疯了,脸也不要了胆子也打了,污言秽语张口就来:“什么算账的?我瞧是掌柜的姘-头吧。”
说完就叶妜深身上扑,叶妜深惊呼一声把碗丢在了他头上,剩下两个醉鬼见到同伴被打,脸上的不怀好意的笑反而加深了:“呦,还是个烈性子。”
眼看被逼入墙角,叶妜深抄起地上的石头,还没等打到他们脸上,几个人就哎呦哎呦的被打到一边去了。
一个男人背对着叶妜深,把叶妜深挡在身后,回过头是露出来的獠牙面具在月色朦胧下吓了叶妜深一跳。
宫循雾尽量改变自己的声音,用沙哑的音色说:“别怕。”
“多谢正义之士出手搭救。”叶妜深给他行礼:“大人可用膳了?不如小人冒昧请大人喝酒,以作感谢。”
宫循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很快来了酒楼的人把闹事的都连拖带拽带走了,还对叶妜深说好好招待贵客。
叶妜深以为他不愿意:“若大人不方便…”
“方便。”宫循雾说。
“好。”叶妜深做出请的手势:“请大人先上二楼雅间,外面夜深寒风刺骨。小人去去就来。”
宫循雾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进门,忍不住回头看过来时,发现叶妜深正弯腰捡自己遮面的布,然后动作很仓促的重新给自己束发。
第77章 第柒拾柒章
叶妜深束发动作很麻利, 宫循雾看见他手指在头发中抓了几下,用很敷衍的方式团成一个髻,横插的时候还差点刺到自己的手指。
他低下头把手指递到眼前检查, 像是很疼的样子。
宫循雾要忍不住返回来哄他了, 但如果那样的话, 叶妜深大概会从他眼前逃走。
他在山林中打猎,箭穿过叶妜深的发髻将人钉在树上的事仿佛遥远记忆,但其实刚过了半年。
那时候叶妜深还是个连自己头发都不会束的笨蛋,宫循雾记得自己随手帮他弄了个髻, 就像现在这样,是一个所有头发都拢在头顶的方式。
叶妜深在他印象中就是个散着一半头发, 还没有弱冠的小孩。而现在已经像万千贫苦人家早出来谋生的孩子一般, 把头发束的利索不耽误干活。
其实叶妜深应该被养在他的王府精心呵护, 宫循雾这样想。
宫循雾放慢脚步走在楼梯上,快要转弯时叶妜深才跟上来,宫循雾恢复平常的速度装作没有在等。
叶妜深像个跑堂的,噔噔噔跑上来, 很客气殷勤的说:“客官这边请, 小心脚下有个花灯。”
然后宫循雾就看见叶妜深几步上前,把不知道谁丢在那里的花灯捡起来放在了旁边, 紧接着帮他推开了门:“请。”
宫循雾心里不是滋味。
叶妜深被叶凌深赶出叶家的第二天,他登门要见叶妜深的时候, 叶元深瞒不住了才告诉他叶家已经找了叶妜深一天一夜。
京城都被宫循雾翻遍了,他还打了叶凌深, 放下狠话:“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吧。”
三天后还不见人影,宫循雾受不了了, 以酗酒渎职罪把叶凌深关起来了。
叶凌深不是干正经事的料子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别人都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祁王要计较,自然没人敢给衙内担保。
郡主眼睛都哭肿了,忽然有天宫里来人带走了他的小儿子,说不是她亲生的。
后来长子回来安慰她,又告诉她就是亲生的,是有人搬弄是非,“有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养在府里的丈夫外甥。
侍从悄悄告诉他,从前都是二儿子单方面挨长子训斥的兄弟俩,忽然大吵起来,还砸了满屋子东西。
再然后就是宫里没通知她接人,大早上一个人回来的小儿子被二儿子赶走了,鸡毛掸子都打断了,二儿子嘴巴紧闭,一个字都不肯说。
从前在他们母子中说和的长子,这次也不肯出言调解,面色冷峻的站在旁边。
小儿子消失三天生死未卜,从前欺负他的登徒子不知道是动了真感情还是良心未泯,派人漫京城找人之余,来他们家发疯,让人把二儿子抓走关起来了。
如今她连去宫中走动求太后都提不起精神,心里一团乱麻,感觉没有希望了。
好歹又过了两日,宫循雾让让人去侯府说了一声,人已经找到了,就在食月阁,让他们不用担心了。
当天午时,叶凌深被送回了家,但他仍然不肯开口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
叶妜深把遮面的布收起来了,站在旁边给宫循雾倒茶,小二进来伺候,叶妜深说有他在就好,然后转头对宫循雾介绍了一些回头客多的菜品。
“清蒸凤掌许多人都喜欢。”叶妜深吃过一次,是厨子说做多了盘子装不下,用大长勺直接盛到他碗里的。“大火候的菜,很软烂。”
宫循雾盯着他看:“好。”
“红烧狮子头也不错。”叶妜深想起来自己没吃完的狮子头,觉得有点可惜:“很入味,也很弹牙。”
宫循雾轻声说:“好。”
叶妜深也没有吃过太多,所以又思索了一下:“还有菌干鸡腿闻起来很香。”
“好。”宫循雾通通答应,只是盯着叶妜深看。
