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一丝
没见着第二个患者时,他还以为快死了是夸张的说法,见第一眼,气若游丝,还真与将死之人没甚么区别。
褚灵峤无言以对,明知道这哥儿都要死了,就应该先救他啊!又拖了这些时候,如今是吊着口气还在撑着。
“幸好之前心口的淤血你自己吐了,不然这会子神仙难救!”
嘴里虽不悦的抱怨了句,但还是秉着医者仁心,开始替桑采施针。
“能不能活,皆看你造化。”
直到天将亮,褚灵峤收好了药箱,又开下药方,这才被蒙着眼给送了回去。
药堂这会子已经忙着开张,褚灵峤打着哈欠,眼下乌青,气压低得连铺子里的抓药伙计都不敢上前问候。
*
封越守了魏晓枫一夜,他今日得进宫面圣,清晨女使送来热水梳洗,封越回想起昨夜的大夫,不由多问了句:“那姓褚的是何渊源出身?”
元公公立在一旁回道:“没甚么渊源,但其人两岁开智,对岐黄命理之术天赋极高,自学成才。早年游历四方悬壶济世,三年前才来的京中定居,开了回春堂。”
默了会子,元公公补了句:“此人可是有何问题?”
封越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暂时没问题。叫他们不必准备早膳,我进宫陪母后一起用膳,还有……那魏五哥儿若醒了便看好他,他要什么,便给他什么。”
“喏。”
封越出门时披了一件烟灰色的狐毛大氅,十一月底的京中已经冷了,下半夜竟下了些小雪,薄薄的一层白晶覆盖在屋瓦上。
清晨的凉风裹挟着风雪的气息迎面扑来,竟叫人清醒了几分。
封越大伤初愈,气血亏损,不似在边境野性,这些时日多了好些讲究。
此生若还想着与晓枫白头偕老,是该爱惜身子。
他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一个模糊的面画闪过脑海。
上一世,封朝与封骁两权相争,叫封骁吃了好些苦头,封骁当真是恨毒了他,登基不久,便将封朝抄家灭族,封朝自尽而亡,尸骨抛在野外无人敢收。
一日,陈皇后将他叫去佛堂,看着他时一脸悲悯之色,让他悄悄去敛了封朝的尸骨,说他终究是皇家子嗣,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那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母后悲悯的到底是谁。
他心中抱怨了两句,却还是听话的带人亲自去敛这位大皇兄的尸骨。
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
那人一身白衣若雪,系着白色抹额,在旁点了犀魂香,神情很肃穆地将大皇兄的尸骨收敛起来,低声咏颂着:“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吾进差役,着意收寻。”
是了……
封越缓缓睁开双眼,清冽的眸子浮现一丝惊诧,那人不正是褚灵峤么?
他怎会与大皇兄相识?
封越汗毛乍起,这两人,一个布衣,一个是天潢贵胄,有未来储君之资,明明八杆子都打不着。
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直到进了凤霞宫,陈皇后正等着他一起用早膳,看着母后慈祥温柔的笑容,封越心中的烦扰便随风去了。
凤霞殿烧了地龙,一进屋便暖烘烘的,女使上前接下封越脱下的狐裘大氅,好生挂在了木施上。
陈皇后将女使们都谴了出去,只余母子俩坐在案前用膳。
平时用膳母后都会留两名女使伺候,封越便觉陈皇后是有些体己的话要讲,也未心急,安心吃着早膳,等着母后自己开口。
“你皇祖母七十大寿将至,如今收覆了四省,山河无恙,你父皇的意思是要大办,举国同庆好好热闹一番。”
封越浅笑:“这是好事啊!”
陈皇后神情僵了片刻,笑道:“是啊,你就没想过别的?”
“嗯?”
“你二皇兄……”
封越心头一沉,立时明白了其中深意,“父皇是想趁着皇祖母寿辰赦免二皇兄的罪,将他接回宫来?”
“正是。”
“那,二皇兄他,可有想到父皇的这个心思?”
“你二皇兄是个聪明人,他应当是想到的。”
听罢,封越拳头紧了紧,不由嘲讽笑了声:“是啊,他早该想到才是!”
那封骁之前还明里暗里撺掇他与父皇反目成仇,非要以功相挟强行将他接回宫来!
陈皇后疑惑看着他:“越儿,你怎么了?”
封越暗抽了口气,若无其事笑笑:“没事。”
“最近你父皇频繁召你入宫与他商讨些国事,你作何想?”
“父皇毕竟是一国之君,深思远虑,非儿臣能窥及。”
第13章
陈皇后却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倒是不骄不躁,这些年在边境磨了你不少傲性,如今终于是能沉得住气了。”
“母后还当我是十五岁那年呢?”
“锋芒毕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爬得越高,跌得越痛,你皇祖母一直尽心培养你大皇兄,如今你又深得你父皇疼爱,你可知你将会面临何种处境?”
