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所往
沈玉衡想告诉他自己没有讨厌谢忱,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见谢忱给他掖了掖被角,低声嘱咐起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你法力高强,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是很脆弱的,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望着他温柔而担忧的眼睛,沈玉衡张了张口,好半晌,只轻轻道,“好多了。”
“那就好,”谢忱松了口气,起身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床边的空地上,“今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好,有事就喊醒我,一定要喊醒我,知道吗?”
沈玉衡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把被褥搬过来,又把茶壶放进了被窝里暖着,像是担心他醒来后喝不到热水。
他沉默片刻,伸出手,试探着握住了谢忱的手腕。
“你上来睡吧。”
谢忱怔了怔。
“挤一挤,暖和些。”沈玉衡找了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
但是谢忱信了,毫不怀疑地抱着被子睡到他身边,“你很冷吗,需要我抱着你吗?”
沈玉衡眸光躲闪,“好像有点。”
话音刚落,温热的身体便凑了过来。
沈玉衡眼睫微颤,第一次在胃痛难忍的时候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痛苦。
床头的热茶,花香的房间,干净整齐的被褥。
他想,无论任何人和谢忱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幸福。
或许就算他恢复记忆,也从来不是他照顾谢忱更多,而是谢忱照顾他更多。
清晨的犬妖山薄雾朦胧,一缕天光照入窗棂落在榻边一角,将垂落的软被染上一抹柔和的暖黄。
咬咬彻夜修行,便把犬妖们给他们准备的那张软榻全让给了谢忱。
毕竟大敌当前,他现在修为太差,必须要努力修炼保护爹爹才行。
他懒散地活动两下肩膀,缓慢推开房门,在谢忱的改造下,这个小房子早已经没有犬妖的臭味,通了风,又放上几朵香味沁人的栀子花,房间里到处都是香香的。
咬咬走到软榻边,掀开软被,有些疲惫地钻进去,摸到了一只手。
不对,他爹爹怎么手上有茧子。
小崽困惑地爬起身,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对上了沈玉衡的视线。
四目相对,咬咬猛地抽回手来。
“你怎么在这?”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终于在沈玉衡怀里看到了睡熟的谢忱,“昨晚你抱着爹爹睡?沈玉衡,你……”
沈玉衡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再发出声音。
“闭嘴。”
咬咬错愕地看着沈玉衡,耳边传来沈玉衡低沉的声音,“管那么宽做什么?地上有被褥,自己睡。”
“?”咬咬一把扯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我要跟爹爹睡。”
沈玉衡恍若未闻般把他从被窝赶出去,淡淡道,“你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是缠着他不放。”
咬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曾经迫切想让沈玉衡承认他已经长大了,却是在这种时候听到。
他还要脸不要了??
第86章
一连数日, 咬咬眼睁睁看着沈玉衡和谢忱愈走愈近,俩人好像完全将他的存在无视了,只要一对上眼就只看得见彼此。
到底有什么好看?
甚至有一次吃饭时, 谢忱的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 沈玉衡去帮他拿,两个人指尖碰在一处,周遭好像响起什么奇怪的音乐似的,眼神融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尤其沈玉衡还不许他总是黏在谢忱身边,咬咬更是烦的不得了。
他自己的亲爹爹都不能黏了?!
小崽莫名被“孤立”出去, 每天只能报复性地修炼自己。
等到他修炼到能打过沈玉衡,就天天霸占着爹爹, 气死沈玉衡。
咬咬想到这里,更加发愤图强地修炼起魔族术法, 当然, 是背着沈玉衡偷学的, 毕竟被沈玉衡发现,定然少不了一顿啰嗦,所以他这些日子都是在犬妖山脚下的一片林子里修炼。
他平心静气,翻开古籍, 刚要练新的一节,忽然听到几道模糊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救命啊……”
“救命,我不想死……”
半晌,小崽听清了几个字眼,眉头骤然紧锁, 刚要起身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身上的汗毛倏然竖起。
“沈玉衡,你果然藏在这里。”
男人眼底划过一抹阴寒嗜血的光辉, 掌心的长刀沾满鲜血,毫无疑问,他是一路杀进犬妖山的。
咬咬心脏快跳了一下,他竟然半分没有发现对方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小崽敏锐察觉到眼前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对方提起了沈玉衡。
难道是沈玉衡的仇人么?