叶妜深盘算着要花多少钱,掌柜的会不会给他一个员工折扣价,忍不住说了道素菜:“清炒笋片也很好吃。”
“好。”宫循雾对他点了点头:“你也坐下吧。”
叶妜深看着他的面具,心想幸好面具把嘴和下巴露出来了,否则这位客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吃东西。
落座有一会儿了,这人都不把面具摘掉,可见身份特殊,或是为人谨慎不便见人,所以也妜深也没有说什么。
“客官稍等。”叶妜深没有坐下,朝他微微低头致意,然后退出了雅间,他关上门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然后大步子跑下去,没顾得上身后的叶荷在喊他,一口气跑回了家里。
他在自己出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和宫循雾给他的玉佩之间犹豫了一下,衣裳他已经答应送给叶荷了,因为叶荷摸着他袖口的花纹,眼珠子都要掉在上头了。
叶妜深攥紧了翡翠牌子,最后下定决心把东西带到了食月阁,他将掌柜的叫到无人出,然后摊开掌心:“我想把这块牌子押在您这里,等楼上这顿饭吃完,多少钱我用工钱抵。”
掌柜很好说话:“行,你快上去吧。”
叶妜深没动,又说了一句:“您别把玉佩典当出去,也别卖了,等我还上了钱,您要还给我。”
掌柜嘴角有些笑意:“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说不重要,叶妜深害怕掌柜的不当回事,所以用很恳切的神情和语气说:“非常重要,心上人赠予我的。”
掌柜的很惊讶:“心上人?你心上人是谁?如今尚在何处?”
“您不认识。”叶妜深垂眸:“他死了,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还望您帮我保管。”
掌柜的眼神都露出了惊恐,说话都结巴了:“这…你,行,我保管。”
掌柜的很虔诚的接过了牌子,甚至用了双手。
叶妜深才上楼去,戴面具的男人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桌上四道菜已经摆好,碗筷也是两副,面具男没有动筷子,听到开门声便看过来,似乎在等着他。
叶妜深在他旁边站定,然后拿了筷子帮他布菜:“客官请用。今日幸得您搭救,否则…”
见他没有说下去,宫循雾问:“否则你会害怕吗?”
叶妜深摇头:“也不算,我不怕他们几个走路都摇晃的醉鬼,只是我位卑人轻,怕得罪了他们,还真不好应付,否则我早就动手了。”
宫循雾打量他:“你还会打人?”
叶妜深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我还杀过人呢。”
“我不信。”宫循雾低头吃掉叶妜深夹给他的笋片:“你明明是很乖巧的孩子。”
叶妜深微笑:“但是我没有经验,所以被人拿捏了。”
“那他可真是个混蛋。”宫循雾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我猜他如今一定后悔了。”
“客官要喝酒么?”叶妜深帮他倒了茶。
宫循雾想了想:“不喝了,不如你坐下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叶妜深没有坐下:“我还是伺候您吧,站着方便。”
他不再说话,而是专注的帮宫循雾夹菜倒茶。
宫循雾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今日也算巧,原本我是该与心上人一同放花灯的,但心上人弃我而去,我只能来此闲逛,借酒消愁。”
叶妜深再一次问:“客官要喝这么酒?我去帮…”
“不用了。”宫循雾微笑:“清醒是我该受的苦。”
又沉默了一会儿,宫循雾说:“我的心上人善良又天真,我有时候觉得他玲珑剔透,汇聚天地之灵气。有时候我觉得他是个笨蛋,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
叶妜深走到屏风后面,往炉子里又填了些柴。
宫循雾等他回来后继续说:“我以前做错过事,但是我有心弥补,且甘愿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是他一走了之,你说他是不是好狠的心?”
“是。”叶妜深点点头,敷衍搭救自己的仗义之士:“人和人之间讲究缘分,有的缘分尽了,其实不必执着。因为有更好的缘分在等着您。”
“你说错了。”宫循雾凝着他:“原本毫无交集,我和他的缘分本就是我抢来的。”
叶妜深的神情已经冷若冰霜:“那您继续抢就好了。”
宫循雾忽然又泄了气:“我不会再做混账事,我会真心真意的挽回他。”
叶妜深一言不发,用筷子专心剃掉鸭掌的骨头。
上一篇:被阴湿男鬼盯上的反派
下一篇:当哥儿身份被揭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