封越神情不由凝重:“我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陈皇后:“你是真的长大了,能未雨绸缪。你如今要做的,是避其锋芒。思危居安,知忧克难。”
陪母后用完膳,徐保宝过来催人,封越便随徐保宝赶去了御书房。
像往常一般,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挑选出些地方政治难题考他,封越只能回答出一二。
直至正午,宫人开始布膳,皇帝留了封越一起用。
席上父子俩十分平和,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
皇帝吃得不多,漱了口后沉吟片刻,才对封越说道:“这两日你便去文渊阁跟随刘文雍去整理文书罢,有何不懂的,便可向他讨教。”
刘文雍是文渊阁大学士,学识过人,博古通今,封越也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去处,没有官职在身,又能学点东西,也不必天天跑皇帝这边惹眼。
在宫中用完膳后,封越一心掂念着晓枫,待皇帝前脚刚走,后脚便匆匆离了宫,连陈皇后那儿也没来及得去请安。
他将魏晓枫安排在了东院烟雨阁,这里比较僻静,平时日也不会有人来。
院外只有元公公一个人守着,见他回来上前行了礼:“王爷。”
“他醒了?”
“没,还睡着。”
封越抽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屋内,元公公识趣的没再跟进去,替他们王爷带上了门。
撩开珠帘,封越一脸担忧地看着床榻上还在睡的魏晓枫,上前捏了把他的脸蛋,又软又弹,原本白皙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封越侧身躺下,手臂越过他的头顶,指尖撩弄着他的头发,晓枫的头发细密又柔顺,像上好的绸缎,以前他就很喜欢用指尖一圈一圈的缠。
封越使坏的朝他耳边吹了口气,低语:“你怎的这么能睡?都睡一天一夜了。”
“唔!”魏晓枫不悦的蹙起眉,揉着发痒的耳朵背过身去继续睡。
封越胸腔震颤着愉悦的笑意,追逐着缠了上来,“魏小猪,睡这么久不饿么?”
半睡半醒中,魏晓枫只觉耳边好像有只蚊子一直在嗡嗡嗡的吵他,他挠着手想驱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那蚊子还凶猛地咬他脖子,吸得他又麻又疼,他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挠了下被蚊子吸咬的脖侧,视线模模糊糊的,晃动的珠帘外有好些人影在走动。
其中一道身影特别惹眼,高大笔直,像是雪山挺拔的劲松过份惹眼。
瞧着瞧着,魏晓枫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叫他心口隐隐发闷,可这人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美食的香味自帘外飘了进来,魏晓枫这才感受到肠子在搅动,简直饿得发慌。
他猛地一个翻身,肌肉酸疼得让他重新倒回床榻,他睁着眼盯着白色的帐顶,欲哭无泪:“我已是个废人了。”
“醒了?”
那带笑意的声音,如抚面的春风,温和又动人。
魏晓枫呆呆的扭头看向帐外,瞧着那芝兰玉树的男人,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只是他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长何样貌。
“啊……”魏晓枫迷茫的眨了眨眼,“我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又是哪里?你是谁?同我一起的那个哥儿去哪了?”
“我是你的,”封越本想调戏调戏他,转念一想,别用这新身份吓到他,便作罢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我家后院。同你一起的哥儿已性命无虞。”
听到桑采性命无虞,魏晓枫先是松了口气。又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救命恩人,魏晓枫爬起身正要给他磕头,这一动才知脚更是疼得厉害,整个人摇摇晃晃往前栽去。
封越顺势一接,将他抱了个满怀,还是忍不住调戏了下:“小公子好生热情,说书里不都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正好,我二十还未正娶,你……”
魏晓枫吓得猛地推开了他,踉跄跌坐在床上:“你,你不能这样!你这,你这叫什么恩,挟什么来着?”
“嗯,挟恩图报。”
“对!你这叫挟恩图报!”
封越爽朗一笑:“这么说来,你不乐意?”
魏晓枫一脸严肃:“你救我一命,我就要嫁给你,那下次救我的是个老头,我也要嫁给一个老头?这是何道理?你这人看着正经,怎么是怀着这般心思?”
封越端着下巴装作认真思索:“小公子说得对,是在下唐突了。”
若封越步步相逼,魏晓枫定然是愤起反抗的,可他突然晓之以理,反倒让魏晓枫心中愧疚。
“你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日后,日后我若有机会偿还,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说着,魏晓枫无比严肃又敬重的朝他行了个礼。
封越扶过他,收起那副混不吝的风流样儿,轻叹道:“在下瞧小公子俊俏可人,忍不住与你说个笑而己,莫要怪罪。”
魏晓枫无奈:“哪有正经郎君与哥儿说这种笑的?不过我心胸宽广,你又救了我一命,自是不会怪罪你的。”
封越有模有样的朝魏晓枫做了个揖:“多谢小公子宽宏大量。”
“你,你不用……”魏晓枫通红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怎的又突然这般礼性起来了?
肚子继续咕噜咕噜叫得欢,饿到胃疼。
封越有些懊恼,他该是很饿了,又逗了好一会儿,真是不该。
“你的脚受了伤,走不了路,我抱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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