他们来犬妖山之后从不出门,怎么可能泄露行踪……忽然间,咬咬想起来了那只黄雀。
倘若有人想知道他们的行踪,绝对会抓来雀妖们逼问。
可恶,他怎么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
“我不是沈玉衡,你认错人了。”咬咬悄然摸上腰间的长剑,神色平静极了。
可男人却只是嗤笑了声,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变小的事情?”那张脸,分明跟沈玉衡相像极了。
对方的魔气毫无遮掩,浓烈到令人窒息,咬咬眉头紧蹙,心头升起一股不安,他没办法明说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沈玉衡的仇人,知道他是沈玉衡的孩子,一样还是会跟他动手。
“你是谁?”咬咬沉声问他,余光瞥向身旁,犬妖们的尸体还赫然在目,没人能帮得了他。
“我?”男人敛起笑意,神色恹恹,“五年前,你亲手杀了我,若非真君分出魂魄给我使我重生,此刻我怕是早已化作了一具白骨。”
说了等于没说,沈玉衡杀的魔修数以万计,他哪知道这是哪一个。
“封霄。”
封霄抖去刀上血珠,扯起嘴角露出恶劣的笑容,令人浑身不适寒颤忽起,“记住这个名字,转世投胎好来找我报仇。”
咬咬印象里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他们其实是见过面的,只是那时候的他才刚出生没多久。
但对方的身上的杀意几乎是咬咬所遇见的所有对手里最强的一个,似是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这些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忘不了那日你的模样,”封霄抽刀而上,直取咬咬的项上人头,长刀的寒光掠过颈间仅余半寸,咬咬侧身闪躲,仍被削去了颈侧的发丝。
咬咬望着空中飘落的发丝,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惊惧后怕的感觉,如果刚才他没躲过,掉下来的就是他的脑袋。
耳边又响起封霄的声音,极轻又冷,
“你们修仙之人不是常道心魔么……沈玉衡,你便是我的心魔,只不过自今日后,你再不能令我夜不能寐了,多亏了你,我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我。”
又是一刀,快到几乎只能看到残影,咬咬连忙举剑相抵,整个人却被对方的力道震飞出去,小小的身躯如同石子投湖般被强甩在山壁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要被砸碎了。
咬咬吐出一口血,急忙运转灵力稳住气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魔气。
封霄现在以为他就是沈玉衡,那么沈玉衡和爹爹就不会有危险了。
“原来是我从前的手下败将,怪不得……”咬咬攥紧长剑,啐出口血来,语气里无不嘲讽,“只有这点本事?”
此话一出,封霄眉眼压下,神色阴云密布,“将死之人,还敢在这口出狂言,你不会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剑仙沈玉衡吧,现在的你,只要我想,一根手指便能轻易碾死。”
咬咬不满地想,他哪有那么差?
他只是没法用魔气,不然他也很强的好不好?
他体内根本没有灵力,只能勉强汲取一点天地灵气为自身所用,能使出来的法术也都是在很小的时候沈玉衡逼他学来的。
错神的一刹那,封霄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咬咬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回头看去,四周竟然都找寻不见封霄的行踪。
他赶紧掐咒想要逃离此地,咒语尚未念到一半,一只手忽地自下而上地攥住了他细瘦的喉咙。
咬咬不可置信地看去,只见在他足靴边,一只手自浓墨般的魔雾中渐次浮现,与之伴随的,还有封霄兴奋玩味的恶鬼一样的面容。
整个人被掼倒在地,喉咙和胸腔里的空气也一点点的被剥夺压榨得一干二净,封霄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咬咬清晰地尝到了一股腥甜,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意识也慢慢模糊一片。
望着封霄那张可怕的脸,恐惧像风暴一般席卷了全身。
他害怕。
爹爹……
沈玉衡……
救救他……
然而封霄却没有急着掐死他,而是用手心的长刀,轻轻地在咬咬身上划过,缓慢道,“放心,我怎会让你就这么轻松死了,我会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嚼碎咽进肚子里。”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颊边滚落,咬咬死死盯着封霄的脸,他知道,没人能救他了。
长刀割破柔软稚嫩的肌肤,咬咬疼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一个分明拥有沈玉衡那样强大的人的血脉,却仍然连最基本的灵力都运转艰难的废物。
他从不开口承认沈玉衡是他的父亲,是因为他不愿承认。
沈玉衡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天才,是元禄宗上下万人敬仰的剑仙,而他自生下来就没有任何天赋可言,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在他第一次学会沈玉衡的剑招时,高兴地跑到剑峰去玩,他想被沈玉衡夸奖他有多么聪明,却意外听到了几个小弟子的话。
“沈师兄实在太强了,除魔任务时一剑将大山削成了平地!”
“是啊,你说沈师兄这么厉害的人,怎么生出的孩子那般平庸?”
“你胡说什么,就你也配议论沈师兄?”
“我哪里胡说了,那孩子本来就是个废材,沈师兄亲自教导他三年的剑招初式,到现在还没学会,不是废材是什么!”
咬咬脸色苍白地站在远处,垂下小脑袋,看向手心里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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